不過麵對這荒野上的風,兩個人也隻是換了地方沉默。直到年卻清開口:“這些年你有見過薑冬沉嗎。”白宿道:“不曾。”之後又問,“怎麽了?”年卻清麵色平靜,隻道:“季節總會影響人的心情,我兄長離世也快兩年了,如今初冬將至,我想知道他過得如何。”年卻清是好奇,如果把他和白宿如今的關係放在年卻升身上,他會怎麽處理。可他想或許也是無果。年卻清心中日日夜夜都轉著四個魔咒般的字——不得善終。便是他們本應有一片冰心在玉壺,奈何抵不過世事難料,浮世升沉,明明是透徹如清溪的兩份感情,終隻會被許多不得已侵蝕地汙濁不堪,爛透根底,之後各自走散,再不相逢。不得善終。白宿沒有回答年卻清有關於薑冬沉的那個提問,年卻清也不指望他回答,隻道:“換個地方走走,這兒看得我心煩。”於是他們就去了最近的城鎮,找了家客棧用膳。白宿知他對吃什麽一向漠不關心,還是出言試探道:“這裏有桂花糕。”年卻清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不問是什麽季節,桂花時令不時令,若他知道膳房裏有,就一定會拿回來幾塊到尉遲宿房間去,和他一起撿著飯後換口味的時候吃了,會很開心。年卻清心中正胡思亂想著,聞言看了白宿一眼,脫口而出地不善道:“活都活成這樣了,吃什麽甜的。”但白宿像個執拗的小孩子,執意上了一盤桂花糕來。年卻清卻一口沒吃,皺了眉道:“你到底在堅持什麽,人和人的牽絆尚且抵不過滄海桑田,口味又怎麽不會變,我不喜歡吃甜的。”可他喜歡,尉遲宿才到年家的時候年卻清不過八歲,吃東西就總貪甜,還險些把牙壞了。如今也是,在白家用膳時,一桌子菜擺上來,他總是下意識去找最甜的那個。隻是他嘴硬罷了。付錢的時候,白宿叫年卻清一個人在座位等他,他便獨自去了櫃台,向老板娘小聲道:“一會兒我付你三倍的價錢,我來問你,你便隻說隻有一個單人間,再說此地客棧難找,勸我們留宿於此,你可明白?”縱然疑惑,老板娘還是收下錢,點頭了。.於是夜晚,年卻清和白宿就住在了一處並不寬敞的房間。兩個人避無可避地睡在一起。——單人間床小,哪怕年卻清背對白宿,這樣子也如同貼在他懷裏。甚至能感覺到白宿呼吸時胸膛的起伏,近在耳邊的鼻息。這感覺太過久違,哪怕靠得這樣近也覺得不太真實。年卻清連呼吸都不敢放重,就一直聽著,全身心都繃得緊緊的,一點聲響也不願放過。年卻清尚且如此,白宿更是同樣。於是過了良久,白宿輕聲道:“卻清。”年卻清繃得太緊,聽得過於專注,於是白宿輕輕一聲也叫他不由得打了個顫,聲音也有些不平,回道:“嗯。”白宿道:“你明明……”說了一半又停住,改口道:“我們怎麽就回不去了。”年卻清沒有講話,沉默了許久才輕道一聲:“明知故問。”你早應該知道我有多信任你,你在我心裏的分量有多重。你這樣愛賭的人,就該早些賭我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恨你,你早該告訴我你的打算,就算我跟你一起叛出年家,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跟你走。但是晚了。你在那樣的情況下讓我知道,我就不能反叛了。所以如今我的立場被默認是年家而不是你,我是年家遺人,唯一之幸存者。尉遲家的矛頭就會向我指來,你包庇敵人,那你也要受我牽連。事情發展到如今,便是無果。白宿不再出聲,過了許久,像是偏執地不肯認命一般,伸手抱住了年卻清。年卻清一驚,望著前麵透著夜色的窗子,嗓子有點發幹地推開他道:“你自重。”白宿反而將他抱得緊了,額頭也抵在他後背上道:“你就縱容我這一次吧。”我真的很累了。年卻清不再講話,幹脆眼也閉上。世界一黑,別的感官就分明,年卻清甚至感覺身後漸漸漸漸透過他衣物暖到他後肩的體溫有些發燙,灼得人心口疼。年卻清卻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驟然轉身,問道:“你發燒了?”這一轉身年卻清正落在白宿懷中,年卻清卻好像並未發現自己已經陷入尷尬處境,還下意識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直到聽見白宿一聲輕輕的低笑,年卻清才猛然反應過來,臉上一熱,收了手。最起碼這一晚白宿不會讓他再轉回去了,伸手擋在他背後,輕聲笑道:“我是發燒了,不過並不礙事,你就暫且讓我抱一下,散散熱吧。”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白宿都是一個言語極少的人,如此帶著笑講話更是少見。年卻清聽得發怔,一時間有點恍惚,講話都沒了底氣,訥訥道:“放……放手。”白宿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必口是心非。”年卻清張了張嘴想要辯駁,終是啞口無言,低下頭去。他若真是一直這麽抱著,那我今晚肯定都不再睡了。可在白宿像從前一樣輕拍著年卻清的背哄他入睡時,他還是漸漸入夢沉沉。睡得比這些年任何一晚都安穩踏實。好夢。作者有話要說:  或許年卻清同學是天蠍座……第96章 番外 舊信這幾天年卻升和薑冬沉總聽見床下有窸窸窣窣的響動。阮阮喵了一聲,意思大約是說床下有老鼠。但抓老鼠的事永遠都不要指望阮阮,它比老鼠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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