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珩兒想要麽?”小孩皺了皺鼻子:“我見過花燈的,不長這樣,這個好醜。”祝雁停尷尬道:“我手笨,不太會做這個,勉強有個樣子就行,你別太挑剔了啊。”“那這個是給我做的麽?”“嗯,”祝雁停說著又看蕭莨一眼,壓低了一點聲音,與珩兒眨眨眼睛,“也給你父親做一個。”小孩小聲嘟噥:“這麽醜,父親才不會要。”祝雁停哼笑,你個破孩子,一點麵子都不給你爹。晌午過後,珩兒睡了一覺起來,祝雁停紮的花燈才終於能看出點樣子,是個鯉魚形狀的,繪上顏色後,祝雁停自個瞧著還不錯,心滿意足地將之塞進珩兒手中:“送你。”小孩一臉嫌棄:“……不好看,我不要拿出去,會被人笑話的。”“你這孩子真是,小小年紀還學會虛榮了,可你爹我隻能將花燈做成這樣,你就勉為其難拿著吧。”小孩低了頭,鬱悶地撥著手裏的花燈,手上力道重了些,沒撥幾下那燈的後半部分就散了架,珩兒一臉無辜地望向祝雁停:“壞了。”祝雁停:“……”蕭莨擱了筆起身過來,默不作聲地將花燈接過去,三兩下全部拆了,手指快速掄著竹枝,該剪的剪,該折的折,搭出架子,再重新貼紙上去。他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雖也是第一回 做,卻十分熟練。珩兒大概沒想到他父親還會這些,驚訝得看直了眼。祝雁停目不轉睛地看著蕭莨,心頭微酸,他都差點忘了,從前蕭莨最喜歡的消遣,就是躲在屋中做這些手工活,可如今,自蕭莨回到這裏這大半年的時間,他還是第一回 再看到蕭莨做這個。他沒這個工夫,也再沒這份閑心了。不出兩刻鍾,蕭莨就已將花燈做好,依舊是鯉魚形狀,又拿了筆沾了顏料,隨意幾筆繪色,勾勒出栩栩如生之態,點睛之後,將之遞給珩兒。珩兒滿眼都是對他父親的崇拜:“這個花燈好漂亮!”“嗯。”蕭莨的神色依舊淡淡,摸了一下珩兒的頭,又回了案邊去。珩兒提起手中的花燈給祝雁停看:“這個好看的!父親真的好厲害!”“是好看,”祝雁停回神點點頭,歎笑,“珩兒喜歡就好。”那之後祝雁停倒當真對這活上了心,回憶著先前蕭莨做時的步驟,重新上手,愈加專注,在日暮之前,又新紮了三個花燈出來。他在這方麵還有些天賦,雖不及蕭莨做的那個好看,但已經算是十分齊整了。祝雁停將其中兩個遞給珩兒,叮囑他:“蝴蝶的,送給你瑩姐姐,蜻蜓的,送給你玒哥哥,你記得拿去給他們,不許一個人獨占。”“噢,那這裏還有一個呢?”珩兒指著那個楓葉狀的花燈問他。“給你父親的。”祝雁停小聲道。珩兒回頭看蕭莨一眼,蕭莨低了頭正在寫東西,似未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入夜之後,祝雁停將那楓葉狀的花燈掛到窗邊,點上燭火,柔和的光暈逐漸散開。祝雁停怔然看著,一時有些晃神,當年、當年他與蕭莨認識,就是因為在上元節的燈會上,蕭莨送了他一個這樣的花燈,那盞燈後頭一直掛在他房中,每夜都會點亮,伴著他入眠,直到他嫁來國公府,才將之收起,再後頭便找不到了。蕭莨從公文中抬頭,目光落至窗邊的花燈上,微微一滯。祝雁停斂回心神,輕聲問他:“上元節的花燈會,今年還辦麽?”安靜一陣,蕭莨淡聲道:“不辦了,世道不太平,沒人有心情玩這個。”祝雁停有一點遺憾:“那些小孩子總還會想玩的,……也罷,世道這麽不太平,即便辦了,你大概也不會讓珩兒他們出府去看。”相對無言片刻,祝雁停的聲音更低:“這盞花燈,你要麽?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盞……”蕭莨又看了一眼那花燈,眸光中似有什麽情緒倏忽滑過,他收回視線,繼續看手裏的公文,沒再接話。等了許久,祝雁停心中一歎,果然還是不要啊。上元節無聲無息地過去。十五之後,蕭莨又開始早出晚歸,有時甚至要與人議事到亥時才回,祝雁停心中隱約有擔憂,這一南下,雖說他萬分相信蕭莨,可總保不準有萬一,畢竟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又能說得準。越是臨近出征的日子,祝雁停心頭的焦慮便越甚。亥時末,蕭莨終於叫人熄了燈,準備就寢,祝雁停實在沒忍住,試著問他:“你能帶我一起去麽?”蕭莨冷冷瞥他一眼:“你去做什麽?你是能打仗還是能殺敵?你除了會給我惹麻煩還會什麽?”祝雁停沒將他的譏諷放在心上,隻懇求他:“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至少、至少你夜裏頭疼時我能幫你按一按,好讓你舒服一些……”蕭莨不理他,躺下身去,祝雁停還想再說,背對著他的蕭莨忽地道:“這句話,四年前你為何不說?”祝雁停一怔,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哽住了,一句話都再說不出口。翌日清早,天一亮蕭榮就跟著珩兒一塊來了正院這邊,與蕭莨說出自己的打算。“二哥,我想跟你一塊南下。”蕭莨看他一眼,平靜問道:“你不才剛從豫南回來?又想著南下做什麽?”正月初三一過,蕭榮就親自去了豫南,求娶豫南守將陳倍庸的女兒,很是花了些工夫,昨日才剛回,帶回的確實是好消息,陳倍庸已點頭同意將女兒嫁給他,並且收了以小皇帝名義發去的詔令。蕭榮訕笑解釋:“我那準嶽父說,現在隻是定親,我非得自己幹出番事業來,才肯讓阿婉過門,他說我不能總是靠著你的庇護,男子漢大丈夫,哪能總躲在兄長背後貪圖安逸呢,我也不想讓阿婉看低我,覺得我是個不可靠沒本事的紈絝子弟,你就給我個機會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