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其實他早就已經信了,之前隻是一直邁不過心裏那道坎而已。入夜。蕭莨倚在榻上看上,祝雁停走過去幫他多點了一盞燈,再在榻邊坐下,歪著身子看著蕭莨笑。蕭莨起先不理他,後頭沒忍住目光終於從書冊上移過去,看著祝雁停,皺眉:“傻笑什麽?”“不知道,”祝雁停眨眨眼睛,“就覺得表哥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你安靜些。”他難得能靜下心來,還想把手頭這冊兵書看完,祝雁停一鬧,他就沒心思了,對著如今的祝雁停,又再說不出半句重話來,隻有滿心的無奈。祝雁停笑著撇嘴:“你看吧,我不打攪你了。”他坐去另一側榻邊,擺出棋盤,心無旁騖地獨自下棋。蕭莨這心裏卻再難平靜下來,不時抬眸看祝雁停一眼,他的眉目在夜色燭火下格外柔和,眼下雖還有淡淡淤青,但因這會兒已完全放鬆下來,眸中染著笑意,又恢複了往日的明亮生輝。不期然的,蕭莨就想起當年,他們在山寺偶遇那一夜,雖然現在想來,那或許也是祝雁停處心積慮計劃好的,但當日他的種種心動和情不自禁,到今時今日他依舊記得。尤其忘不了的,是祝雁停在月下、在燭火下、在螢光中,望向他的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如同現在。在蕭莨看祝雁停時,祝雁停似又所覺,也抬眸看向他,亮晶晶的眼裏俱是笑意。蕭莨低咳一聲,到底把手裏的書放下了,執起棋子:“我陪你下棋吧。”祝雁停十分高興:“好。”他倆下著棋,祝雁停嘴裏閑不住,又與蕭莨說話:“表哥,我們什麽時候回京去?”“等閩州這邊的事情解決就回去,快了。”“……表哥還記得我倆第一次挑燈下棋,是什麽時候麽?”顯然,憶起從前的,並非隻有蕭莨一個。蕭莨淡淡應他:“嗯。”祝雁停一歎:“算起來,都快八年了。”八年前,他藏起自己的真心,懷揣著滿心算計接近蕭莨,又怎會想到,八年之後,會是這樣天翻地覆的歲月光景。蕭莨忽地抬眼看他:“在沅濟寺那回,你也是故意來找我的?”他的目光平靜,仿佛隻是隨口一問,被拆穿的祝雁停有一點心虛,老實承認:“確實是聽到阿榮說你在那裏,才找過去的。”蕭莨輕嗤一聲,目光重新落回棋盤,沒有再問。祝雁停低下聲音:“……表哥,你生氣了麽?”“沒有。”祝雁停見他麵色平常,隻專注思索著棋局,知道他是當真不在意從前的事情了,還能坦然拿出來說道,心知自己昨夜聽到、看到的那些並不是他的錯覺,他的表哥,是真的回來了。又落下一子,見祝雁停那頭沒有動靜,蕭莨疑惑之下再次抬眼,卻見祝雁停怔怔看著自己,眼角泛紅,似哭似笑,如同癡了一般。蕭莨一愣:“怎麽了?”話說完又似明白過來祝雁停心中所想,他伸出手,祝雁停聽話地挪動位置,坐回他身側,被蕭莨抱到身上。指腹摩挲過祝雁停眼尾那一抹嫣紅,蕭莨定定看著他,堅定道:“雁停,我們重新來過吧。”祝雁停將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生生咽回,用力點頭:“好。”第111章 七夕燈會之後的戰事十分順利,在南征軍入閩州腹地半月之後,徐氏棄閩州都城出逃,往南粵去,再之後又一路逃往邕州、滇州,短短三個月時間,徐氏一退再退,直至退出滇州,流竄進西南的藩國,已再不足為懼。在那之前,蕭莨先一步領了部分兵馬啟程,“護送”小皇帝回蜀州。離開蜀州時剛過完年節,回來已是盛夏。天下之事俱已塵埃落定,隻最後一件,到了這一步,已再無一人敢說一個不字。六月底,小皇帝發詔書,以其年幼體弱不經事、且本朝天數已盡,帝位當以賢者居為名,禪位攝政王蕭莨。蕭莨推辭不受,仍居攝政王位。再發、再辭。南都府皇宮。白日蕭莨不在,祝雁停帶著珩兒在院中摘葡萄,自回來這裏,他們依舊住在這西邊的院子裏,去歲冬日種下的葡萄藤如今已爬滿支架,碩果累累。可惜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啟程歸京,之後隻怕也不會再來了。珩兒手裏捏著剛摘下的葡萄,在身上胡亂擦了擦,直接往嘴裏塞,吃得滿臉都是汁水。祝雁停懶得管他,這小孩現在年歲大了,越來越皮,一腦門的鬼主意,性子又野,他管也管不住。雖說如此,珩兒這孩子孝順倒是真孝順,自己吃了幾顆,想起爹爹在身邊,立馬又拿了一顆在衣裳上擦幹淨,送到祝雁停嘴邊去:“爹爹吃!”“爹爹不吃,”祝雁停笑著與兒子努嘴,“你自己吃吧。”珩兒舔了舔嘴唇:“為什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