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案子想要查個水落石出,沒那麽容易。主要是林家老兩口都已經不在,活著的汪氏一問三不知。就算有那個燒火婦人的供詞,隻憑著這一點,實在沒法查。


    大人不會隻聽信一麵之詞。楚雲梨跑去說有人看見魯大力害了老兩口,魯大力還可以說婦人是她找的,為的就是汙蔑於他。


    畢竟,那燒火婦人的兒媳如今是楚雲梨請來的小工,肯定會偏幫於她。


    楚雲梨出了鎮子,一開始的激憤後,就想到了這些事,她憤怒漸漸平息,想要一下子查清真相不太可能,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因此,到了衙門後,楚雲梨隻說了那燒火婦人的供詞,說懷疑自己爺奶的死是被人所害。


    對於這種幾乎沒有證據的懷疑,大人都不太想接這種案子。楚雲梨直言有證據會再來。


    大人到底還是讓師爺記了一筆。


    回去的路上,楚雲梨情緒不高,周平安在邊上逗趣,她才好轉了些。


    魯大力得知便宜女兒從城裏回來,心裏貓抓似的。他肯定是不願去公堂的,但這事由不得自己。思來想去,他讓汪氏去問一問。


    汪氏在女兒定親之前,日子過得不錯,魯大力平時在外是愛吹牛了些,也經常喝酒,但對她確實不錯。她以為自己繼林家之後又找到了良人……可那就像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殘酷的現實擺在麵前,她真的不願相信自己所托非人。


    如果林家老兩口真是被魯大力所害,她這些年躺在仇人枕邊不說,還險些將林家唯一一根獨苗也讓他害死,百年之後,她要怎麽麵對林家的列祖列宗?


    因此,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林家人之死與魯大力有關。


    在魯大力試探著讓她去打探消息時,她沒有多遲疑,蹦跳著出了門。


    楚雲梨奔波了一路,心裏累,身上也累,打算喝點湯早點睡,聽說汪氏到了,她一臉納罕:“她那腿傷還沒好啊,怎麽過來的?”


    鎮上人對如今的魯家避之不及,在魯大力找了高父那樣一個人幫忙後,眾人就更不肯靠近了,這樣的情形下,應該沒人會幫汪氏。


    其實還是有的,沒人願意登魯家的門,可在街上看到蹦蹦跳跳行動不便的汪氏,還是有人上前攙扶,不看僧麵看佛麵嘛。林荷花生意做得那麽大,就算鎮上的人沒幾個去幫忙,在每家都有親戚,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不求到林荷花麵前。


    順手的事,能和林荷花結一份善緣,劃算。


    汪氏在去林家的路上,邊上的人一直念叨著林荷花的能幹,還讓她盡快和女兒緩和關係。聽著這些,她心情格外複雜。


    母女相見,楚雲梨沒把人迎進屋,也是不想讓外人誤會。如今她對汪氏這般冷淡,都還有人看著她的麵上幫汪氏的忙,要是把人迎進去,所有人都會以為母女沒有隔夜仇,日後汪氏無論是請人幫忙還是借銀都會方便許多。


    汪氏那般對待女兒,楚雲梨不想讓她占自己的便宜。


    “有事嗎?”


    汪氏看著滿臉疲憊的女兒,動了動唇。關於林家老兩口的死因,起了懷疑的隻有女兒。如今這事還沒有傳出去,這周圍好幾個人呢,要是當著他們的麵問及女兒去報官進展和結果。不用半日,關於魯大力殺了林家老兩口的事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別說魯大力說他沒做,就算他真的做了,這事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汪氏實在不願承認自己嫁給了林家的仇人。


    她欲言又止半晌,明顯是有話想私底下說,以為女兒會貼心地請她進門。但是,女兒就跟沒看見她神情似的。無奈,她隻得明言:“我聽說你從城裏回來,就想來看看你。咱們母女已經好久沒有坐下來好說話,我的腿很疼,有些站不住了……”


    能不能進去坐下說?


    在場眾人都明白了汪氏的未盡之語,事實上,許多人都聽說過母女倆變得生疏的傳言,且林荷花已經和魯大力鬧翻。但是,他們沒想到林荷花竟然不讓母親進門了。


    幫忙將汪氏扶過來的人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幹了一件蠢事,沒能賣好不說,說不準還要被林荷花記上一筆。


    “荷花,我看你娘走得艱難,這才想著幫她一把。我家裏還忙著呢,先走一步。”


    語罷,飛快溜了。


    “我很累,坐都坐不住,特別想回去歇著。沒空跟你閑聊,這樣吧,過兩天我去看你。”楚雲梨上下打量她:“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傷可不好亂動。趕緊回去躺著,沒事不要出來。”


    說完,直接關上了門。


    眾人:“……”


    不對啊!


    先前母女倆不再親近,但汪氏可隨意進出,如今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林荷花不讓進門不說,還這般冷淡。這母女倆之間肯定又發生了別的事。


    楚雲梨出手大方,對那種家境貧寒或是家中有病人的夥計還會遷就一二。前些日子皂坊還沒有趕貨的時候,明明都招滿人了,可有一個家中母親生病的男人求上門,她立刻就把人留下,還主動提出先支取了兩個月工錢,更是讓周大夫上門診治。


    明明那老婦人都已經快要不


    成了,愣是給救了回來,後來還能跑到皂坊給兒子送飯,分明已經大好。


    這樣的事不止一兩件,好多人暗地裏都讚林荷花善良。


    對待外人都這般寬容的人,對自己的母親卻這般冷淡……好多人都覺得,肯定是汪氏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畢竟,把自己女兒嫁到高山村裏一個混混這種事汪氏都幹得出,再做其他的也不稀奇。


    汪氏站在緊閉的大門外,察覺到眾人懷疑的目光,她麵色乍青乍白。半晌,扯出一抹尷尬的笑:“這……大概是我來得不巧。”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氣氛就更尷尬了。


    母女倆之間說話,還不是想說就說,哪有什麽巧不巧的?


    汪氏跑一趟,沒能打聽出來,回去的路上心頭七上八下。剛一進門,就看到了屋簷下故作鎮定的魯大力。


    魯大力一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樣,心下便有些煩躁,問:“被撅回來了?”


    汪氏方才在外頭還強忍著,進了院子後,眼淚奪眶而出:“她……她都不讓我進門……這是真的恨上我了……”


    尤其是在她提出想私底下說話的時候,女兒還不肯讓她進門,忒讓人傷心了。


    魯大力垂下眼眸:“她是懷疑我殺了她爺奶,其實我真沒有做。”


    汪氏:“……”沒有最好。


    但看女兒對她那樣的態度,她心中不太樂觀。


    她扶著牆,腿有些酸。高家父子本來躲在一旁,見狀,高父急忙上前扶她。


    汪氏不肯與這樣的老男人親近,下意識想躲。可她本就行動不便,方才又走了那麽久,腿都有些麻,這一躲就摔倒在了地上。


    高父歎息一聲,彎腰將人抱起。


    汪氏大驚,想要掙紮,卻根本掙脫不開,眼看高父執意要抱著她進門,應該是想把她放在床上……關鍵是抱著她的手不老實,正在一點點摸索,她驚恐道:“你別碰我,趕緊把我放下。大力……大力……”


    魯大力看到這邊動靜,又驚又怒,厲聲喝道:“放下!”


    高父無奈,幹脆地一鬆手。


    汪氏被直接摔倒在地上,她本就有腿傷,這一摔,險些痛得昏死過去,忍不住慘叫連連。


    對上魯大力憤怒的眼,高父一臉無辜,拍了拍額頭:“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又不經嚇,你方才那麽吼,我下意識照辦……現在怎麽辦?”


    魯大力放在身側的手緊握:“先去請大夫。”


    高父沒動,朝他伸出了手:“先把出診費給我,我可不想招人白眼。”


    汪氏在一片疼痛裏,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大聲道:“大力,讓他滾!我不要再看到他……哎呦……”


    話還沒說完,又忍不住痛嚎出聲。


    高父頷首道:“要我說,你們家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飯都要吃不上了,還非得請我照顧。我活了半輩子還沒幹過伺候人的活,要不是看著我們倆家的情分上,我才不會留這麽久。讓我走也行,把工錢付清楚!”


    魯大力如今最缺的就是銀子。


    汪氏知道他的為難,立即道:“我讓荷花送來!”


    高長河也不樂意在這多待,這裏雖然有吃有喝,還有人幫著治傷,但魯大力牽扯上了幾條人命,要是和他走近了,說不準會牽連上自己。


    “趕緊送,順便把我的那份也賠了,我跟我爹好回家。”


    他指的是先前跑來問魯大力要的五兩銀子。


    那本來是楊蘭花要的,這些天她時常上門,卻並沒有如她口中所說要去報官。


    其實,楊蘭花的目的是拿到銀子,魯大力看著是挺窮,但逼一逼,興許能逼出來。反正,在沒確定拿不到銀子前,楊蘭花不會把高長河送進大牢。


    看到父子倆這般,汪氏一顆心直往下沉。想要打發這兩人,不知道要多少銀,女兒不一定願意出。但讓她和這幾人同處一屋簷下,她真的做不到。


    “你去告訴荷花,如果她不來,我就去死。”


    楚雲梨並不擔憂汪氏的死活,不過見她被逼得說出這種話,心中起了好奇心。還是來了魯家一趟。


    臨出門時,還順手帶上了一根棒子。


    看到楚雲梨手拿棒子而來,高長河下意識躲了躲,魯大力也覺得腿又開始疼了。


    “有事?”


    汪氏連滾帶爬撲到楚雲梨麵前,哭嚎道:“荷花,我的腿又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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