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芽哭了半晌,道:“我沒有去過城裏,更不敢麵見大人。”


    楚雲梨好笑地道:“那你是怕大人呢,還是怕被他們殺?反正兩條路你總要選一條的,如果你真的害怕,那就乖乖等死吧。”


    寇芽滿臉淚水,恍惚之間抬眼,朦朧中隻看清楚了麵前女子冷漠的臉。


    “你……你幫幫我吧……”


    楚雲梨已經不耐煩了,一把揪起她,直接將人丟出了門去,她用了點力氣,寇芽整個人是飛出去的。


    “別在這裏哭,實在太晦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鬧鬼了呢。”


    寇芽是真的害怕,此刻哭得傷心,渾身乏力,摔倒在地上,她沒有爬起身:“我不想死啊……”


    楚雲梨已經準備關門,聽到這話,居高臨下看著她:“我也不想死。當時我險些被砍死,真的很不甘心。我什麽都沒有做,又沒有惹仇家,平白無故就有人上門殺我們母子三人……你不同,你暗地裏和潘大膽來往多年,背叛了高山,從你做這件事情的那天起,你就該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好處你得了,如今報應上門,你也該坦然受著!我真不想死,就想法子自己,路我已經給你指出來了……”


    寇芽要是願意去城裏告,也不會跑到這裏來哭。


    聽到這番話,她滿臉悲憤,大聲道:“你知道什麽?你知不知道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有多難?高家是怎麽對待我的,你同樣不知道……”


    楚雲梨打斷她:“但這都不是你跑去勾引有婦之夫的理由!”


    寇芽滿腔的激憤在聽到這話後,瞬間像是被戳破了的球似的,整個人都蔫了。


    “我沒有勾引他……我們倆會在一起是意外,那天我們倆都喝醉了!醒來之後就躺在了一起,後來會來往,是他強迫我的。我是不得不和他在一起,他都已經欺負了我,就該讓他照顧我啊,我有什麽錯?”


    楚雲梨冷笑著戳穿她:“孤男寡女在一起喝酒,本就不合適。你敢說自己當時沒有要勾引他?”她說到這裏,頓覺意興闌珊,揮了揮手:“無論你當時怎麽想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往後好自為之!”


    語罷,她關上了大門。


    方才寇芽激動之下說的那些話聲音沒有刻意壓低,這個時辰,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回到家中,好多人聽到動靜出來,自然也聽到了寇芽的話。


    “對啊,這男女坐著一起喝酒,本身就說不過去。寇芽肯定是不老實的。”


    有些大娘成親多年,話說得比較粗俗:“真要是喝醉了,其實是不能辦那事兒的,這兩人肯定都有意……”


    “噓!”立刻有人阻止:“潘大膽可不好惹,咱們心知肚明就行,這些話就別說出來了!”


    先開口的大娘笑了:“你有所不知,潘大膽已經不在了,聽說去了城裏。”


    “可他會回來的,這裏到底是他的家。還是小心點吧。”


    ……


    眾人三三兩兩散去,從頭到尾沒有人可憐地上的寇芽。


    寇芽趴在地上哭著,見沒有人來扶自己,又聽到了他們話裏話外責備自己水性楊花,頓時悲從中來,哭得更傷心了。


    張家人在村裏和鎮上混不下去,隻能到城裏找活幹。


    城裏好多地方都缺人,如果不在乎工錢,其實很容易找著活。


    張家兄弟年輕,隻要肯下苦力氣,除了吃住之外,每月還能攢下二錢銀子。張父年紀大了,扛貨的管事不願意要他,怕他受不住這樣累的活再出了事。於是,他隻得和張母一起去找別的活。


    張母自覺家裏家外一把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活計。譬如幫人家打掃做飯……然而她想多了,這舍得花銀子請婆子的人家,要的就是細心,還要做的飯菜好吃。她那手藝,招待自家人還行,到了東家那裏,就覺得做的跟豬食似的。


    她找了人幫忙,把自己編得特別淒慘。前後試了六家,沒有一戶人家願意留下她。


    這耽擱了幾天,夫妻倆都急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兩人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的活計。張父給人下貨,順便看管倉房,張母給那些工人做大鍋飯……兩人都挺累,但好歹有了個落腳地,因為那家包吃包住。


    但包吃包住之後,兩人工錢隻有兒子的一半。


    說實話,兩人都挺失望的。不過,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他們初到城裏,能夠安頓下來,不用灰溜溜回村裏已經不錯了。


    一家子每個月有五錢,省吃儉用下,兩年應該能攢上十兩,拿著這些銀子,應該能在村裏找塊地重新造一個小院。


    “隻要辛苦兩年,咱們家就能重新回到村裏。若是以後找到更合適的活,說不準還更快。”張母說這些話時,滿臉的激動。


    一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頓飯,吃的是張母做的大鍋菜,味道不是很好,勉強吃飽而已。


    張父有點累,卻也覺得有奔頭。


    張家兄弟更累,城裏能拿這麽多工錢的活計很多,其中也有輕鬆的,但不是他們這種初來乍到之人能找見的。兩人如今那份活計,得半夜就起來扛貨,運氣好能在天黑時收工。運氣不好又得扛到半夜,正因為這活又苦又累,所以才輪得到他們。


    張寶峰想媳婦,走的時候他隻來得及跟羅家帶了消息。也不知道妻兒如何了。他聽著母親的話,有些走神。


    說實話,他萬分不願意把自己賺的銀子拿出來造房子。到時候還得和大哥同住,大嫂太精明了,大哥也不是善茬,他們夫妻隻有被人欺負的份。


    其實,張寶峰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過段日子自己能安頓下來之後,就悄悄去求管事讓他給自己一間屋子住……這並非沒有先例,做得好,做得久的人,是可以有一間單獨的屋子的。到時候,他回去把妻兒都接來。


    無論是窮是富,一家子才是過日子的長久之計!再有,他已經發現,這城裏的孩子比鄉下的機靈,把孩子帶到這裏來,讓他見見世麵。若是運氣好,能識得幾個字,做個賬房先生,往後他們夫妻就有盼頭了。


    這些想法隻壓在心裏,他不打算往外說。


    張寶華聽到自己還要苦兩年才有小院,回到村裏之後還沒有地,說不準還得花上年買點地……就真覺得前路一片黑暗,感覺一輩子都看不到丁點希望。


    兄弟倆從雙親所住的屋子出來……張家夫妻倆工錢不高,正是因為他們住的地方不錯。一般剛上工的人,可沒有這樣單獨的屋子住。


    兩人回到力工所住的大通鋪,還沒進門就聞到了各種臭味,張寶峰麵不改色,進屋後直接躺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被喊起來扛貨,還不如早點睡下。


    但是呢,其他人不這麽想。


    力工整日苦哈哈的幹活,好不容易歇會兒,壓根就舍不得把那時間用來睡覺。這裏麵有兩個人很好賭,一有空就會糾結眾人押大小或是正反。


    張寶華進門後就湊了過去。


    張寶峰本來不想管的,可想到這些會落到這樣的地步都是因為哥哥跑去賭,忍不住喊:“大哥,快過來睡。”


    張寶華就跟沒聽見這話似的。


    張寶峰喊不動人,頓時不高興了:“大哥,你再這樣,我去告訴爹娘了啊!”


    張寶華:“……”


    “我就是看一眼而已,用得著這麽刻薄嗎?我又沒有賭,就算想賭,我也沒錢啊!”


    他氣衝衝回來躺下。


    張寶峰可不管哥哥生不生氣,哥哥把家業全部都敗完了,害得一家子各處分離,他才是該生氣的那個。


    白日太累,張寶峰很快沉沉睡去。


    張寶華聽著那邊大小的呼喝聲,到底還是忍不住,悄悄爬了過去。


    “你別看啊,也來下兩手!”


    張寶華搖了搖頭:“我沒有銀子,先看看。”


    “別光顧著看。”有人提議:“我借你一點。”


    張寶華有些意動,卻還是搖頭:“我那些工錢都有用的,不能拿來賭。”


    “說的好像哥幾個的銀子拿來沒用似的。”其他人哈哈大笑:“你怎麽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輸呢,萬一贏了呢?運氣好的話,一晚上就能賺夠一個月的工錢……前些天那個老四,賭得特別大,一下子賺了幾年的工錢,現在已經回家不幹了。前些天我聽說他都娶媳婦了,雖然是個寡婦,但寡婦帶著孩子,瞬間就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張寶華本來就已經被勾起了饞意,加上他得過這賭的甜頭。也栽過跟頭,從哪跌倒,從哪爬起來嘛,於是,他鬼使神差地接了那邊幾人遞過來的銀子。


    從那天起,一群人時常偷偷躲著賭。


    張寶華欠得越來越多。他從來都不敢告訴弟弟。


    張寶峰隱約發現哥哥又在賭,但想到這些人都沒有多少工錢,應該賭得不大。加上他實在勸不住,便也隻能由著哥哥。不過,他已經暗地裏打定主意自己的工錢是一定不會拿出來給他,也不會拿出來造房子的。他得找機會把妻兒接到城裏,順便給媳婦找個活計。


    於是,他一得空,就出去轉悠。


    這更加方便了張寶華。


    兩個月之後,張寶華欠下的銀子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已經足有十多兩。並且,還被幾個人威脅著即刻就要還。


    那些人也沒有明著逼迫,就說自己家裏有事,需要急用銀子,有人更是直言,自己在外頭欠了利錢,打手就要找上門了。


    張寶華夜裏都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張寶峰被吵醒:“哥哥,你到底怎麽回事?白天不累嗎?”


    張寶華歎口氣:“寶峰,咱們哥倆在這城裏天天這麽累,也不知道圖什麽。把你的銀子借給我,回頭等我做生意賺了錢之後,加倍還給你。”


    張寶峰立刻警覺起來:“你輸了多少?”


    張寶華:“……沒輸多少。”


    “不管你輸多少,別打我的主意。”張寶峰強調道:“之前咱們一家子住在村裏,雖然沒有有多富裕,但也衣食無憂,就是因為你才落到如今的地步。我的銀子是要拿來養家糊口的,可不能拿給你輸……我怕再不回去,孩子他娘就改嫁了!”


    張寶華想到了周氏,真心覺得自己如今就跟個孤家寡人似的。兄弟倆每次去看雙親,都要聽他們念叨他賭輸了的事……實在厭煩得很。


    又是扛活的時候,幾個人湊了過來。


    “張寶華,你今天要是再不還,就別怪哥幾個不給你留臉麵了。”


    張寶華:“……你們再容我兩天。”


    “已經容你好多天了,今天是最後的期限。”有人低聲提議:“你把你弟弟的銀子拿過來嘛!”


    “他不肯。”張寶華一臉為難:“再說,他那點也沒多少。”


    那人遲疑了下:“我給你指一條明路,最近,城裏在買去修堤壩的苦工,好多過不下去的人家都自賣自身。”


    張寶華立刻道:“我才不去。”


    “沒讓你去。”那人眨了眨眼:“可以讓你弟弟去嘛!”


    張寶華:“……”


    他雖然恨弟弟不肯幫自己,但也沒有恨到這份上。下意識就搖了頭。


    那人也不生氣,感慨一句:“其實咱們這些年輕人去賣身很不劃算,最好是年紀大點的,拿到銀子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張寶華當天就回去探望爹娘了。


    張母對兒子毫不設防,張父在喝了兒子的酒後昏睡過去。張母隱約約的不對,想要開口時,隻覺脖頸一痛,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


    夫妻倆再次醒來,已經在船上。周圍的味道很不好聞,氣氛也不太對勁。兩人悄悄打聽了一番,加上周圍的議論,很快就得知了自己的處境。


    但凡是上了船的人,全都是摁過賣身契了的。生死由命!


    夫妻倆心中悲涼,張母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楚雲梨知道這件事時,夫妻倆已經坐船走了,張寶峰得知後,將哥哥狠揍了一頓,然後拿著自己的工錢回了一趟鄉下。他去接了妻兒,直接去了另外一個府城。


    府城都一樣,隻要肯幹,就能糊口。


    楚雲梨在那之後,再沒有見過他。


    倒是見過張寶華,姐弟倆再見時,張寶華衣衫襤褸,渾身都是傷,特別的狼狽。他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了楚雲梨的行蹤,跪在地上求她幫忙。


    “姐姐,你就再幫我一次吧,如果你不給我沿著他們會打死我的。”


    楚雲梨漠然看著他:“他們打死的是你,與我何幹?”


    張寶華:“……”


    “你太冷血了。”


    楚雲梨嘲諷道:“我冷血,你不冷,你跑去把爹娘都賣到了外地,你知不知道,那些去做工的人九死一生,很少有回來的,他們那麽大一把年紀,去了後大概這輩子都見不著了。”


    張寶華這事兒做得隱秘,除了弟弟之外,他不覺得還有其他人知道。萬萬沒想到連張珍娘都有所耳聞,他滿臉的震驚。


    就在他的震驚中,楚雲梨坐著馬車飄飄然離開了。


    就在當年的冬日,張寶華受了太重的傷,死在了深夜寒冷的街上。


    寇芽還是沒有來城裏,隨著潘大膽走的時間越久,她也漸漸放心下來。興許這兩個男人在眾人不知道的地方將對方給捅死了,以後都不會再出現。


    她想得倒挺美,其實不然。


    潘大膽到了城裏之後,因為手頭的銀子不多,花費了幾個月也沒能找到人。他自己尋了一份工慢慢做著,打算邊做邊找。


    高山確實在城裏。


    之前他去山上躲過,蛇蟲鼠蟻那麽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怕睡著了被野物叼走。上一次他在城裏躲了那麽久,都沒人發現他的行蹤,也讓他得到了甜頭。


    於是,被人發現之後,他並沒有走得太遠,隻去了另外一邊的巷子裏,同樣找了一個院子住下,還是找人給自己送米糧。


    楚雲梨知道他的落腳地,卻沒有再上門。


    這天,她聽說潘大膽準備回鎮上了,當即就讓人找個機會將高山的消息透露給他。


    潘大膽在準備回家的頭一天得知了消息,真覺得這是天意,天意都讓他給自己報仇。當即就登了門。


    這對當年過命的兄弟時隔幾個月終於見了麵,卻並無敘舊的想法。


    高山看到他,很是戒備:“你怎麽來了?”


    潘大膽進門,看著髒亂的院子,道:“我找了你好久,始終找不到,都打算放棄了,結果你又冒了出來,高山,你害了我一家,你哪怕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高山往後退了兩步:“潘大膽,你背信棄義,辱我妻子。是你先錯,我殺你全家,咱們倆扯平了。”


    潘大膽皺了皺眉:“誰說我辱你妻子了?”


    高山冷冷道:“芽兒說的。”


    潘大膽:“……”


    曾經他將這個女人放在了心上,若不是因為寇芽年紀大生不出孩子,他真的會把人接進門去。但後來二人做了夫妻,距離近了後,他才發現長相美貌溫柔賢淑的女子其實也就那樣。


    現如今,他對寇芽已經沒什麽感情了。尤其他真心認為,自己那麽多的銀子沒了,又落到如今地步都是被寇芽害的。


    “我要和她當麵對質。”


    高山皺了皺眉:“你什麽意思?”


    潘大膽直言:“當初你入獄後,我沒有想要和她在一起。一開始我是真心想要幫你照顧妻兒,所以才時常上門……有一天我進門後,寇芽給我做了下酒菜,非要讓我喝兩杯,我喝醉了,等清醒過來時,我們倆已經躺在了一張床上。說實話,我自覺沒有和她有什麽,你也是男人,也愛喝酒,應該知道男人真正醉酒之後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想要成事基本不可能!”


    高山臉色特別難看:“你的意思是她非要貼上你?”


    “對!”潘大膽並不否認,換做以前,他可能還會給寇芽留幾分臉麵,幫她描補一二。可現在兩人已經兩看兩相厭,加上他隱約覺得,高山滅他滿門這事好像和寇芽有關,就更不願意幫著隱瞞了。


    高山冷冷道:“現在她不在,你說什麽都行。”


    “那咱們把她找來呀。”潘大膽也想知道寇芽到底說了什麽,才會讓高山問都不問,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直接上門殺他全家。


    高山別開臉:“我不去鎮上。”


    潘大膽立刻道:“我讓人把她接來。”


    高山又道:“我沒有銀子。”


    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人是潘大膽,他最近在城裏混得不錯,跑去賭時攢了點積蓄,當即就找了馬車。不過鎮上離這裏太遠,不是說來就來的。但他又怕高山跑了,於是,特意搬到了這邊的院子裏。


    寇芽不願意來城裏,不願意上馬車。但車夫拿了豐厚的車資,若是接不到人,他可就白跑一趟,這哪能行?


    再有,潘大膽已經放下了話,寇芽是他的媳婦,如果不願意來,就讓車夫把人捆了帶來。


    無論寇芽願不願意,她還是到了城裏,麵對著自己的前後兩個男人。


    三人相見,麵色都挺複雜的。


    高山上下打量她,道:“你和潘大膽來往,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是他欺辱了你,你當時想要反抗,可根本反抗不過。對麽?”


    若是潘大膽不在,寇芽說什麽都行。可此刻,他就站在對麵,她低下頭:“是。他喝醉了酒,我反抗不過他,當時我也求了的,可他聽不見……”


    潘大膽瞪大了眼:“那時候院子裏除了你之外,還有兩個孩子,更有高梁一家,你要是大聲喊了,他們肯定會進來阻止我的!再有,那天晚上我們倆根本就沒有成事,你少在這騙人。”


    寇芽麵色發白。


    高山閉了閉眼,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眼前這個女人騙了他。


    明明是她水性楊花勾引別的男人,在被他發現時,卻滿口謊言,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說別人強迫她……也怪他蠢,輕易就信了她的話,更是氣得上門殺人全家幫她討公道。


    恰在此時,門被推開,張珍娘出現在了門口。


    兩個男人麵色都變了,潘大膽更是出聲質問:“你怎麽在這?”


    “聽說你們都來了,我怎麽能不出現?好歹是同鄉嘛。”楚雲梨走進門後,看到臉色煞白的寇芽,道:“你這臉白的跟鬼似的,出了何事?”


    她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掃了一圈:“瞞不下去了?”


    寇芽咬著唇:“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楚雲梨一臉慎重,搖頭:“不是!正因為你的幾句謊言,在兩個男人之間各種瞞騙。高山才氣得跑來要我們的性命,寇芽,我兩個孩子死了,你當真一點愧疚都無嗎?”


    寇芽哭著搖頭:“我也不想的。”


    想不想,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寇芽身上背負著好幾條人命。


    不過,楚雲梨卻沒有打算親自動手。


    潘大膽臉色不太好:“珍娘,你拿了我那麽多的銀子,最好當此事沒有發生過。畢竟,那些銀子是怎麽來的你心裏也清楚,真鬧大了,你也別想脫身。”


    楚雲梨揚眉,從懷裏掏出了一疊銀票:“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從拿到這些銀票的那天起,我就想過要還出來。所以……來之前我已經給那邊楊家送了個消息。”


    兩個男人的臉色瞬間大變。


    寇芽心頭不安,試探著問:“哪個楊家?歡喜的外祖母嗎?”


    “這世上姓楊的人多了去。”楚雲梨今日心情特別好,笑盈盈道:“當年那個被潘大膽砸死的人,也是姓楊的老爺呢。現在他的兒子都已經四十多歲,生意做得很好,我曾經也打過交道,很精明的一個人。你們和這樣的人為敵……哈哈哈哈……想要脫身,那是白日做夢。”


    做生意的人,很怕落下把柄。


    楊老爺也想過殺了這幾人,或者同樣用石頭將他們砸死,以牙還牙,給自己的親爹報仇。但是,他不是一個人,有妻子有兒孫,他得為家人考慮,還得為楊家日後的名聲考慮。


    於是,他找到大人,捐了一筆不少的銀子,請大人重查當年之事。


    寇芽自然是把潘大膽給她銀子的事情說了……事實上,隻要能讓她脫身,別說是給銀子了,什麽事她都願意幹。


    到了公堂上,高山和潘大膽如今已經翻臉成仇人,再不肯幫對方遮掩。高山覺得自己沒有動手,但卻已經坐了十年的牢……應該得以脫罪。而潘大膽則認為,當時他搬石頭是高山沒有阻止。


    “那石頭還是你指給我的,你忘了嗎?”


    高山:“……”有這回事?


    “沒有,我當時被嚇著了,什麽都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你殺了。你正趴在他身上到處搜查銀票。那時候你跟我說隻找到了二百兩,還跟我承諾說回家後會分一百兩給我的妻兒。”


    確實分了的。


    寇芽那一百兩拿到手之後一直沒有機會花出去。畢竟,她和潘大膽暗地裏來往,總要拿些好處的。潘大膽手頭不缺銀子,對她特別大方,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都全部管了。


    銀子拿了出來,兩個男人被重新關進了大牢。


    寇芽得以脫身,但兩個男人離開時看向她的目光特別陰冷,讓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哪怕手頭的銀子不多,也趕緊找了個馬車往鄉下去。


    楚雲梨才不會放過她,當天也跟在她後麵回了鄉下。


    關於潘大膽回不來的事,她回到鎮上後,立刻就傳開了。


    寇芽又跑來找她。


    “珍娘,當初的事情我確實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高山會氣到來找你發脾氣。如果知道,我一定會阻止的。”


    楚雲梨毫不客氣地戳穿她:“你本來就知道。我也沒想要你阻止,你若是能提前告知我一聲,我又不會怪你。但你是怎麽做的?”


    在那之前,因為潘大膽時常去照顧寇芽一家,兩人算是熟人,若寇芽真有心提醒,張珍娘不可能被高山堵個正著。


    寇芽苦笑:“你能不能別把當年的事情往外說,算我求你了。”她說著,還跪了下去:“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給你磕頭還不行嗎?我自己死了不要緊,可我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還那麽小,如果我不在了。他們肯定會被人欺負的,往後婚事也會艱難,你也為人母。能不能體諒體諒我?”


    說到後來,她已經滿臉是淚,整個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看著特別的可憐。


    楚雲梨冷眼看著,突然道:“我不是男人,不吃你這一套。”


    寇芽哭得更傷心了。


    楚雲梨並沒有慣著她。


    在寇芽離開之後,有好多人好奇前來詢問為何寇芽又要來找她哭求。


    楚雲梨一點都沒有隱瞞,將寇芽幹的那些事情都說了。


    其實呢,換做別的大人,興許會問她的罪。若不是她的隱瞞和挑撥,高山也不會拎著刀上門砍人。


    但這位大人行事作風有些不同,他比較偏向於女子。本身是好事,但落在寇芽身上,就沒那麽好了。


    楚雲梨並沒有管大人如何判,反正,隻要有她在一天,寇芽就別想過好日子。


    果然,鎮上的人才知道寇芽在兩個男人之間各種瞞騙,挑撥得他們弄成了生死仇人。


    “要我說,寇芽心思深著呢,潘大膽為了要兒子不願意娶她過門,她就讓潘大膽沒了妻兒……這是算計讓高山給自己騰地兒呢。”


    眾人一聽都覺得有道理,簡直細思極恐。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狠毒的女人?


    當時張珍娘的肚子早就有大夫說過裏麵是雙胎,一屍三命呢。


    楚雲梨也覺得,寇芽當時就是有這種想法。


    於是,她又一次登了潘家的門。


    潘歡喜正在和寇芽吵架:“你給我滾,你害死了我爹,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人……這是我的地方,日後你不許進來,帶著你的孩子滾。”


    高家那邊,寇芽在帶著孩子改嫁之後,就已經回不去了。或者說,潘大膽不在了之後,高家就不願意讓他們回去住。


    住是小事,但住了以後要分一半出來,誰能願意?


    高梁家裏的孩子挺多的,本來自家院子都不夠用,怎麽可能樂意分給別人?


    寇芽不願意出來。


    潘歡喜不能容她,眼看自己趕不走人,她還跑去把舅舅一家都請了過來。


    楊家人出麵,寇芽想留也留不住。最後隻能帶著孩子灰溜溜出門。


    她沒有地方去,隻能帶著孩子回娘家,事實上,之前兄妹兩個在她娘家住的那段日子裏,就已經惹得她娘家嫂嫂很是不滿。現在一家子都要住回來,她娘家嫂嫂便是放下了話,如果男人要收留妹妹,她就帶著孩子和離。


    寇家哥哥知道妹妹做的那些事情之後,本來就覺得丟臉。事實上,兄妹倆人已經不年輕,到如今都已經各自成家,大部分的心都已經偏向了自己的家人。妹妹這樣丟臉,他已經不願意來往,加上妻兒這些話,他才不會那麽傻得因為妹妹鬧得自己家無寧日。


    寇芽帶著孩子無家可歸。


    算起來,她還年輕,長相也好,幹脆就改嫁。


    但是,寇芽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已經人盡皆知。在這個鎮上是再沒有人敢娶她過門的……把這樣的毒婦請進家門,得多蠢才幹得出來?


    寇芽本身性子軟弱,雖然韌性足夠,但走到哪裏都要被人指指點點,她也受不住,某一日,鎮上的人偶然發現,寇芽她蹲在了大街上整個人瘋瘋癲癲,頭發淩亂,口中不停地認錯。


    竟然是被逼瘋了?


    眾人一開始還不信,覺得她是裝的。但無論是不是真的裝,都沒有人敢靠近她。


    真的,像這種挑撥自己男人去殺別人全家的女人。往上數幾十年都沒有見到過,更何況,鎮上的人大多數純樸,像潘大膽這樣時常跑去賭錢,偶爾威脅人的就已經是眾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寇芽這種狠毒的婦人,眾人看了都怕。


    寇芽的一雙兒女還出來找她,他們如今住在一處沒有人要的破屋子裏,全靠去山上摘野菜度日。可寇芽時常往外跑……兩個孩子有一天突然就不見了。


    鎮上有人親眼看到他們去了城裏。


    也就是說,他們丟下了親娘。


    楚雲梨又一次回到鎮上,坐著馬車到了寇芽麵前:“你瘋了?”


    寇芽像是沒聽到這話似的,拽著自己的頭發,不停道歉。


    楚雲梨冷冷道:“你根本就沒有瘋……你兩個孩子去城裏,是你吩咐的吧?”


    篤定的語氣。


    寇芽身子一顫,像是沒聽見這話似的,還避開了去。


    楚雲梨更加篤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你最好是瘋一輩子。”


    寇芽沒再說話。


    又過了一段,寇芽不見了。楚雲梨打聽後,才得知她去了山上給一個莊稼漢做媳婦。


    不過,她是瘋子,平時什麽都不幹。那個男人隻是每天給她兩碗飯吃而已。


    寇芽瘋了幾年,楚雲梨再聽到她的消息時,聽說人已經死了。


    是被那個男人給打死的,聽說她偷東西,男人一怒之下,下手重了點。


    楚雲梨聽說之後,再沒有管過這事。她也沒有去為難寇芽兩個孩子。那倆孩子或許有些小心思,但卻從來沒有過害人之心,張珍娘也沒想怪他們。


    還是那話,張珍娘自己都為人母了,其實是不舍得讓孩子受罪的。


    楚雲梨後來就很少回鎮上了,生意越做越大,後來她就在各個府城之間溜達,再後來,更是去了京城。


    之前的那些銀子她已經還給了楊家,但不可否認,她發家的本錢是從楊家拿來的。後來她將幾樣賺錢的生意交給了楊家分配,讓楊家因此一躍成為府城的首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的人生2(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碧悠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碧悠然並收藏炮灰的人生2(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