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夫妻也沒想到,費心想幹的事情就這麽被查米月得知,顧氏心中恨極,自以為不著痕跡地狠狠瞪著孫昆山。


    孫昆山不敢麵對,隨口道:“我去把這身吉服換下來,然後去送客。”


    語罷,落荒而逃。


    陳老爺在一瞬間的震驚過後,道:“縣主,這件事情我們可以解釋。”


    不解釋不行,萬一麵前的女子跑到皇上麵前去告狀……國公府都能說抄就抄,陳家隻是普通的生意人,祖上雖然有做官的,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如今陳家隻認識幾位大人,小事可以求。得罪縣主這麽大的事,隻能任憑發落。


    “南康從小被我們夫妻寵著長大,性子太單純。是被那個女人給誆騙了,他對您真的特別尊重,不是有意逃婚。”


    “是故意!”楚雲梨臉色沉沉:“既然他早就不想娶我,為何不提前說,非得在大婚之日將我撂下”


    陳老爺也想問兒子這話。


    可人不在,問不著啊!


    顧氏上前安撫:“月娘,我們夫妻是真的拿你當女兒來疼,也是真的想要聘你當兒媳。南康不聽話也是我們沒想到的,這樣,他回來之後,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陳家絕無二話。”


    說完,她還扯了一下邊上男人,讓他表態。


    隻要能讓麵前女子消氣,陳老爺做什麽都行,當即也表明會好好教訓兒子,一定讓縣主滿意為止。


    定下婚事前,查米月一直都住在陳府,都住了十年,幾乎算是半個主子,處處熟門熟路。也就是定下婚事之後,得找個地方發嫁,查米月才在外頭買了一個三進宅子搬了過去。


    定親到成親,前後大半年……這段時間她和陳南康沒怎麽見麵。而陳南康也是這期間認識了吳姑娘,後來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人沒回來之前,我哪裏也不去!”楚雲梨起身:“我住哪兒”


    顧氏險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住先前的院子,我一直讓人打掃著,都不用收拾。”


    楚雲梨頷首:“那……你們早點歇著。”


    陳老爺啞然,兒子闖了這麽大的禍,他哪裏還歇得住


    沒意外的話,在兒子回來之前,他們夫妻都別想睡安穩覺。


    翌日,楚雲梨起身,丫鬟照舊進來伺候。


    查米月當初從京城過來,貼身伺候的隻帶了一個婆子,可惜婆子來了後有些水土不服,堅持了兩個月就回京了,剩下的丫鬟也漸漸沒了,後來伺候的人都是顧氏安排的。


    現在回想起來,實在不好說那個婆子到底是水土不服,還是被陳家給打發了。


    因此,換了新郎這件事,扶著查米月進門的丫鬟先得了顧氏的吩咐,才從頭到尾沒提醒。


    昨天楚雲梨進門時,特意將身邊的丫鬟打發,今日進來伺候的這兩個,是顧氏昨夜安排的。


    “縣主不多睡一會兒麽”


    楚雲梨坐在妝台前:“做了個夢,睡不著了。你們家公子回來了麽”


    丫鬟一頓,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上頭有吩咐,讓他們不要在縣主麵前提及公子一大早就奔回府的事。可人都問出口了,若是否認,她們就是欺騙縣主……追究起來,這可得入罪。


    楚雲梨從鏡子裏看她:“已經回來了,是嗎”


    篤定的語氣。


    丫鬟上前,低聲道:“別說是奴婢告訴您的。公子一早就到了,是吳姑娘受了傷,這會兒正請大夫救治呢。”


    楚雲梨起身:“我瞧瞧去。”


    丫鬟嚇一跳:“您千萬別去。去了奴婢一定會受罰。”


    楚雲梨就跟沒聽見這話似的,頭也不回離去。


    上輩子陳南康是在大婚的第二天早上回來的,倒不是他覺得塵埃落定能回家了,而是吳家姑娘受了重傷,必須得讓高明的大夫救治。


    他是不得不回。


    不過,彼時查米月和孫昆山已經拜堂成親,雖沒有圓房。查米月卻也不想勉強陳南康娶自己。


    再說,陳南康抱著心上人回來,滿心滿眼都是人家。查米月也有自己的驕傲,做不出來死皮賴臉往男人身上貼的事。


    楚雲梨還沒有進正院,就察覺到裏麵亂糟糟的。門口伺候的人看到她,臉色都變了,上前想要開口攔,卻被一把推開。


    她踏進院子,幾個主子暫時沒發現,可下人都看見了眼裏。但凡是在陳府伺候的,都知道那些過往,一時間,院子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院子中間,一個身著布衣的女子此刻昏迷不醒,臉色和唇色都是蒼白的,眼底隱隱發青,饒是如此,也難掩精致的容顏。


    有個大夫正在把脈,陳南康將那女子攬在懷裏,眼神緊緊盯著大夫的眉眼,又擔憂又緊張。


    而陳家夫妻站在旁邊,臉色都不太好。


    半晌,大夫收回手,肅然道:“這姑娘氣血損得太過,必須要用藥材溫補。”


    陳南康急忙問:“可有性命之憂”


    大夫沉吟了下:“回來得及時,用上好藥,好生修養。應該沒有大礙。”


    聞言,陳南康鬆了口氣,催促道:“那你趕緊開方,銀子不是問題。”


    “我知道不缺銀子。”大夫遲疑了下:“可醫館缺藥材,這必須得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人參,才好配藥。若是年份不夠,藥效不好把握,主要是怕耽擱病情,萬一傷勢惡化,神仙難救。”


    陳南康眉心憂色更濃。轉而看向父親,語氣哀求:“爹!”


    陳老爺眉頭擰得都能打成結了:“大夫,容我們單獨相處一會。”


    大夫起身就走:“得快一點,這位姑娘可耽擱不起。”


    陳南康張了張口,想要讓大夫留下趕緊開方,可在此之前得說服父親拿藥材出來,隻得耐著性子清場。


    下人們往外走,顧氏眼角餘光發現有個人沒動,不耐煩地看了過去,本想出聲訓斥,卻在看清楚來人時,臉色驟然大變。


    “月娘”


    一言出,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陳老爺扯出一抹笑:“縣主何時來的昨日那麽累,為何不多睡一會是不是底下的人不會伺候吵著您了”


    楚雲梨似笑非笑:“快天亮時做了個夢,夢見陳公子回來了,便怎麽也睡不著,問了丫鬟才知夢是真的。所以本縣主過來想問一問,陳公子為何要在大婚之日將本縣主撂下,讓本縣主淪為滿城人的笑話”


    語氣生疏,之前查米月都稱呼他為表哥的。


    陳南康正擔憂著心上人,一心想讓父親拿出人參救治……眼看父親不理自己,他也知道那人參父親收了多年,一定舍不得。便轉而看向母親:“娘,您幫著勸一勸。”


    至於便宜未婚妻的話,直接被他給忽略了過去。


    顧氏想著要怎麽安撫查米月,才能讓兒子少受點罪,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沒聽見兒子的話。


    陳南康加重了語氣:“娘!”


    顧氏回過神來:“什麽”


    “您幫著勸一勸爹,人命關天,不管兒子做錯了什麽,回頭都認罰。但咱得先把人救回來!”陳南康越說越急:“她是替我受罪,救了我的命。娘,咱們不能忘恩負義。”


    楚雲梨合掌笑道:“不能忘恩負義,但可以毫無擔當,是麽”


    陳南康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眼看這人不依不饒,他火氣也上來了:“月娘,咱倆的事能不能等一等再說”


    “可以啊!”楚雲梨說完,衝著拱門外候著的下人喊:“沒點眼力見,倒是搬把椅子來啊,站著好累。”


    立刻有管事送來了凳子。


    陳南康不管那邊,隻執著的看著雙親。


    陳老爺皺眉盯著吳青靈,沒有答話。


    這番模樣落在陳南康眼中,就是父親不想救人,他急得催促:“爹,她救了我的命!若不是她,現在躺在這裏生死不知的人就是我了!”


    陳老爺回過神,攤手道:“不是我不想救,不是我不想拿人參,是拿不出來。”


    陳南康一臉不信:“人參一直都放在銀庫,上個月我還看見了,你別騙我!”他再次強調:“人命關天,若是她沒了,兒子這輩子都會活在歉疚之中。”


    “人參已經沒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問你娘!”陳老爺示意管事給自己也搬了一把椅子。


    陳南康心都涼了半截,轉而看向母親,想讓母親幫著勸。


    顧氏一臉無奈:“人參確實不在。”她瞄了一眼事不關己一般悠閑的縣主:“昨天我們拿來當賠禮,送給月娘了。”


    陳南康一愣,終於將目光落在了老神在在的女子身上。


    楚雲梨不看他。


    陳南康忍不住出聲:“月娘,人參在你那兒”


    聞言,楚雲梨臉上綻開一抹笑容:“終於看得見我了”


    陳南康啞然:“月娘,婚約一事,是我對不住你。做夫妻講究緣分,我對你就跟自己的妹妹似的,實在是不能拿你當妻子……”


    楚雲梨打斷他:“定親都大半年,你又不是啞巴,為何早不說昨天你爹娘想要將我塞給孫昆山,讓他替你拜堂成親。”


    陳南康滿臉驚訝:“有這種事”


    他一大早接了吳青靈就奔往郊外,昨夜吳青靈出了事,他連夜趕到城門之外,一開門就往府裏急奔,這期間馬車都沒停,根本就沒聽見外頭人的議論。


    陳老爺抹了一把臉:“是昆山提議,我跟你娘沒多想答應了下來。現在想來,簡直大錯特錯。”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在兒子提出要娶吳青靈為妻時,就該主動退了親事。


    哪怕不讓兒子娶吳青靈,也不該勉強他非要娶縣主。現在好了,將縣主徹底得罪,簡直一點情麵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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