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由狗化成人,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這兩人:“哎呀,這個時候,當務之急不是先治傷嗎?”他歎著氣從儲物項圈裏取出一套桌椅,又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擺放在桌上。  阮霰放棄和原簫寒對視,按著這人坐進椅子裏。他從阿七的傷藥中挑了幾瓶能用上的放在手邊後,站到原簫寒身前,一手按住他心口,一手握上刀兵。  他長睫輕斂,神情認真專注,銀發散下來幾綹,飄飄揚揚起起落落,像是緩慢流淌的光。  原簫寒抬手揭下阮霰額上的符紙,往他嘴裏塞了枚丹藥。守心固魂的藥,同上次一樣,入口即化。  “我要拔刀了。”阮霰掀起眼皮看了原簫寒一眼,低聲道。  說完出手如電,幹脆利落拔出長刀,丟棄在地。  然後是上藥。  原簫寒非常順從地任阮霰扒掉他上半身衣裳,低垂的眸光隨著阮霰那雙素白的手移動。就在阮霰用紗布幫他做最後的包紮時,這人忽然開口,半調戲半認真地說:“霰霰,我有些痛。”  “忍著。”阮霰冷淡道。  原簫寒瞬也不瞬望著這人,隔了片刻後,又道:“如果霰霰願意親我一下,我就不痛了,而且好得更快。”  阮霰動作頓住,抬眼望定原簫寒幾許,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說,若你願意親我一下,我可能好得更快。”原簫寒彎眼笑道。  阮霰再度將眼眸垂下,紗布從原簫寒背後繞過來,靈巧地打了個結。  他一言不發,原簫寒盯著他,以為自己又被拒絕了,剛想說點別的,卻不想阮霰倏地捏住他的下巴,將臉湊到他麵前。  阮霰瞥了原簫寒一眼,旋即垂下眼眸,將唇貼了過去。第四十九章 小聲抱怨  這不是一個輕觸即分的吻。微張的唇縫被徹底挑開, 一點一點,一下一下,繾綣著勾弄。  將一絲若有似無的氣息渡過去,阮霰垂下眼, 鴉黑長睫掩住眸底光芒, 但原簫寒輕輕撩起眼皮,便看見那細碎的一剪月輝正輕微閃爍。  他聞見了一股茶香,苦澀中略有甘甜的茶香,衝泡在澄澈月色之下, 隨著嫋嫋輕煙散開。  霰霰。  原簫寒在心中輕喚一聲,隨後稍微調整姿勢,仰起頭,在闖入自己唇舌間的那條舌尖上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阮霰蹙起眉, 下意識便要往後退。但這樣的反應在原簫寒意料之中, 他出手比阮霰更快,瞬間擒住他的腰,並帶著他坐到自己腿上。  “霰霰……”原簫寒呢喃出聲, 溫柔得發膩。  那隻捏在原簫寒下頜上的手被拿開, 握在手中輕柔揉捏。  “喂。”阮霰低喊一聲, 應是在警告。  “嗯?”原簫寒鼻尖抵著他的鼻尖, 輕聲回應。  逃已經逃不開了,原簫寒早丟了一張符紙出去, 將阮霰困在方寸之間, 阿七和旁的東西都被隔絕在結界外。  阮霰由一個入侵者變為了被動承受之人, 短暫的分離喘息過後,又被原簫寒吻住。這人還一遍一遍呢喃他的名字。  “霰霰。”  “霰霰。”  “霰霰。”  這樣的輕喚與方才的夢境重疊,阮霰才從幻陣中被帶出來,神魂的損傷尚未完全修複,他又把體內屬於寒露天刀鞘的神力渡過去為原簫寒療傷,一時間虛弱無比。  阮霰有些恍惚,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區別。夢裏是溫暖的,現實也是溫暖的。  他無意識睜開眼,眼睫輕顫著,狹長眼尾沾染了些許水光。原簫寒湊過去,將那些濕潤吻掉。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片刻,或許時間已流逝長長一段,原簫寒感覺心口往下三寸處的傷口有些發癢——這是愈合的征兆。  元力被鎖,傷口本不應愈合得如此快,如今卻在短短時間內好全了。原簫寒眯了下眼,想起最初阮霰吻過來時,似乎渡了些氣息,不過那時的他震驚又欣喜,並未在意。  原簫寒抱緊阮霰,在他唇上輕啄一口,不解問:“霰霰,嵐光島不能使用元力,你方才渡來的是什麽?”  這話將阮霰的思緒從半夢半醒間扯回來,他眨了下眼,看清身前的人後,往後仰了仰頭,拉開一些距離,淡聲道:“你為的不就是這個?”  “嗯?”原簫寒挑眉。  “是你說的,要我為你進行治療。”阮霰的眉心蹙了下,繼而舒展開,定定望著原簫寒說道。  原簫寒回望阮霰,“我以為是精神上的。”  阮霰的眉心又蹙起。  沉默在此間蔓延,四野皆暗,唯獨近旁的一顆鮫人淚散發出光芒,照亮自己,與近在咫尺的人。那點光折射進原簫寒眼底,揉碎流轉成一片無聲的河。阮霰注視著,語氣古怪地發問:“你真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原簫寒反問他。  “那麽……你也不知曉我能拔出寒露天的原因了?”阮霰偏了下頭,微亂的銀發從肩頭滑落,在深海之中飄得散散漫漫。  “聖書隻說你能拔刀,卻沒說為何。”原簫寒如實說道。他看著阮霰的那綹發,有些想伸手抓住,但終究是忍住了,片刻後又問:“你能告訴我嗎?”  “不能。”阮霰拒絕得毫不猶豫。  “哦。”原簫寒失落地垂下腦袋,看上去有點可憐。  他內心複雜至極,這時候,忽然想起當日在龍津島,路西歸說過阮霰擁有複活之力。兩相聯係,原簫寒抬頭,遲疑著開口:“你……阮家緊追不放,為的便是這個?”  阮霰垂眸不言,站起身,打算揭掉那張符紙,被原簫寒一把抓住。  刹那間,原簫寒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仰頭凝視阮霰時,麵色微變,流淌在眼底的光流露出些許危險味道:“話說回來,你是出於無意中傷了我,才應我的要求的?”  阮霰不答。  他的沉默被當成了肯定,原簫寒抓住他手臂的手加重力道,語氣變得憤怒:“就因為這個,你便主動親我。那是不是隨便換個人,被你誤傷後向你提要求,你都會答應?”  聞得此言,阮霰不甚明顯地皺了下眉,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問題,更由於他被原簫寒這一串怒吼震得有一瞬耳鳴。  “回答我!”原簫寒低喊。  下一刻,他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放輕了聲音,用近乎哀求口吻道:“霰霰,告訴我。”  阮霰垂著眸光,隔了許久,待得耳旁的鳴響聲消失,才低聲道:“不會。”  這兩個字讓原簫寒眼神一閃,心髒不住狂跳,抓在阮霰的手一路滑到手腕,將之一寸寸扣緊。  “霰霰。”原簫寒輕喊,“所以你是因為那個人是我,才同意的?”  阮霰又沉默了。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或許是因為他是原簫寒,又或許不是,總之在那一刻,他心有些軟。  大概是鬼迷心竅吧。  親一下又沒什麽大不了,之前原簫寒便趁著喂他藥,親了許久。  “霰霰……”原簫寒晃了下阮霰的手。  “不要這麽叫我。”阮霰冷聲,把手腕從原簫寒手裏抽走。  “霰霰、霰霰、霰霰,我都叫了你那麽多次,你現在才說不能,已經晚了。”原簫寒極不要臉地抱住阮霰,將臉貼在他腰上,“還有,我們鳴劍山莊原家的人,是不能隨便給人親的。”  阮霰掙紮一番,但這方結界太過狹窄,他根本無處可躲,若不想這麽站著被原簫寒抱住,便隻能坐在他身上。阮霰隻能極其冷淡地瞥了原簫寒一眼。  “親了就要負責。”原簫寒抬起頭,無視這冷冽目光,由下而上,認真凝望阮霰的眼睛。  “哦?”阮霰幽幽道。  原簫寒笑起來,下頜抵在他腰上:“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對我負責,你要同我成親。”  阮霰瞪了他片刻,然後說:“嗬。”  原簫寒:“聘禮早已備齊,就在觀山,你什麽時候同我回去?”  阮霰:“嗬。”  原簫寒換了一種思路:“若你不想嫁給我,也可以娶我。”  不過下一瞬,他又自我否定道:“但我是莊主,按理說,你同我成親,是會被喚做莊主夫人的,如此一來,似乎還是我娶了你。”  這話換來一記白眼:“你是傻子嗎?”  原簫寒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答應同我成親了?”  阮霰語氣果決:“不答應。”  原簫寒立時作淒慘狀:“可你都親了我,你主動親的。按照山莊的規矩,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若不和我成親,我會遭眾人嫌棄,自此再無威信。”  阮霰:“……”  恰在此時,旁側傳來輕微響動,阮霰偏頭望過去,盯了片刻,又移回目光,對原簫寒道:“阿七在鬧了,放開我。”  原簫寒不放:“我也要鬧了。”邊說,邊在阮霰身上蹭了幾下,這讓繃帶歪了些,將他已然恢複完全的胸膛露出來。阮霰以為他會一把扯掉礙事的繃帶,誰知這人非但沒有,還把它給正回去。  目睹這一切的阮霰:“……”  “霰霰第一次給我包紮。”原簫寒說得很認真,“紀念意義非凡。”  阮霰:“……”這個人有病?  阮霰的目光太能說明心中所想,但原簫寒向來臉皮厚,這混賬點了下頭,說:“我有病,要霰霰治。”  “滾。”阮霰幹脆利落、言簡意賅。  討不到好處的原簫寒話鋒一轉,換了個嚴肅的話題:“除了我,還有誰知曉你有這種能力?”  “阿七。”阮霰答。  “它怎麽什麽都知道。”原簫寒小聲埋怨。  阮霰忽然無言以對。  下一刻,原簫寒找到了盲點:“這是否說明,你沒用這種方法幫助過別人?”  阮霰平平“嗯”了聲。  “我又開心了些。”原簫寒輕哼著說道,“那讓阿七去找永無之燈好了,我們在這裏等它回來。”  “我還沒告訴它永無之燈長什麽樣子。再者,你若覺得自己有病不方便動彈,可以在這裏等我們。”阮霰道。  原簫寒拒絕了後一個提議,然後道:“我也不知曉永無之燈的模樣。”語氣裝得很委屈,似乎在怪阮霰不告訴他,說完還拿臉蹭了幾下阮霰。他明顯感受到阮霰收起了腹,不由笑起來,輕聲說:“你告訴我,告訴了我,我就放你出去。”  阮霰直接將一幅畫卷糊到原簫寒臉上,趁著這人分神看畫,抽身過去,把貼在一旁的符紙揭下。  結界霎時破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雪白巨犬猛撲而來,卻在扒拉住阮霰前瞬被原簫寒攔下。  阿七四腳不住掙紮,朝阮霰呐喊:“主人,這貨沒對你怎麽樣吧!他沒欺負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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