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錯刀似聽非聽,隨意敷衍著,突然道:“棲見……”越棲見正暗自琢磨,是不是趁機讓他不許稱呼葉鴆離為阿離,這樣親昵寵愛的阿離每每聽在耳裏,活像灌了一壇子生薑陳醋也似。聞言笑著抬頭,卻見蘇錯刀眸光轉合間,令人無端生出驚心動魄之意:“你可知一葦心法的由來?”越棲見點了點頭:“自然知道,是我越家曾有一位先祖,因喜好佛法,便從佛祖一葦渡江創出了這獨門心法。”蘇錯刀刀裁般的眉梢微微一挑:“你說錯了。”“葦葉雖是辟邪之物,更是相思之物。蘆葦飄零而止於其根,根者,心也,情也,相思也。”說著伸手拂去越棲見肩頭的雪花,越棲見怔怔立著,他一定不知,於自己而言,他這一伸手,一觸碰,便是情根,便是相思。“明蟬女將半部廿八星經改名一葦心法,實是不能忘情。”蘇錯刀神色淡漠,毫不憐憫的說道:“你越家的一葦心法,原是我七星湖之物……如今物歸原主,本座多謝你成全。”=================================================================越棲見腦中轟然一聲,睜大了眼睛,慌得不知所措,更不知這一切怎麽突然跟自己想象的感知的完全不一樣,脫韁野馬也似誤入如此荒腔走板的境地,喃喃道:“我聽不懂……錯刀,我,你……”蘇錯刀冷冷道:“明蟬女是七星湖第七任宮主,苦戀青城派的門主源空石,奈何源空石隻把她當個不花錢的豔妓玩玩而已,她珠胎暗結,源空石卻另娶名門新婦,新婚之夜,明蟬女血洗青城派,親手斬殺源門主,引來白道大舉進犯……”說到此處,話中漸有嘲諷之意:“她闖得下禍來,卻擔不起禍事,隻得將女兒和半部廿八星經送出宮外,而後封宮自焚。明蟬女使得七星湖勢弱數十年,還不能忘卻相思,好端端的廿八星經,叫什麽一葦心法?哼哼,當真可笑之至。”此刻陽光已出,映著冰雪炫目,饒是近在咫尺,越棲見卻看不清他的眉眼,心中害怕之極,勉力抬手想去摸上一摸,卻被狠狠扣住手腕,一路足不點地的拖回山洞。越棲見整個人早已失了神,心智混沌迷糊,隻知道拚命掙紮著尖叫。驀的頸後啞門穴微微一麻,一道柔和的真氣湧入,叫聲驟停,眼前一黑,已暈倒在地。恍惚中聽到蘇錯刀低低的笑聲,宛如惡魔。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黑霧終於散去,呻吟著醒來,甫一睜眼,映入眸中的,是蘇錯刀的一身黑衣,越棲見不由自主往後挪動,牙關嗒嗒作響。蘇錯刀仔細打量著他,柔聲問道:“你很冷麽?”說罷當真燃起火堆,甚至還煮起一罐香氣撲鼻的湯:“我剛下了趟月牙峰,從雪鵠派借來些柴禾湯水,三天沒吃沒喝,你也餓了是不是?”越棲見張開嘴唇,想說些什麽,卻用力搖了搖頭:“錯刀……你剛才是騙我的。”蘇錯刀避開他的目光,道:“你若不是明蟬女的後人,蘇小缺為何去教你青囊藥書?”嘴角含笑,得償所願的滿意:“棲見,你是蘇小缺留給我的活心法。”越棲見連天靈蓋都凍得僵了,卻怔怔開口:“若沒有一葦心法,你……”蘇錯刀打斷道:“想知道我在七星湖的事麽?除了十年前放過你的那次。”他的臉在火光映襯下更顯華美矜貴,不似真人,越棲見茫然看著,心境回到了幼年時,絕望而無力,瀕臨窒息。“小時候在內堂,除了要提防崇光宮主……其實很有趣,我打小並不出色,阿離最晚進內堂,卻最得崇光的寵愛,誰都不敢得罪,當然憑他的能耐,也沒人得罪得了。”“可他卻敢得罪我。”阿離,又是阿離……蘇錯刀的人生裏必然有葉鴆離,陰魂不散,驅逐不開,越棲見艱澀的開口:“我不想知道這些。”蘇錯刀輕笑:“是麽?好罷,我和阿離的事,也不願多說與你知。”說罷盛出湯來,遞給越棲見一碗。湯滾熱濃香,從舌尖到五髒都暖洋洋的,越棲見無意識的喝著,卻覺得自己正被一種銳利如刀的寒冷刺穿成一個空茫的洞。像是飛蛾,撲火時本是快樂,但偏偏被告知那焚身的火,根本不是為自己而燃燒。如果可能,越棲見寧可自己死在教完一葦心法的那一刻,或者更貪戀一些,死在蘇錯刀行功完畢的那一刻。想到幼時的葉鴆離,蘇錯刀目光中有理所當然的溫柔寵愛,出神片刻,方又續道:“據說七星湖的宮主必有情劫,棲見,你是不是以為我的劫就落在你身上?”越棲見痛到極處反而平靜了,道:“我怎會給你什麽劫?我隻盼著你能對我有情……”“不會的。”蘇錯刀以一刀斃命的方式斷然道:“從小我就看到崇光宮主對蘇小缺用情至深而不得回應,兩人一番情劫將七星湖置於如今的艱難境地,從那時起,我便暗暗發誓,若有一日我當宮主,禦下縱然要恩威並用、有矩有度,但唯有總管一職,必得用我心愛之人,我不負他,他亦不負我,所謂情劫,自然就成了一心無間肝膽相照。”越棲見突有所悟,捉住了一線救命蛛絲也似,忍不住嘶聲叫道:“你隻是硬逼自己喜歡他而已,你……你為了七星湖,連自己都騙……你又何苦自抑如此!”蘇錯刀神色微變,道:“我初任宮主時,另有一人才能武功不在阿離之下,但我隻喜歡阿離,也隻信阿離。”“可他對你呢?宋無叛從哪裏獲悉我被傳廿八星經?難道不是他勾結北鬥盟借刀殺人?”越棲見渾身發顫,聲音都沙啞不堪:“你若真信他,為何不敢回七星湖?為何要隨我來這月牙峰?”蘇錯刀輕歎了口氣,看著他略有一點點下垂的眼睛,柔聲道:“我有一事相求,你可願成全?”越棲見一怔:“什麽?”“我內力雖強卻龐雜,你自幼修習一葦心法,真氣築基難得的精純,因此……”蘇錯刀眼神深邃而奇特,有些憐憫,更多的卻是冰冷的攫取之意:“棲見,把你的內力給我罷。”第二十八章衣衫被除去的時候,越棲見根本沒有掙紮,並非不想反抗,隻是無力動彈。這種無力非關肢體,而在心魂,是流離失所後的倦極而眠。蘇錯刀卻不要一塊無知無覺的木頭,廿八星經的采補之術下,也不容半分自欺欺人的麻木。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蘇錯刀目光清冽,一雙手如羽毛如柳枝,撫摸著越棲見的全身,精確的了解把握到最敏感的地方,很快指掌下的身體由僵硬冰涼變得柔軟火熱,迫不得已化作一灘春水,甚至從咽喉深處逸出不知所措的喘息來。他的身體青澀卻敏感,反應亦十分美妙,但縱然沉溺在情欲裏,卻也隻是在瓷器的表麵抹上一痕汙泥,隻要肯輕輕的用心拭擦,仍然不染塵埃光芒靜潔。忍不住在他嘴角輕輕一吻,越棲見眼眸倏的睜大,卻落下兩滴淚。蘇錯刀的心顫了一顫,突然感覺遊移在他肌膚的手指有些帶血的黏膩,簡直就像按住一隻傻乎乎的小烏龜,硬剝掉它賴以藏身的殼,露出血淋淋的肉來,幾乎就想收回手,看看指縫是不是真的在滴血。“他是鼎爐。”蘇錯刀冷漠的告訴自己:“隻是鼎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