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意味的一笑:“越棲見……還有阿離,你心裏到底喜歡誰?”蘇錯刀道:“我兩個都要。”見黃吟衝笑容瞬間僵硬,反問道:“不行麽?”黃吟衝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道:“錯刀……我的意思是,你更喜歡誰多一些?他二人總有些不同罷?”蘇錯刀道:“自然不同。”遙遙看向遠處崖頂雲生,聲音裏幾許怦然心動:“棲見是空山新雨後,月出東鬥。”黃吟衝絕非不解風情,當即頷首:“倒是個妙人,阿離呢?”蘇錯刀道:“阿離他……隻是阿離。”黃吟衝沒聽懂,皺著眉直搖頭。蘇錯刀想了想:“棲見是快雪時晴帖墨韻五彩,阿離……字還沒認全。”【注】黃吟衝悠悠歎了口氣:“阿離的體質可是萬中無一的天生內媚。”蘇錯刀看他一眼,道:“那也跟你老人家無關。”黃吟衝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殺了一記,卻悍然不退,依稀當年獨守金江的血衣魔道風采:“可是宮主,你還是說不清楚你更喜歡誰。”這可真是當頭棒喝,一棒把蘇錯刀打懵了,當下駐足於道中,低著頭,十分用心的冥思苦想。黃吟衝相隔數步回頭看,但見他眉目宛然一個少年沈墨鉤,隻不過沈墨鉤天生情種,墨即是色,即便年少時,已見情深入骨,宿命難全,眼前這人……於情一字,心裏卻住著個大傻缺,眼前烏鴉撲撲的飛,兩眼一抹黑——黃吟衝不敬的腹誹,並哀怨著如此大好皮囊,竟被此人不當回事的平白辜負,豈非明珠投暗珠玉委塵焉?良久,蘇錯刀抬眼看他,道:“我想不清楚,太難了。”黃吟衝的臉頓時堪比一張半生半熟的螃蟹殼兒,又青又紅,隻覺無言去見地下情生情死的十數位宮主,當場捂著臉直跳腳:“作孽啊,丟人哪!我老人家可沒法兒活啦!”葉鴆離手持燈盞,一芯冷光照得他麵容如青玉,憑生明薄易碎之感。一手將廿八星經輕輕放回盒中,推入書牆。他仰頭看著滿滿一壁書冊秘籍,一動不動,姿態凝固了也似,良久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所有神情盡皆收起,飛身取下薄薄一本冊子。那本冊子捧在手中,書頁已作舊黃,手指輕撫之際隻覺脆而微澀,封麵四個玄色篆字:天魔大法。作者有話要說:注解:快雪時晴帖,這裏覺得用快雪時晴帖來比越棲見還是很合適的,捂臉,抄一段關於這個帖子的描述:於行書中帶有楷書筆意,以圓筆藏鋒為主,神態自如,從容不迫,起筆收筆,轉換提按,似山蘊玉,雖不外耀鋒芒而精神內涵,骨力中藏,識者有“圓勁古雅,意致優閑逸裕,味之深不可測”之評,而其平和簡靜,從容中道而以韻勝的書風已成為晉人之書的特色。第五十章這一日風清日白,武當玉虛宮中貴客至。明德真人生性懶散灑脫,正坦腹高臥,聞得何家大公子特意上山一會,忙披了灰色大褂,起身出迎。他二人本是忘年故交,明德嘴雖壞,卻敢作敢當,性情頗為憨直天然,何逐空則有林下風,更風雅絕倫,雖來往不甚密切,但每次遇上,無論品茗鬥棋亦或談天說地,均甚盡興愉悅。待見著何逐空,明德不覺一愣,脫口而出:“大公子何以憔悴至此?”時剛入秋,金風微涼,何逐空頸中已圍上了紫貂,豐潤水滑的貂皮,更襯得他一張臉毫無光澤的慘白,唇色更是一片黯淡的紫。聞言何逐空淡淡一笑,寬大的袍袖舒展開:“行路難罷了……但得以一訪真人,逐空喜之不勝,再難亦是有幸。”他麵容枯槁,氣質卻仍是澹然意遠,如朱藤緩步行鬆中。明德並非世俗,又早知何家嫡係注定活不過三十歲,當即笑道:“且讓老道煮茶待友。”何逐空道:“在下亦想與真人好生暢談一番,不過烹茶之事,還是容我一顯身手罷。”他隨身帶著管家侍從,那侍從蝸牛也似背著一大堆東西,此時有條不紊,依次取出熟銅小壺、淨玉碾、茶瓢、紫砂壺、茶盞及各色茶葉:“公子請用。”何逐空枯瘦的手指在小巧的黑陶茶罐上一一掠過,低語道:“陽羨紫筍茶?蘭亭花塢茶?君山銀針?還是廬山雲霧?”明德眉飛色舞,道:“自然是廬山雲霧,老道極愛那濃醇鮮爽之味。”何逐空微笑:“陽羨紫筍罷……此茶優雅,又有蘭惠之清,我喜歡。”說罷徑自煽風點火煮水沸茶,臉頰稍起血色,眼眸中淡淡的鬱色也隨之轉為悠然。明德不禁苦笑,這位何公子重病體弱,行事卻是不容他人置喙的心誌堅定。待茶烹得了,何逐空一手執紫砂壺,一手輕提衣袖,注茶入盞,他心平氣和,火候掌握極有分寸,茶水傾出,青瓷盞壁絕無茶痕,茶花輕薄而細柔。明德抿了一口,不覺搖頭晃腦,心神俱醉。何逐空病勢沉重,本不宜飲茶,但心愛之向往之,也就不管不顧,一口紫筍茶飲下,略一沉吟,道:“此茶清澈明翠,令人塵心洗淨,但逐空心中,卻有一事沉沉墜著不得釋懷。”明德不禁嗬嗬笑道:“你一向不涉是非無欲無求的,比老道都像個出家人,還有什麽事這般為難?”何逐空淡淡一笑,藏著些許悲涼譏誚:“何家是從不問江湖是非……但真人覺得,江湖事可有善惡?可有黑白?”明德正色道:“若不分善惡黑白,我輩又何須立足天地之間?”“有真人這句話,在下此行便不枉了……”何逐空慢慢放下茶盞:“此事攸關一位命多艱厄的佛門僧人,更與七星湖北鬥盟有關。”饒是明德真人見慣了風浪,聞言也不由得一驚:“什麽?”何逐空眼皮垂著,道:“數月前,一位行腳僧人途徑何家,特特求見在下,他說除卻天機閣,隻怕白道無人能為他們方丈做主雪冤……”明德眉毛軒動,他再怎麽直肚直腸,畢竟久曆江湖,已聽出何逐空要說的事大有玄機蹊蹺。何逐空敘道:“他們方丈便是寶月寺的住持滄羽大師,滄羽大師早年誤入歧途,隨後迷途知返皈依佛門,卻不想死於自己一手養大的弟子掌下,殺他之人……則是北鬥盟的宋無叛。”看明德瞠目結舌,心中冷笑,不待他開口,又道:“宋無叛本就是白道叛逆宋千峰之子,更從滄羽大師處,偷偷習得廿八星經,不瞞真人……桑家桑鴻正之死,亦是此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