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後寒下來的時候,鍾子已經在前麵點起了火折子,火光在把周圍的石壁照亮。這的確是個不小的地方,三個人可以直立並排且四周還稍有餘地。    禾後寒打量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這種空洞想必在這崖體內不隻一個罷。”    鍾子看了泰子一眼,泰子應道:“且等銀線回來方可確定。”    禾後寒點了點頭,心中卻已基本確定,看鍾子的樣子,想必也是和他想到了一處去,因而才向泰子求證。    這石洞內的石壁表麵十分粗糙多孔,決非人工施為,且空氣流通又十分清新,顯然是因這崖體內外相通所致,若隻有這麽一個空洞,就不可能有如此流暢的通風。若這麽大的窟洞是自然形成,這裏邊自然還會有其他或大或小的類似空洞。    就在禾後寒一行人等著銀線回來的時候,禾後寒突然覺得背後一涼,讓他霎時毛骨悚然。    這時他們在石洞內全都靜悄悄地等著銀線回來,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禾後寒看得十分清晰。    但,禾後寒確信無疑,他聽到了一種,悉悉索索的,卻又十分規律的聲響,就好像有人在他們身邊來回走動著。    鍾泰夫婦顯然也聽到了,他們猛地抬頭看向禾後寒,三人相視無言,隻是臉色唰地都白了下來。這裏不可能還有另外的人,若有,那也必定不是人。    禾後寒做了個手勢,三人勉強鎮定下心神,仔細聽著。    禾後寒屏住呼吸,靜靜分辨著聲響的來源,這一細聽,卻叫他冷汗涔涔。    那聲音竟縈繞於四周,無所不在。    此時大概快到子時,在舜朝的道教理論中,此時代表的正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刻,這麽一聯想,加上那詭異的聲響,頓時叫禾後寒冷汗直流。    禾後寒並不是個信鬼神的,但他對未知之事總是懷著敬畏的,此時三人中以他為首,他不敢妄斷,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就在這時,禾後寒視野裏閃過一絲銀光,正是泰子養的銀線回來了。  丞相有何懼(中)  那蛇長一尺有餘,身形差不多有半截大拇指粗細,看起來十分靈活。它蜿蜒爬到泰子腳下,在她腳邊不斷打轉畫圈,泰子蹲□子,就見那蛇嘴一張,吐出個銅錢大小的東西。    那鐵灰色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兩圈,泰子驚道:“是潮蟲!”正說著,就見那蟲子聳動了幾下,伸出了細細的肢節,在地上爬行起來。    禾後寒頓時恍然大悟,這海邊的潮蟲比普通的潮蟲大得多,圓滾滾的十分壯碩,尾部的硬殼延出來一塊,隨著快速的爬行不時和地麵相碰,形成一種有規律的聲響,和剛剛他們聽到那種如同人走路的聲音頻率是一致的。    禾後寒這邊剛放下心,那邊又提了起來。這一隻潮蟲大小就已非常驚人,而若要形成那種聲音,少說也要成千上萬的這種蟲子,那將是非常驚人……也非常人的場景。禾後寒一想到在他們周圍石壁的縫隙裏夾層裏滿是這種大潮蟲,隻覺渾身汗毛倒豎。    泰子用兩指掐起那潮蟲,仔細觀察了一番,就抬頭對鍾子道:“把山曲粉給我。”鍾子似乎早已料到她要什麽,伸手就遞過來個紅色的瓷瓶。泰子用指尖沾了些粉末,抹到了那潮蟲背部的結殼。    禾後寒心中明白泰子這是在試藥,以防這些潮蟲萬一威脅到他們,好有個應對的法子。    也不知這山曲粉到底是什麽,不過看那潮蟲爬了沒幾步就癱在了地上,想必也是種專治這類蟲子的特效藥。    泰子點了點頭道:“這蟲子體盤雖大,卻也耐不住這三年的山曲粉。隻不過我並未帶太多山曲粉,這一瓷瓶的量恐怕有些少。”    禾後寒道:“無妨,有這一瓶便可為我等爭取足夠時間。況這些潮蟲個頭雖大,卻未必會襲人。”  泰子便回道:“既然如此,堂主可是要繼續往下走?剛剛銀線回來的意思是這下邊有不短的長形窟洞,屬下以為該是有條隧道。”    禾後寒疑問道:“隧道?難不成這望海崖內還自然形成了條隧道?這未免太過湊巧了罷?”    鍾子突然開口道:“說隧道確實有些牽強,屬下猜測該是許多大小不一的空洞,由於格擋變薄而連在了一起。”    禾後寒想了想,道:“不如下去看看罷,我倒是有些好奇這石崖內的隧道是什麽樣。”事實上,他做這樣的決定決非是因為好奇或者好玩什麽的,禾後寒天性裏沒有這種興之所至行之所為的特質,這種特質是與江盛那種玩世不恭的人相配的。    他這樣說,其一是因為泰子所說的隧道,禾後寒懂得些奇門遁甲,深知石中而通必有反常;其二則是因為那些大得離譜的潮蟲。禾後寒沒到過海邊,看見這麽大個的潮蟲有些意外倒說得過去,但鍾泰夫婦加起來六十歲的年齡,其閱曆遠非禾後寒可比。然而讓禾後寒頗為在意的是,泰子竟特意拿山曲粉試了試,這說明鍾泰夫婦也對這潮蟲心懷疑慮。顯然這大個兒潮蟲是隻生在這望海崖的,這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    禾後寒做了這個決定,鍾子便又開始重複從上麵下來的棍法,震碎五點,繼而全力擊破中間石壁。    如此重複幾次,三人就向下深入了一丈有餘,耳邊那些潮蟲的聲音一直沒斷,但火光一到卻都什麽也看不見。    禾後寒萬分慶幸這些潮蟲雖然外觀十分人,但好歹還是懼火怕人的。他倒並非害怕這些蟲子,隻不過一想到那數不清的灰色甲殼蟲層層疊在一切,還是叫他有點冒雞皮疙瘩。    正運勁兒釘赤棍的鍾子突然停下動作。這個窟洞比較小,隻能容納兩人,禾後寒留在上邊的窟洞沒下去,因而從他這裏看,下邊岩洞裏的火光使得鍾泰夫婦兩人的身形十分清楚,兩人如同定格一般僵在那兒。    石洞裏霎時靜悄悄的,一絲兒聲音也沒有,禾後寒立刻警覺起來,收斂呼吸觀察著。    這時他聽到一種聲音,時斷時續又模模糊糊的,他細細分辨了半天,驀地一驚,那聽起來倒像是一個人在咀嚼什麽!    禾後寒立刻想到那些潮蟲,卻又覺得有些牽強,若說一群蟲子能發出人走路的聲音他還可以理解,但若說一群潮蟲能咀嚼這麽大聲他就難以想象了。    一時間,三人都愣在那,這麽一靜下來,那咀嚼聲竟然也沒了,禾後寒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這望海崖渺無人煙,又是半夜十分,接連碰到詭異的事,總叫人心裏有些發冷。    又等了半晌,依然靜悄悄的,禾後寒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繼續向下挖,鍾子提起棍子又開始向石壁砸去。    那怪異的咀嚼之聲好似幻覺一般消失了,禾後寒卻暗自繃緊了身體,精神擰成了一股兒線。  丞相有何懼(下)  過了約小半個時辰,禾後寒發現海浪的聲音變大了,三人都在崖體裏邊,本該離著海平麵有段距離,這會兒海浪聲如此清晰,隻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們已經到底了,二是周圍有一個極大的空洞形成了回音。    他們三人在望海崖外邊爬了十幾丈才找到個能容人的洞窟,這會兒他們一直向下深入,沒覺得如何吃力,這會兒一算時間,卻也和在外麵爬的距離差不多了。    禾後寒想了想,輕聲道:“差不多到底了,你夫婦二人要小心。”禾後寒總尋思著剛剛那陣咀嚼之聲,他並非自欺欺人之輩,那怪異的聲響決不是錯覺,但他此時摸不清狀況,隻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警惕著。    鍾子聽命,攥著赤棍運氣向下方石壁釘去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隻見那棍子似被無形之物從裏邊被猛地推了一把,連帶著鍾子一起被擲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狹小的石洞內一時石屑飛濺,滿是刺耳的刮擦聲,鍾子脫手的棍子當啷一聲擊在石壁上又咕嚕咕嚕滾到一邊。    禾後寒早在那棍子去勢稍阻的刹那就拉過了泰子,運起“風息水”以其氣勁抵住了那陣衝擊。這麽急速的運功他隻做過三次,第一次是他師父青山大師把他從山上扔了下去,第二次是去給崇淵帝護駕時,第三次,則是保險起見。事實證明,他的判斷總是非常準確及時,現在更可以說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的反應極限。他一直緊繃著神經,才能在一瞬間做出了正確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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