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後寒摸透了江飛雪的路數,吃軟不吃硬這就好說。他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在江飛雪毛絨絨亂七八糟的發頂摸了摸,問:“怎麽走的?”    江飛雪頓時眼圈一紅,瞪大的眼睛回複了原形,桃花眼裏水汽氤氳,半晌才倔強地道:“沒錢治,病死的。”    她好好說話時聲音稚嫩而清脆,禾後寒不禁起了憐憫之心,對江盛的行徑也隱隱有了怒意江盛一直是那種風流隨意的人,當年也是初見就在平江客棧……    禾後寒拉回思緒,問道:“你爹和你娘怎麽認識的?怎麽不管你們?”    江飛雪一下子沉默了。    禾後寒敏銳地發覺她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便也不說話。    屋子裏一下子寂靜下來,屋外秋日的下午陽光呼拉拉湧進來,打透窗欞,一光柱一光柱的灰塵。  不知過了多久,江飛雪才開口低聲道:“我娘說,江盛不喜歡她,不要她。但她有了我,不舍得墮掉……我娘為了我被趕出了家門,她功夫很差,又沒力氣賺錢,總被人欺負……我說我要保護娘,我要賺錢,娘卻一直不肯教我功夫……直到去年她才教了我一套心法,然後,然後……沒幾個月她就死了……我去找江盛,又找不到……他們都要把我扔了……”說到這兒,她眼中的淚水盛不住了似的汩汩流下,她猛地抽噎了一下。    禾後寒這次手腳被腦袋快,他一把摟過江飛雪,緊緊抱在懷裏,輕聲說:“不哭,以後我教你功夫,我來照顧你,不哭……”    他心中驟然湧起一股敬意,那麽倔強而堅強的女子到生命最後,她也沒去求過江盛一次。    禾後寒似乎在江飛雪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江飛雪在禾後寒懷裏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鼻涕眼淚全數蹭在禾後寒新換的衣服上。她那麽小,窄窄的身軀,瘦弱的胳膊,那麽可憐那麽無助,那麽小,那麽的小就這麽緊緊貼在他的懷中。    禾府偏院裏,這一刻,深深留在了禾後寒心中。    日頭西斜,江飛雪抽抽搭搭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她哭得麵頰通紅,發跡泌出了一層汗珠。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別別扭扭地靠在禾後寒懷中。    禾後寒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柔軟細膩的觸感讓他猛地想起好多年前……他很快將思緒壓回去,把江飛雪推開一點,和她對視,溫聲道:“飛雪,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想哭,想笑,我都在,永遠都在。”    江飛雪低著頭,又打了一個哭嗝,突然說:“不許騙我。”    禾後寒鄭重其事地道:“不騙你。”    江飛雪突然伸出一個小手指,惡聲惡氣卻被哭得嘶啞的嗓子弄得有點可憐,道:“跟我拉鉤。”    禾後寒有點想笑,心裏又有點難受她還隻是這樣一個孩子。他伸出手,幹淨纖長,既能握筆又能拿刀,牢牢地和那柔軟小巧的手指勾住,他輕聲說:“說話算數。”        禾後寒牽著江飛雪的手出去,在正廳看見三個人,麵前擺了一壺茶,幾盤糕點,羅祥在一邊候著。    他立時想起上午同楊守國說的,這麽一耽誤,怕是讓人等了許久。禾後寒臉色掛上歉意,道:“本相私事耽誤,讓你們久等了。”    那幾人連忙起身行禮道:“丞相客氣。”    禾後寒拉過江飛雪,說:“這是江飛雪,希望你們能好生教導她。”    江飛雪不說話,又在使勁兒瞪眼睛,可惜哭腫了,再瞪看起來也怪可憐的。    那幾人連忙表態,道:“丞相放心,我等一定竭盡所能,絕不讓丞相失望。”    禾後寒笑了一下,眉目平和,道:“那便好,有勞幾位先生。”    送走楊守國派來的幾位先生,禾後寒轉頭對江飛雪說:“剛才說的,你都記住了?”    江飛雪說:“辰時練字,巳時作畫,未時彈琴,申時下棋。”    禾後寒讚道:“你記得很準。”    江飛雪卻猶猶豫豫的,又道:“那你什麽時候教我功夫?”    禾後寒卻不急著回答,反問道:“你為什麽要學功夫?”    江飛雪立刻答道:“當然是為了不讓人欺負!”    禾後寒歎了口氣,心下了然,她母親獨自一人帶著她,閑言碎語一定不會少,況且人一窮事就多,看她這凶戾的性子,多半也是長期艱苦的生活磨出來的。    禾後寒道:“卯時就要起來練,越早越好。”他說完摸了摸江飛雪的頭,一字一頓地說:“飛雪,我師傅曾經說過:練武,可以為了強身健體,可以為了仗義施俠,也可以為了防身,但你要記住,今日你為了不被欺負明日也要記得,不可欺負別人。”    江飛雪點頭,大聲說:“我知道了!”  丞相有何覓(全)  沒過幾天,一場秋雨打濕了整個京城。    淅淅瀝瀝下了半夜,早晨一起來,人一開門,滿麵濕涼,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當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        天氣一冷,禾後寒晨時起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去。    羅祥在床邊喚道:“大人,大人,起來了。”    禾後寒困頓地睜開眼,隻覺渾身不舒坦,這種感覺比之從前畏冷懼寒的感受還要不同……很奇怪……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童音:“你怎麽還不起來,昨天不是說要教我‘風息水’輕功!”    禾後寒登時清醒過來,連忙坐起來,道:“飛雪,你且出去溫習溫習前日教你的,我這就來羅祥,快,水盆。”    待他收拾利索出去,江飛雪已經照著院中的大樹上的靶子練起暗器來,禾後寒特意找人打了一套穿骨針把尖頭磨平了,專門用來練準頭和手勁兒。    禾後寒在一邊看了一會兒,開口道:“飛雪。”    江飛雪立刻停下來,扭頭看他,有點期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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