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猖狂了?”  方培山眼中恨意迸現,咬牙切齒地擠出一絲冷笑,大掌從天而降,死死壓著無厭的身軀,“你方才不還猖狂得很嗎?還妄想天隱寺那幫禿驢能來救你?實話告訴你,小子,哪個宗門會來,天隱寺的人都不會來!他們已經找到他們的佛主了,誰還來管你一顆棄子?還是少癡心妄想的好!”  一灘血水從無厭身下漫開。  他的身體幾乎被道道雷鎖切割分離,勒得失去了大半知覺。但那雙猩紅的眸子仍舊冷色淡漠,沒有因方培山的話產生一絲波動。  背後如有無數山嶽覆壓,一寸一寸向下。  無厭耳膜嗡嗡震響,將骨骼斷裂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突然,砰地一聲,一團雷電在丹田處炸開,無厭臉色猛地一變,眉目間霎時湧上一層灰敗。  沒有了金丹,可以再修,但沒有了丹田,卻已是徹底被廢,成了無用的廢人。  “天才變成廢物,這滋味不好受吧?”  方培山輕蔑一笑,“隻可惜來不及讓你好好體會,便得殺了你了。”  說著,無厭便感到後背的力量陡然加大,不可阻擋地朝著他壓了下來。  他毫不懷疑,一旦這力量落實,他定然會被碾成一坨肉泥。  但也就是在此時,所有修士齊齊打了一個寒戰。  一股從心底油然升起、難以抗拒的森冷恐怖之意幾乎在瞬間席卷而來。  在這冷意中,眾修眼前亂象紛繁,愛恨情仇盡數湧上心頭,逼得人意誌顫抖,幾欲癲狂。  在眾人或喜或怒的猙獰表情中,一艘巨大的白骨樓船破空而來。  骨船上站滿了十幾名元嬰修士。他們氣質迥異,氣息不同,但卻都自內而外散發著一股瘋狂邪肆之意,赫然是修真界行蹤最難確定的魔修。  “是魔修!”  “魔修來了!”  骨船過處,眾修驚恐萬狀,紛紛避讓。  有避讓不及的,幾乎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那骨船散發的幽幽薄光一掃,悄無聲息地化作了一具白骨,貼到了骨船底部,將這骨船更壯大一分。  方培山麵色一變,望向骨船。  江上燕和橫眉翁也都神情凝重,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而是看向骨船,脊背僵直,如臨大敵。  魔修在修真界人數最少,但卻個個詭異至極,強悍無匹,絕對不容小視。  方培山瞳孔微縮,率先開口:“白骨樓船,不知來的是哪位道友,此處我闌衣教……”  “真吵。”  一道清淡的聲音響起,卻讓方培山渾身一顫,兩條腿沒有任何預兆地刹那粉碎,化作一片白粉揚揚灑灑混入風雪中。  江上燕和橫眉翁眼中瞬間流露出一種難以自抑的驚恐和畏懼。  他們甚至無法維持自身的法術神通,金塔虛影和藤蔓都在頃刻消散。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退意。  “魔尊……”  無論妖修還是人修,都駭得僵在原地,無人敢動。  不是說化神以上進不了無盡冰原嗎?魔尊是怎麽進來的?所有人心裏驚怒萬分,連呼吸都屏住了。  場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方培山渾身發抖,目光震顫地看向坐在骨船角落,端著一瓢水正在澆花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似乎感受到了方培山的視線,微偏過頭,相貌清雅,卻一臉病容。  他目光淡淡地看向方培山,聲音不喜不怒:“一個出竅期,便敢對我魔族魔主動手。你們闌衣教,也想滅門了?”  “魔主?”  周遭的視線瞬間變得驚愕詫異,難以置信。繼而紛紛投向地麵,落在那道被血色與電光籠罩的身影上。  “是……是無厭!”  “他竟然是魔修選定的魔主!”  “完了,完了……”  人修中傳出悲呼,另一邊的妖修卻在悄悄向後撤。眼下化神都出來了,還找什麽劍胎?命最重要!  所有人驚慌失措,方培山更是雙唇哆嗦,一時連爭辯的話都說不出口。平日裏的巧言令色,對著這位喜怒無常,動不動便令四野伏屍百萬的魔尊,根本完全行不通。  唯有江上燕,在聽到青衣男子這句話時,卻是雙眼一亮。  她在骨船上掃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當下心中一定,頂著魔尊的威壓,開口道:“魔尊陛下,無厭雖入了魔,但卻仍是天隱寺真傳,我八大仙門中人,可還從未答應……加入魔族。”  麵對著青衣男子平淡卻蘊含無盡風暴的眼神,江上燕頭皮發麻,渾身顫抖,卻還是硬撐著說完了這句話。  魔尊沉默了片刻,從她身上挪開視線,望向無厭,淡淡道:“她說得有理。那今日本尊便問你,無厭,你可願脫離八大仙門,入我魔族,成為我魔族應劫之主?”  “成為魔主,本尊將請動太上長老,助你恢複修為,甚至更上一層。你將會成為所有魔修的首領,其中也包括本尊。四海之內的天材地寶,絕色美人,都盡會奉到你麵前。最重要的……”  他深深地注視著無厭:“是你可以得享自由,舍棄這一身道貌岸然的沉屙舊疾。”  “你願意嗎?”  清淡的聲音回蕩冰原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無厭身上。  身上的電光在魔尊看向他時已經粉碎,蒂簿無厭慢慢動了動斷折的胳膊,撐著身體爬起來,翻身坐在地上。  他重重呼出一口帶著血沫子的濁氣,抹了把臉上的血,仰起頭來,不答反問:“都是你們設的局嗎?”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所有修士都是一愣。  但魔尊卻仿佛聽懂了。  他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萬年來平靜如死水的眼中透出一抹欣賞之色:“玉不琢不成器,那都是我們為你精心準備的曆練。你很好,萬年以來,隻有你最值得本尊親自出手布局。”  “你可以怨恨本尊,將來甚至可以殺了本尊。”  青衣男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想跳出這個局,隻有你成為魔主才可。其實你大可不必在意,往事種種皆如煙,死去之人俱如蟻。等你成就巔峰,恐怕連想都想不起那些修士和凡人了。”  “大道門前枯骨多。這就是修行。”  無厭仰著血痕斑斑的臉,看向青衣男子,然後視線微滑,看到了青衣男子身後程夫人模樣的女子。  他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一抹恍然之色,旋即長眉一揚,牽起唇角,“我願意……”  “個屁!”  作者有話要說:為避免挨打,還是讓無厭這句話說完吧qwq第四十五章   一個“屁”字後勁悠長, 於冰原上回蕩。  所有修士都像看瘋子一樣望著無厭。見過膽大的,但這樣上趕著找死的, 還真是頭一回見。  也有一些人驚顫地偷偷看向魔尊,生怕這位真被惹怒,一個不高興, 將所有人殺個精光。  但骨船上的青衣男子卻隻是微微一挑眉,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模樣, “你確定要拒絕?”  無厭滿身是血,臉色灰敗, 但一雙眼卻光芒湛湛,無奈笑道:“你們還能不能要點臉?曆練……真虧你說得出口。若這是我的曆練, 那當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當年的食肉村, 延洲的凡人與三宗。那是多少條人命?”  他目露譏嘲:“他們殺我,我殺他們,本無可厚非。但偏偏又有那些硬扣在我頭上的殺孽。我怨恨, 所以我入了魔。你們說得對,我沒什麽慈悲心腸,都是髒心爛肺。但對你們的曆練, 入了魔的我都覺著有點惡心。”  此言一出, 魔尊還沒有反應, 骨船上的其他魔修卻都是麵色大變, 渾身氣勢暴漲,就要動手。  “大膽!”  “敢這麽對尊主說話,勾了你的舌頭!”  “小子, 別給臉不要臉!”  魔尊略一抬手,壓下這些群情激憤的魔修,麵容依舊平靜:“如若連那些螻蟻的命都要珍而重之,我等還修的是什麽仙?仙就是仙,人就是人,仙殺人,強勝弱,乃天地至理。殺凡人便違反天道法則?嗬嗬,天道放了個屁,你也要當真?”  “我隻走我的道。”無厭眼神冷靜,淡淡開口。  “是嗎?”魔尊的眼中終於出現了一抹失望之色,他抬起的手緩慢落下,放開了對所有魔修的壓製,搖了搖頭,“是本尊強求了。”  “若你的道是對的,那就讓本尊看看,你一個廢人,今日如何走出這殺機無窮的無盡冰原。”  話音一落,整片天地的氣息便陡然變了。  原本由化神修士帶來的壓抑的平靜,再度轉為劍拔弩張。  撤退的妖修停下腳步,目光仇視地盯著無厭。人修之中,沒了雙腿的方培山不敢去怨恨魔尊,隻能將百倍的仇恨疊加到無厭的身上。  一個個魔修狂笑著從骨船上飛射而出,有人揚起一麵巨大的招魂幡,黑霧將半個蒼穹吞沒,怨魂淒厲的哭嚎響徹天地。  無厭撐著冰麵,搖搖晃晃站起身。  頭頂眾修匯聚,強橫的威壓鋪天蓋地,覆麵壓來。殺機如緊繃的弦,一觸即發。  而就在此時,一聲悶雷突兀地震響在空中。  隨著這雷聲的號召,層層劫雲似從蒼穹深處生長而出一般,堆積出來,頃刻間覆壓千裏。  刺目的電光於雲層間若隱若現,雷蛇噴吐,慢慢凝成一柱最為粗壯的雷霆,蓄勢待發。  “金丹雷劫?!”  三族修士都是一呆,旋即滿是不明所以的錯愕,“誰家的築基小輩跑這兒來渡劫了?”  “趁劫雲未成,先殺了這廢人!”  詫異之後,眾修回過神來,再不耽擱,法術神通直接朝著無厭碾壓過去。  畢竟天威不可挑戰,當雷劫真正降下之時,任何強闖之人,哪怕是出竅,也得落得個重傷的淒慘下場。  寶光與怒吼一同落下,虛空發出尖銳的嗡鳴,似乎都要被這聚集的法術威力齊齊撕裂。  “哢嚓!”  法術未達,卻有一片冰層突然裂開。繼而細小的裂縫無限擴大,蔓延這片冰原。  冰麵塌陷,凍土翻湧,所有佩劍的修士都發現自己的寶劍在不可遏製地顫抖錚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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