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個教不了的魔胎!” 藥聖穀的化神也麵露愁容,道:“嬤嬤息怒,程小友也是報仇心切,怒氣上頭了。” 說完,又看向程思齊,目中露出可憐與痛惜之色,“程小友,玄劍宗之事,實是我等失察,萬死難辭其咎。但……” “但如今的境況想必你也知曉。劫數到來,大戰一觸即發。” “我等本就在之前被劫界的陰謀詭計所害,損失了無數出竅化神修士,力量大不如從前。修真界羸弱,再經不起任何一場內耗了。散修盟雖是有錯在先,但罪魁禍首也已伏誅,齊前輩也未阻攔你大開殺戒,任由你發泄了個痛快。” 他歎了口氣:“程小友……也該知道進退才行。” 藥聖穀化神的話還未徹底落下,另一邊闌衣教的化神便不耐煩道:“與他說這般多作甚!若再攪局,廢了關起來便是!” 闌衣教化神神色冷漠:“如今大敵當前,修真界上下一心,人人都想著抗敵,縱是妖修魔修,也都放下了生死之仇。他們和我等之間難道就沒有殺人滅族之恨?但大義當前,哪容得小仇小恨?” “程思齊,你明理點兒!散修盟誠意至此,殺了兩名化神,還任由你屠戮弟子,你還不滿足嗎?!” 玲瓏閣老婦哼笑:“無知小兒!” 一聲聲嗬斥自高空傳下,夾雜著冷笑與居高臨下的輕蔑。 大義當前。 好一個大義當前! 程思齊靜靜聽著,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了,他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下,用一雙滿是好奇的眼睛環視一圈,低聲問了一句:“明明是你們殺了我全家,怎麽好似我才是魔頭一般?” 場內一時寂靜。 他驀地揚劍:“今日,我就是要殺人,又如何?” 說著,極情劍已然分化劍光萬千,驟然射出。 “你敢!” 空中傳來一聲暴喝,一指輕描淡寫點下,卻頃刻壓塌了周遭的虛空,令氣流凝滯,直接禁錮了程思齊的劍光,便要碾上程思齊的眉心。 然而,卻有另一隻手,攔下了這根手指。 素白的僧袍拂過程思齊染血的臉龐。 他抬眼看向來人,眼神中頭一次出現了克製壓抑的淒惶:“你也是……來渡我的?” “不。” 無厭偏過頭,笑了笑,“聽說你不想化神了。我是來娶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趕在最後一刻補齊了榜單_(:3」∠)_ 有錯字,所以捉下蟲,不是更新第七十二章 (一更) 風聲一時鼓噪。 無厭的話音落地, 所有人臉色都是一沉。 那玲瓏閣的老婦更是麵色難看,她原本攏在身前的一雙手微微蜷了蜷, 其中一根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顫抖著,難以遏製。 一個百年前剛入元嬰的小輩,如今竟能輕描淡寫破了她的神通, 這其中的意味令她惱恨驚悸。 “天隱寺的意思,是要包庇這惡徒了?” 老婦眼中寒光一閃, 語帶譏誚。 “惡徒?” 聽到這聲居心叵測的質問,無厭輕聲重複了遍兩字, 卻沒立刻出聲去反駁什麽,而是仿若沒聽到一般, 隻管抬了抬手, 抹去程思齊眉宇間的血腥。程思齊的眼睫一動,貼在無厭的手心。 “累不累,我背你?” 無厭摸了摸程思齊的臉, 入手盡是冰涼。 程思齊不跟他客套,無厭這話剛說完,他便一拉無厭的肩膀, 翻身跳上了無厭的後背, 腦袋往柔軟的僧袍間一趴, 抬手摟住了無厭的脖子。 “小兔崽子, 真不客氣……” 輕笑著在程思齊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無厭順勢抱住程思齊的雙腿,將人穩穩當當背起來, 然後就著這個讓滿天滿地化神都目瞪口呆的不要臉姿勢,轉過身來,閉著的雙目卻似有真實的眼神存在一般,盯向齊元。 他開口道:“你們散修盟,有多少人異化了?” 話一出口,齊元立刻渾身氣息一震,但也隻是一眨眼,他的氣息便穩定下來,眼裏的精光微微一暗,咳嗽了幾聲,低聲道:“化神隻有我這兩個不孝徒,其他弟子不足千,都已處置了。” 他看向無厭:“虛衍大師知道了?” 無厭唇角的笑意微冷:“天隱寺不問外事,別費心思了。是我猜的。若說想滅玄劍宗的,這修真界實在太多,但真正不顧大局敢動的,卻是一個沒有。但如今我等自劫界歸來,卻偏偏有人動了……” “所以你猜到是劫界的手筆?”齊元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萬萬年前,虛空戰場殺敵最多的,是玄劍宗,滅除異獸巢穴的最後一招,亦是一道傾世劍光。而第一個答應將開辟鏡像世界,封印劫界諸位英靈的,還是玄劍宗。” 無厭道:“若論最恨,也不過如此了。” 聞言,場內之人盡皆神色莫名。 空中藥聖穀的化神神色中強忍著哀戚與悲憤,恨聲道:“是我等無能,讓那些劫數鑽了空子!當時玄劍宗本還有一戰之力,卻是我等仿佛見到異化之氣,心生忌憚,反鎖了玄劍宗大陣……” “好了!” 闌衣教的化神打斷藥聖穀化神的聲音,麵色陰沉:“不論對錯,事成定局。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處理那些劫數。” 他轉眼看向無厭:“既然佛主出麵,那程少宗主一事便不作追究,還請佛主帶著他速速離開吧。” 齊元的聲音也響起,無奈歎息道:“佛主既知道玄劍宗一事乃是劫界算計,而並非出自我散修盟本心,那此間的事便過去吧。程少宗主喪父之痛,老夫深表同情,但說到底與散修盟無關,莫要咄咄逼人呐。” 話說完,卻發現無人應他。 齊元略有詫異地望向無厭。 卻見無厭看戲一般冷冷站在那兒,慢吞吞一笑,然後開口道:“諸位說得好,果真都是清清白白,坦坦蕩蕩,以義為先的人物。那齊盟主,勞煩告訴我一下,不足千人的散修,和兩個喊不出名號的化神,是怎麽滅了弟子三千的玄劍宗的?” “即便玄劍宗所有弟子已然折劍,為禦使仙劍傾盡所有修為,即便大陣被詭計所破,防範不及。” “可玄劍宗的劍修雖被喊著鐵疙瘩,卻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們明知那日薄弱,還能全無警戒防備,沒有一個後手?讓我猜猜……想必在玄劍宗打算出動仙劍之時,便已邀請了兩個靠得住的宗門幫忙。” 無厭的神識在場內無聲地蔓延,他將一張張神色各異的麵容看在心中,冷笑道:“這其中,必有世交的玲瓏閣。如此,大陣緣何被破,想必各位心中也都有數。而玲瓏閣意欲何求,各位也不妨好好猜猜。” “至於這第二個幫手,便是散修盟。” 無厭臉上的寒意一寸一寸凝結,眉眼如刀鋒般一揚,猛地刺向齊元:“你身受重傷,並非是攔截劫界之故,而是血誓反噬!散修盟早便暗中投靠玄劍宗,此番玄劍宗與你定下血誓,護宗門周全,卻不想你不顧血誓反噬,也要殺人……” “齊元,你可真是條會咬人的好狗。” 這番話的猜測推斷突如其來,快得令眾人臉色連連變化,心頭驚疑不定。 其他人或許將信將疑,還有猜測,但幾名化神可都是知曉些事的,如此一印證,卻是再找不出更好的解釋。 玄劍宗和散修盟早有聯係,這一消息讓闌衣教的化神直接翻臉大怒,“豈有此理!齊盟主,我敬你一聲前輩,你卻掛著劍盟的牌子,讓我紫衣盟來求情,當真是好算計!” “教中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怒氣衝冠,轉身便要瞬移而去。 然而撕開空間裂縫的瞬間,這闌衣教化神卻麵色一凝,原本將要離去的身形一滯,竟僵在了原地。 其餘人不明所以,但場內所有化神卻感應到了裂縫內傳來的氣息,臉上難以遏製地露出驚駭之色,“誰打碎了周圍空間的規則?規則破碎,根本攔不住空間風暴……” “不能瞬移!” “這空間風暴會否透空而來?若真來了,我等也唯有禦空奔逃!可何種速度才能逃過空間吞噬?” 空間風暴隻有天道規則可以抵擋,而在規則殘缺不全的地方,便會肆虐非常,不斷吞噬空間,壯大己身。麵對空間風暴,尋常的化神全然無能為力,隻有大乘可在其中穿梭。 化神們紛紛撕開空間裂縫察看,但所有裂縫內都是狂亂的空間風暴,沒有一處完好。 “是你!” 齊元怒目看向無厭。 他如今身受重傷,也無法在空間風暴中自由穿梭,若強行去闖,唯有身魂俱隕一個結局。齊元做下這些事之前,自然考慮過如何全身而退。但幾乎所有大乘都已閉關療傷,隻憑化神根本沒能力打碎虛空規則,他便沒有在意這一點。 卻不想,眼前就真有一個化神可以做到。 “他想同歸於盡……”齊元目眥欲裂,心中念頭急閃。 “自然是我。” 無厭把有點下滑的程思齊往上掂了掂,閉著眼笑了笑,“不然你以為我為何來得這樣遲,又與幾條狗廢話到現在?” “你!” “找死!” 闌衣教和玲瓏閣的化神都是怒目而視,咬牙切齒。 但卻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法術神通割裂虛空,讓空間風暴肆虐而出。 “除了玲瓏閣那位老母雞,其餘幾位,包括至今隱沒雲端,不願露麵的……” 無厭的神識在空中逸散的雲氣上微微一晃,“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散修盟雖被劫數異化了許多人,但本身卻沒有投靠劫界之意。而玄劍宗,不論曾有多麽強大,卻已然沒了。” “大敵當前,無論散修盟背叛玄劍宗是自願,或是被利用,都已不重要。你們要的,是上下一心,是不再犧牲任何一個靈界人,是全心全意去對抗大劫。” 藥聖穀的化神閉了閉眼,沉痛地垂下了頭。 罪當誅,但誅了之後呢? 散修盟這樣的勢力不是無法連根拔去,但靈界存亡就在眼前,在失去玄劍宗之後,靈界根本容不得再損傷任何一絲力量。攘內必先安外,這便是所有仙門所奉行的。 他們是不知道散修盟該殺,是有意護著散修盟嗎? 或許並非如此。 他們隻是算了一筆賬。 隻剩一個被廢之人的玄劍宗,和占據整個靈氣複蘇的凡間的散修盟,孰輕孰重。 雲端傳來哀歎的氣息。 無厭的聲音頓了頓,笑了聲,道:“刀不割在你們身上,你們是不知道疼的。在你們看來,你們是顧全大局,忍辱負重,而我們則是冥頑不化,肆意妄行。但那又如何?” “你們與我並不熟識,所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