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親啟”信封上四字刺的江懷柔淚又流了出來,他用袖子胡亂擦把臉,小心翼翼拆開信,那個眉眼英氣的女子便躍出紙來,一臉嚴肅對他道:“莫哭。待我走後,你要好好孝敬勸慰母後,休再自甘墮落。雖然成年後我待你不好,心卻同你是極度親近的。江銘江誠勢同水火互不相容,再加上其母顏妃陰險狡詐,倘若江山落入此二人手中,你與母後皆難逃一死。另需提防聿親王謀反,可令井嵐與之抗衡。碧瑤此去已無生還念,二十年姐弟情歸土,從今魂遊天地間,逍遙自在,勿思。”“皇姐!”江懷柔伸手去摸她,卻隻觸到一縷空氣。“我這女兒,自小便與別人不同,事事要強,樣樣出眾。即使出了那樣的事,還是一直強顏歡笑怕我難過……許是太好了老天都喜歡,才早早將她從我身邊帶走。”江懷柔低頭聽太後自語,淚水已悄無聲息打透信紙,幼時話語在耳邊越來越響亮。“到時你在朝上做皇帝孝敬母妃,我騎馬馳騁沙場去替你開拓疆土,看誰還敢小瞧欺負我們!”“江懷柔我告訴你,別想把我嫁到夜池去!什麽犧牲一個公主換來月華十年和平,說的好聽!那些狗人怎麽不讓自己女兒嫁過去”“碧瑤此去已無生還日,二十姐弟情歸土,從今魂魄落於歸於天地間,逍遙自在……”……五年,在出了那件事情之後,碧瑤不再騎馬提劍,常作嫻靜打扮,她變的沉默寡言,對江懷柔非打即罵,與從前判若兩人。江懷柔不知她抱著怎樣的心情奔赴沙場,也不知她留書給自己時花了多久時間去懷念過往……隻知那個小時疼他寵他英氣勃發的豪情女子,當真如曾經立過的誓言一般,最終在龍戰魚駭、烽火四起的戰場上縱情搏殺了一回。並且死在了那裏。這年冬天漫長的可怕,直到來年三月冰雪還頑固不化,江懷柔重新回到大殿上眄視群臣,一慣溫和的臉上此刻多了些難以掩飾的恨意。碧瑤為什麽隻帶走了十五萬兵馬卻留下井嵐?為什麽她在明明已經安全撤退後被來曆不名的人截殺?為什麽四處尋不著傳說中已死的鍾離榮紫屍首?為什麽在他詐死的消息由井嵐傳回月華後,碧瑤跟太後卻都還滿心篤定著他會平安回來?……所有的事情都糾纏成一個巨大的謎團等待著他去破解。第20章 執子之手轉眼已至三月下旬,慵懶的陽光終於逐漸變得明媚了起來。江懷柔坐在屋簷下看外麵鳥雀追逐,驀然想起去年的這個時節來。那時老皇帝跟碧瑤都尚在,江懷柔未坐上這皇位,井嵐還以貼身侍衛的職位守在他身邊……短短一年而已,這皇宮已然物是人非。“皇上,該用午膳了。”杜英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提醒他。江懷柔擺手道:“推遲些吧,我現在還不餓。對了,吳丞相那裏的事可都安排妥了?”“已經全都辦妥了,請皇上放心。”對於江懷柔歸來,此刻最開心的便是他這未來國丈吳丞相。每每想起吳雪嫣,江懷柔便覺得對她心懷愧疚,隻是往事已過了一年,線索已斷的無從查起,隻好讓時間來平複記憶中的傷痛了。“更衣,我要出宮走一走。”“萬萬不可啊皇上!”杜英緊張道:“您之前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如今井大人又不在身邊,倘若再讓碰上什麽歹人,那可如何是好?”“不妨,他們現在還沒有要讓我死的地步。”“皇上不可啊,長公主之死還尚未查明,您要是再出了事,奴才可要怎麽跟皇上交待?”任杜英如何勸阻,江懷柔隻是不聽,強行換了衣服後攜帶個小太監出去了,杜英連忙率領一大批人跟上。江懷柔來到丞相府找吳雪嫣,吳丞相卻一臉窘迫道:“小女自從出了事後,整日關在房中垂淚傷心,任誰都無法勸她出來,您看……”“朕親自去看他。”江懷柔及時打斷他,一個深閨女子出了這種事,任誰都無法接受吧。吳丞相欣慰道:“微臣多謝皇上,隻是待會兒她若無意中衝撞了您,還請不要與她一般見識。”“朕知道。”江懷柔在丫頭帶領下進了吳雪嫣的秀閣,隻見門窗都鎖的死緊,怎麽叫喊裏麵都無半點動靜。見下人一臉憂心急躁,江懷柔便讓她退下,抬手輕叩了幾下門,柔聲道:“雪嫣,是我,可以開開門麽?”“你,您來做什麽?”裏麵傳出來的聲音驚訝又帶著絲恐懼。“我想跟你說說話,能開門讓我進去麽?”他說話態度很誠懇,就像一個普通的求愛青年。等了會兒,門嘎吱被緩緩拉開,一麵蒼白似紙的臉探了出來,“您……進來吧。”房間中,吳雪嫣頭發散著,臉上沒有做任何打扮,身形單薄削瘦的如同細柳,眼神遊離不定的四處打轉,唯獨不敢同江懷柔對視。“雪嫣……,”江懷柔去拉她手,吳雪嫣卻發出尖銳的叫聲,抱著頭道:“走開,你走開,別碰我!”江懷柔連忙安撫她,“我不碰,你別怕……相信我,我們一起長大的夥伴,我不會傷害你……”“對,對不起,”吳雪嫣害怕的看著他,咬著嘴唇哭起來,“我不是故意凶你,我隻是……”“我知道,”江懷柔待她情緒稍微穩定些後,猶豫著將她摟到懷裏,“不怕,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這是他首次主動去擁抱除碧瑤以外的女人,那是一種無比奇妙的柔弱觸感,跟井嵐堅硬結實的身體完全不同。沒有麵紅耳赤,沒有心跳加速,他隻想在此刻給這個柔弱女子一點精神支持和安慰。吳雪嫣靠在他胸口哭了很久,似乎要將整年的壓抑都發泄出來,江懷柔不擅長去哄勸別人,隻用手去輕輕拍打她的背。這個動作,他曾看到南燭對鍾離榮紫做過。“這一年來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麽?”吳雪嫣啞著嗓子道:“我沒臉出去,倘若不是怕父親傷心,我連死的心都有了……”“不是你的錯,”江懷柔輕聲安慰她,“這件事除了丞相跟我之外,沒有人知道。你將來會是我的皇後,沒有誰會看不起你,也沒有誰敢非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