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隨著他的話語傷感起來,“公子今日怎麽突然提起長公主?”江懷柔道:“因為碧瑤把我托付給了旁人,南燭此番前來便是帶我回夜池的。”杜英先是震驚,後來鄭重思慮了半晌,方道:“眼下我們雖然平安無事,但白輝容、井嵐兩人一日不除,公子便一日不得安眠。南燭雖然為人城府極深,但既然是長公子主所托,想必應該還靠得住……公子意下如何?”江懷柔道:“我討厭被人操縱利用。”杜英忙道:“那小人立刻去收拾,咱們連夜離開京城。”“回來,”江懷柔叫住他,“待梅花節後,我跟他回夜池。”杜英不解道:“小人不明白公子的意思。”“你以為他當真是因為碧瑤幾句囑托才來找我的麽?沒有利用好處的事,這人從來都不屑做。這個時候隻有我們兩人,有心逃走也走不了多遠。我此番隨他去夜池,便讓他知道什麽叫引火自焚養虎為患!杜英,待我走後,你自己重新找個地方藏身,娶個合心意的女人,去過正常人生活吧。”杜英大驚失色,“公子,您難道不打算帶我一起走?”江懷柔眼睛眯了眯,“杜英,你自小看我長大,這麽多年承你一直細心照顧,倘若說這世界上有誰還讓我心存感激,便是隻有你一人了。如今主仆緣盡,我也沒有什麽好賞你的,出來時帶的盤纏你全部帶上,去收拾下東西,連夜離開吧。”杜英恐慌道:“公子,你這是要趕我走?杜英究竟是哪裏做錯了?”江懷柔拍拍他肩膀,“我不想多講,你隻用知道,離開我之後天高地闊,杜英卻不再低人一等,走吧!”杜英看著他,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公子一向心思周全,小人不能揣測端倪,您讓我走想必一定會有自己的理由。杜英斷不會令公子為難,日後倘若有需要,請在府前懸掛紅綢,小人自會設法前來相見。就此拜別,望公子日後健康平安,長命百歲!”說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竟連東西也不收拾便空手離去。江懷柔並不阻攔,目送他出了去後,才聳肩低咳起來,笑著喃喃道:“健康平安,長命百歲嗬!”南燭同符離回來時,一入府門便瞧見江懷柔身影孤單坐在走廊下,手中百無聊賴的耍著一根枯枝,便主動道:“天這麽冷,你也不怕凍著?”江懷柔抬眼看了看他,卻未搭理,待兩人走近伸手扯住符離的衣袖道:“阿離,我想跟你說會兒話。”南燭似笑非笑的打量兩人,將手背在腦後道:“那我去休息了,歡喜坊的花酒真不錯,明日有空可以再去。”符離道:“在下奉陪到底。”待南燭腳步聲走遠,符離慢慢將臉轉過來,問:“公子想說什麽?”江懷柔定睛望著他,“如果我去夜池,阿離願不願跟著我?”符離身體明顯僵了下,淡淡道:“抱歉。”“如果,是南燭這麽問阿離呢?”“南兄與我關係不同,他……”“我知道了,”江懷柔將手收回來,稍後又帶了一絲希冀問:“那阿離有沒有喜歡過我?”期待的看著符離許久,才聽他低聲道:“抱歉。”抱歉……江懷柔明顯感受到脆弱的心猛顫了下,站起身抱了抱符離,扔了手中枯枝後離去。符離蹲下身尋著那根枯枝,末端似乎還殘留著江懷柔的溫暖,心逐漸迷茫起來。其實對他,多少應該是喜歡的吧?不然也不會縱容他對自己做出那樣的事,符離忽然間很想知道江懷柔究竟長什麽樣子。他在原地立了許久,最終搖著頭將枯斜插到欄杆上,不,不可以……沒有人看到,枯枝在他手下飛速鑽出花苞繼而怒放,在他轉身的時候,花瓣迸發著凋落了一地。事情隻發生在寂靜無人的刹那,片刻後所有一切都在微風裏悄無聲息碎為齏粉。未來幾天江懷柔將自己關房間裏,直到梅花節最後比試日才肯走出來。同符離說笑已恢複往日常態,仿佛那夜並未給兩人造成任何芥蒂。去梅林的路上,南燭好奇道:“你那個下人,怎麽這幾天都不曾看到?”江懷柔道:“你也知是我的下人,他去哪裏幹卿何事?”“脾氣這麽糟糕,莫不是被你趕跑了?”江懷柔瞥他一眼不理會,南燭便繼續道:“你今天比試的對手,是我在歡喜坊的一個朋友,到時我可能從旁助陣。”“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你這人心眼小,提前打聲招呼怕你到時候又生氣。”江懷柔怎麽可能不生氣?他堂堂一個皇子的對手竟然是個歡喜妨的娼妓!雖然南燭算不上他朋友好歹卻算是認識的,竟然幫著外人助陣來對付他……思及由不由冷笑,“我巴不得呢,待會兒要你們看看自己是怎麽輸的!”南燭悠悠道:“別誇這麽大口,萬一輸的是自己可怎麽辦。”江懷柔怒道:“我若是輸了,給你當一個月仆人!你若是輸了便反過來侍候我一個月,你敢不敢打賭?”南燭抬手同他擊掌,“有符離為人證,到時你可別找借口反悔。”符離才要開口勸江懷柔,卻聽他用力在南燭手上甩了下,“誰敢反悔便是烏龜!”梅林今日果然比往常熱鬧許多,台下被圍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一入場地,便有個濃眉大眼的少年跑過來同南燭打招呼。南燭笑著摟住他同江懷柔介紹,“這位便是季香,待會兒要同你比試書法的人。”江懷柔不屑冷哼,連眼皮都未抬一下。少年心生不爽,伏南燭耳旁有意羞辱道:“看他臉生的很,不知是哪個園子裏的?”江懷柔對他道:“識相的就給我滾,否則立馬讓他替你收屍。”少年見他氣勢淩人,麵上噤若寒蟬心中卻是不服,撒嬌的去拉扯南燭胳膊。南燭安撫道:“你不如先去準備,待會兒比試時再出這口惡氣不遲。”少年扭捏了會兒乖乖離去,南燭見江懷柔盯著他不住冷笑,便道:“莫非你也想讓人替我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