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道:“可是指那位白淨斯文的江公子?”來人喜道:“正是他,可還在這裏?”胡大夫搖頭,“他已經走多時啦。”來人緊張道:“可知他去了哪裏?”“不清楚,”胡大夫又驚又怕的準備關門,看來人一臉焦慮便又道:“我聽他走之前提起了什麽梅林……”“梅林?我知道了,多謝!”話音剛落,人便已經騎馬而去了,動作甚是利索幹練。來的人正是江懷柔曾經的隨侍大太監杜英,從小看著他長大,是以兩人情如父子,比一般主仆更為親厚。當初江懷柔離開瑤蘭,擔心杜英跟自己一起進入牢籠,便將杜英趕走,兩人約定以府前紅綢為再見記號。江懷柔讓金飛波懸掛紅綢時也不敢做太多幻想,不曾想杜英一心記掛著他,每日閑暇便在京中遊走,竟當真看到了。找看門人一打聽,果真有位姓江的公子,詢問言談舉止,愈發跟江懷柔相符,所以才一路尋了來。如今得知這江公子趕往梅林,杜英已有九分肯定對方正是江懷柔,隻是不清楚他去梅林有何用意。夜風又急又冷,杜英卻全然顧不得,隻想快點到達梅林。金府在城西,距梅林甚遠,連夜馬不停蹄,到黎明時分才算趕到了梅林。他將馬拴在梅樹上,順著地上車轍痕跡尋去。馬車最終停靠在一片空地上,杜英打量四周,識得這是曾經舉辦梅林群英賽的地方,四處尋不著人,隻好放開嗓子道:“公子,你在哪裏?我是杜英,我來找你來了!公子!”喊了約有四五遍,才聽到梅林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江懷柔從花叢中走出來,看著他難以置信道:“杜英!真的是你!”杜英兩步上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後心酸道:“公子,您怎麽……”江懷柔身上穿著白衣,卻已沾滿泥濘,再加這一路上吃許多苦,眉目間雖多幾分成熟,卻也添了幾分不曾有過的愁。“公子似乎長高了,也瘦了……”江懷柔摟住他,從瑤蘭到月華,從月華到夜池,從符離到南燭,從金府到紀寧……同符離表白被拒絕,喜歡上南燭卻又被欺騙,唯一待他忠心耿耿的紀寧,卻受盡折磨死狀離奇……一樁樁一件件都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鬱結的心情總算找到了發泄出……在跟紀寧來瑤蘭的路上,他吃那麽多苦都沒哭。入了金府後,被沈榮光強行下跪打了五十棒也沒哭。可是如今見了杜英,他卻像個孩子一樣大聲哭了出來。梅林花瓣在天空揮散如雨,一片片一層層覆蓋著大地,仿佛時間始終不曾在這裏流動過。三年前,婆娑梅樹下,他跟符離背靠背笑著飲酒,跟南燭賭氣上台比試,一身傲骨滿腹才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凡事含笑應仿佛世事盡在掌握中。三年後,一個人,一具屍體,除了無以言表的心酸曆程外別無它物。時如白駒過隙,傾刻間已物是人非,滿身傷痛歸來,還好有個暫時躲避風雨的地方。杜英輕輕拍打著他的背,似乎將他看成二十年前那個小小的嬰兒,“公子,咱們回家,以後杜英一定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家?”“是我們的家,二少爺不久前還曾來做客呢。”“二哥?”杜英點頭,“外麵冷,咱們回家。”江懷柔指著梅林一處道:“我回家,可紀寧怎麽辦?”杜英順著看過去,隻見一個灰色身影孤伶伶的靠坐著梅樹,頭發已經落了許多花瓣。杜英遲疑道:“他……死了?”江懷柔心口一痛,“他為了我自盡了。”杜英道:“我看這裏風景很好,不如將他埋在這裏,公子也方便日後過來探望。”江懷柔打量四周道:“就埋在這裏吧,等我以後死了,也埋在這裏跟他作伴……”“公子!”江懷柔看著他,表情像哭又像笑。杜英大附近找來兩個農戶,把杜英葬在一株樹旁。江懷柔道:“阿寧,你等著我,以後咱們還在一起。”杜英一旁聽的心酸,又擔心他身上的傷,便勸其盡早離開。馬車把江懷柔帶到城南一座宅院前,雖然地方不大卻沿襲月華傳統習俗,方方正正簡樸素雅。請了大夫過來幫江懷柔診治後,杜英服侍江懷柔歇下,請了個手腳利索的小廝幫忙看著,自己則抽出床上佩劍,飛身上馬。在他心中,江懷柔便是天,任誰都不可汙辱侵犯,這金家竟然如此囂張,這口氣不討回來他怎麽有臉麵對主人?待杜英趕到那裏時,不見金家富貴豪宅,隻見滿地屍首血流成河,火焰衝天直上雲霄。擁有免死金牌富可敵國的金府,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而府上三百多口,竟無一人逃脫此劫難。杜英遠遠在馬背著上看,痛快的同時也感到一股懼意,對方究竟是誰?竟敢對金府出手,而且還出這樣的狠手!夜池皇宮,南燭正執筆出神,筆尖遲遲不肯落於紙上。太監快步進來,小聲道:“皇上,據瑤蘭飛鴿傳書回報,您交待的事情已經辦妥了,隻是……”南燭目光一黯,“說。”“江公子不知所蹤,派出去的人正在找,暫時還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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