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心向我不向他1


    之前,晉國大旱,元帥範匄卻忙於剿殺曲沃的欒氏;齊國入侵時,副帥趙武在衛國幫助平定晉國的北方,元帥範匄依舊專注於圍攻曲沃,兩相一比較,便是一向自詡為公正的祈氏與張氏,也不免偏向了趙武。


    所以祈奚就暗示趙武:國內問題不解決,你說你要親自帶隊去捕魚,這是不負責任,在這個緊要關頭,咱家不許你走。


    祈奚的話引起了一片響應,士大夫們正在說著,大法官士弱走了進來,他還沒有開口,張老咳嗽一聲,提醒說:“士師已經到了,獻俘太廟的儀式可以舉行了。”


    各家族首領聞聲站了起來,一起簇擁著國君向殿外走去……他們都忘了,獻俘太廟儀式當中最重要的一位正卿沒有到來,那就是晉國元帥、第一執政範匄。


    獻俘太廟這件事晉平公愛幹,這事挺有榮譽感的,他在晉國各家族首領恭敬的簇擁下,按照禮儀完成了所有工作,而後,家族首領們便在太廟商量起戰利品的分配。


    大多數家族沒有參加對衛國、齊國的戰爭,所以欲望都不高,再加上現場還有祈奚與張老,有這兩個一貫公正的人坐鎮,大家都不好意思爭,所以戰利品被順順利利的分配下去,等走出太廟,祈奚眺望了一眼範匄府邸方向,輕輕的搖了搖頭,張老注意到對方的動作,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表示讚同。


    倒是叔向這個鐵杆趙派大臣無所顧忌,他注意到祈奚與張老的動作,把這兩人的心思直接說了出來,還裝模作樣的感慨:“沒有了範匄在,似乎大家都不會爭鬥了!……好啊好啊,這樣和睦的分配戰利品,才是我晉國大夫應該做的。”


    這是一個敏感話題,現場沒有範匄在,雖然事情的處理公正了許多,但現在大家都不敢談論這個話題,許多人隻是別有意味的盯了叔向一眼,便匆匆離開太廟,隻有女齊輕聲責罵了叔向幾句,告誡對方:太廟神聖,不要亂說。


    範匄府上,範鞅正急的團團亂轉,不一會兒,一位家臣走了進來,範鞅連忙揪住對方的衣領,問:“怎麽樣,你們出去了嗎?”


    這位家臣拱手回答:“我們說出去買水買菜,門口的衛兵倒沒有阻攔,隻是他們分出小隊士兵,寸步不離的跟隨我們,說是打算保護。因為他們看的緊,我無法去中行氏府上,隻好去中行氏家族開的米店裏,悄悄跟掌櫃說了幾句,拜托他捎信給中行氏。”


    範鞅暴躁的鬆開了對方的衣領,跳腳謾罵趙武,稍停,另一位家臣匆匆跑了進來,匯報:“我去了魏氏府上,魏氏家臣回答說,家主魏舒已經去了太廟,不過他收下了我的信件,答應給傳遞。”


    範鞅急著問:“你去魏氏府上,門口的衛士是否派人尾隨?”


    那位家臣回答:“自然派人尾隨了,但我想魏氏與趙氏關係也不錯,他們恐怕不會刻意阻止,所以我大搖大擺的去了魏氏。”


    範鞅連勝稱讚:“好,很好,你辦事得力!”


    眨眼間,又一名家臣跑了進來,匯報說:“各大領主已經散了,我剛才看見各家族的旗幟都從太廟出來,趙武子的旗幟直接去了南門,大約是回府了。”


    範鞅連聲催促:“那就再派人手,快去中行氏、魏氏府上聯絡。”


    正說著,一名家臣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連聲說:“主上醒了!”


    範鞅顧不得了,他轉頭向範匄屋裏跑去。


    範匄屋裏點著許多燭火,讓屋內的氣溫顯得很燥熱,空氣中除了蠟燭燃燒的煙味外,還有濃重的香料味,以及一股淡淡的腐臭氣息。範鞅竄進來的時候,範匄正被人扶著,小口小口的喝著肉湯,見到自己兒子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他皺了皺眉頭,有氣無力的說:“慌什麽,天塌不下來,你閑著沒事待在府裏幹什麽,我不是讓你多走動,多聯絡公卿大夫嗎?”


    範鞅連忙匯報:“趙武子回來了,他一進城就宣布全城警戒,還調遣了武衛軍一個旅在我們家門口,堵住了前後門,雖然人員進出並不禁止,但戒備的很嚴。”


    範匄目光閃了閃:“他是想對我們動手!”


    範鞅回答:“沒錯,我聽說他召集各家族獻俘太廟,唯獨不來我們府邸,連通知一聲的樣子都做不出來,我看他是打算下手了,我真是小看了這個人,一向以來,我看他總是回避我範氏的鋒芒,甚至寧肯躲在國都之外,我以為此人生性軟弱,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狂妄,膽敢向我們範氏動手?哼,沒想到我範氏日夜提防,卻栽在這個從不參與家族爭鬥的趙武子手心!”


    範匄眯起眼睛,似睡似醒的沉默了許久,範陽不敢驚擾他,不知過了多久,範匄睜開昏沉的眼睛,緩緩的敘說:“我剛才回憶了一下,仔細回憶了一下趙武子一生的經曆,分析此人的性格,這才發覺,此人做事從來就是膽大包天,狂妄不是問題,關鍵在於——他總是能做成!


    想當初,他第一次參加鄢陵之戰,就敢帶領千餘人單騎走馬追擊楚王——他成功了!當初我在軍營裏,聽到他去追擊楚王,直笑這位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卻帶回來一個師的楚軍俘虜,還斬殺了天下第二將潘黨。


    後來,先國君欺負他弱小,屢次派他擔當斷後,然而無論形勢多麽危急,他總能完好無損的大搖大擺返回國內,他總是成功。


    攻擊陳國,攻擊頓國,攻擊鄭國,他每戰必克,發動家族報複,他滅了一個中山國,這個人啊,一旦動手,他總能成功。這已經不是狂妄了,我確實小看了他,以為他躲在國都之外,是回避我的威嚴,避讓我的權勢,卻沒有想到這個人從來不軟弱,他隻是沒有找到突襲的機會。”


    範鞅撇了撇嘴:“這小子這次隻是僥幸得手罷了,如果不是父親傷重昏迷,約束不了卿大夫,哪會讓他找見機會,將我範氏囚禁在府中。”


    範匄咳嗽了一聲:“沒錯,他這次是一次突擊,突擊的我範氏措不及手,但你以為,如果我還能夠管事,便不會讓趙武子突擊得手了嗎?


    趙武子,果然不愧是晉國最鋒利的矛,他總能找見機會突擊下手,如果我這次健康完好,也許趙武子會繼續忍耐,絕不會發動突擊——他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擅於把握機會。而我範氏卻無法每日警惕,年年歲歲警惕他的突擊。所以,真實的狀況是:我範氏早晚有一天,會因一時的疏忽被他突擊得手。這事不發生在今天,也會發生在明天。”


    範鞅連忙問:“現在怎麽辦?”


    範匄回答:“從曲沃回來後,我就在琢磨,我範氏這次恐怕樹敵過多,引得國內卿大夫一片怨恨,原本我計劃回國都後就隱退,而後扶持你上來,如此,國人對範氏的怨恨則歸於老夫,你隻管引領範氏家族繼續前進。


    趙武子這一手過後,正好我範氏順勢而為,有了趙武子的逼迫,國人或許會稍稍同情一下範氏,如此,他們的怨恨也能減輕一點,好得很!”


    範鞅想了想,小心的問:“如今趙武子把我們堵在府中,父親若想隱退,趙武子會肯嗎?”


    範匄點頭:“他會肯的,趙武子上位以來,總是反複強調趙氏祖宗之法,他趙氏以執法嚴謹著稱,老夫當政以來,並無罪過,剿殺欒氏,那也是遵從國君的命令。我範氏既沒有觸犯法律,趙武子憑什麽動手?”


    範鞅也明白了:“聽說趙武子回府了,我這就去他府上責問,問問他獻俘太廟,諸卿都邀請了,為什麽獨獨缺少我範氏?”


    範匄搖頭:“不要去問,等他來。”


    範鞅嘴硬:“為什麽,父親是元帥,是執政,獻俘太廟,憑什麽不讓我範氏領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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