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逸軒到西北時,見城外甚是蕭索,有濃濃血腥氣經久不散,心裏一痛。這裏,曾經曆過怎樣的戰爭……果然不出他所料,經過大役後,前線糧草告急。現下殷軍將領失蹤不明,底下人心惶惶,華國趁勢攻了幾次,殷軍打起來失了底氣,隱隱有敗退跡象,糧草,便也跟不上了。他歎息一聲,尋了個路過的人問,“斷魂穀在何處?”那人給他遙遙指了指東邊的方向,“往這邊行幾裏便是。但是聽說那邊在打仗,您要是不趕時間就晚點去吧,不然會危……”那人還沒說完,就見問路的人臉色一變,連聲謝都忘記了說,直接策馬往那邊走,歎息一聲,“莫不是又是尋屍的吧,有親人死在戰場,馬革裹屍說的好聽,真正多麽慘淡誰知道啊……”墨逸軒自然著急,那個地方是龍衍失蹤的地方。他不知道龍衍現在在做什麽,想的又是什麽計謀,到底哪裏安全他也不知道,他隻能朝著他最後一次在的地方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斷魂穀是華國和大殷交界處一個地勢很險的地方,如果真有什麽事……他心跳的很快,某種不好的直覺漸漸泛上來。他這一路走的並不慢,有擔心,也有更多的自信。他信著龍衍,那個總是一臉懶洋洋笑容的人,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出事。他的確又一次收到了龍衍的信,推斷日子的話,應該是他一回京,他的消息龍衍就知道了,然後給派人給他送了信。不是以往胡鬧的語氣,也不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刻意,而是很平靜的說,他卻是受了點傷,但不重。所以他才沒太擔心。龍衍這個人很愛開玩笑,真的。他好的時候會說不好,不好的時候又會說好,搞來搞去他都不知道信裏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照著他的惡劣性子,如果好的話一定會說不好,不好的話一定會說好,他能拒實以告說受了傷,沒有玩笑的語氣,是他沒有受傷吧……是想看他擔心的樣子才這麽說的吧……最不濟,他也是真受了輕傷……因為如果他受了重傷,他一定會寫的完全沒受傷……那麽,現在隱隱的擔憂是怎麽回事?策馬疾速狂奔,在拐了好個彎後,眼前豁然開朗。他看到了對陣廝殺的將士,是他大殷的精兵,和華國的軍隊。獵獵風中,將旗飄揚。血染的衣袍,震天的喊殺聲。兵器交錯,寒光如練。濃濃的血腥氣,含著悲傷蒼涼的味道。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將對方送入地獄的恨。而這一切,墨逸軒都沒聽到沒看到,他隻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站場的彼端,風吹起他的發梢衣角,他亦長身玉立。他拿了一把扇子,扇麵上墨逸軒親手繪的某個人的畫像,穩穩站在那裏,像一麵旗幟。心有靈犀般,他頭一轉,朝著墨逸軒的方向看過來。仿佛隔了萬水千山,又仿佛全天下隻剩他二人,一瞬間墨逸軒什麽都聽不到看不到,眼裏隻有他一人。胸口噔的一聲,他明白,他真的,很想念他。下一瞬,那個人笑了。他唇角彎出的慵懶弧度一如既往,他眉稍輕挑神采飛揚,他淡色的瞳眸裏漫上淺淺笑意,含蓄而雋永。墨逸軒看他嘴唇微動,像是在對他說,你來了。那篤定的神情,好像早料到,他一定會來。墨逸軒抑不住內心激騰,策馬殺過去。長長的銀鞭飛舞,卷走所有企圖阻止他的人,他精神奕奕的朝他奔過去。如果……如果這裏沒有人該多好。那樣他就可以抱抱他。墨逸軒臉上的笑容大大的,第一次,他這麽強烈的,想抱一個人。7979、死別 ... 人的一生,不滿意之事十之八九。墨逸軒想到過他和龍衍的路並不好走,但他相信隻要有信心,隻要他們堅持了,就可以走過去,一定走的過去。這是幾個月來,他第一次離他這麽近。他從奔馳的馬上躍下,龍衍向他伸出了手,他愉悅的搭上。龍衍握住他的手,溫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蕩。腳有些軟,踉蹌間有些不穩,龍衍隨手一拉,他晃了兩步,撞進他的懷裏。鼻尖抵著他的胸膛,他嗅到一股沁涼的冷香,一瞬間耳根發燙,響徹三軍的鼓聲還及不過他的心跳聲。可是他真的沒想到,上天會給他們開這樣的玩笑。真的隻是一瞬。隻是一瞬間的享受,他連深呼吸都沒來的及,連意識到場合不對的尷尬還沒起,龍衍的手便抵在他胸前,大力推開了他,力度大到他一時站不住,往後坐了下去。墨逸軒茫然的抬頭,隻見龍衍仍是微微笑著,嘴角有血。再往下看,一支長長的羽箭,正好刺在他的胸膛,從他背後的方向。如果龍衍不推他,那麽現在那箭應該射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