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了身子一僵,呼吸也放輕了,他顫抖著雙唇,輕聲道:“爹……”一聲爹落下,卻再沒了回應,他閉了閉眼,眼淚順著麵頰緩緩滑下,他咬著下唇,無聲哭泣,不多時,鮮血自唇邊留下。言玦修站在那看著這一切,他也很心疼,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沒有立場多去關心什麽。“爹!”蘇時了低頭,嘶聲裂肺的喊道,一聲爹帶著多少傷痛,帶了多少血色。言玦修在一旁聽著也紅了眼眶,蘇時了抱著方心同的屍身,埋頭哭泣。似乎要把這些年忍下的委屈和淚水一股腦的發泄,他想到了幼年被方心同抱在懷裏的樣子。方心同早年是個美男子,光看蘇時了的麵貌就能猜出他也是個俊俏男兒。他雖然隻看重有能力的子嗣,但是對待其他人也從未虧待過,對待妻子更是一心一意,從未有過外室和妾室。方心同抱著幼年的方銘洹,大手帶著他指著製藥千譜,一字一句的教導。方銘洹幼年可以說是方心同一手教導出來的,蘇時了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隻是不想,一場災禍顛覆了一切。蘇時了抱著方心同坐在那許久不動,言玦修就這樣守著,他也在等,他不是不能勸,隻是這個時候,他還是應該沉默,蘇時了為人子的孝道還是要盡一盡的。月上樹梢之時,蘇時了終於開口了,“我想給我爹擺設靈堂。”言玦修看了看那當年意氣風發的方氏家主,如今卻這番模樣死在了這兒,他也想到了當年方心同對他的疼愛,他點頭,道:“可以,這個小院子已經是我們的了,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多謝。”蘇時了低聲。言玦修在蘇時了身邊蹲下,“銘兒,讓我陪著你。”銘兒?蘇時了眼珠子轉了轉,微微側首看向言玦修,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是啊,我該以方銘洹的身份為爹守靈,蘇時了認賊作父,根本不配。”他閉了閉眼,低聲吩咐道:“冷冥,盡快給我找一副棺木,找好馬車,父親終究是方氏家主,葬也要葬在方家祖墳。”“如今天氣雖然不炎熱,但是距離方氏祖墳也甚遠,銘兒,還是讓伯父入土為安的好。”言玦修想了下輕聲勸說。蘇時了睜開眼,搖了搖頭道:“我總有辦法。”說罷,他便不再開口,他將方心同抱起來放到屋內,燒了熱水,吩咐豆腐去買了衣衫回來,給方心同淨麵穿衣他一手操辦,他將方心同放入棺木之中,棺材板緩緩合上,遮掩了方心同的麵容。蘇時了眼眸微暗,他一手扶著棺木,慢慢的走到了擺好的靈堂前跪下,他換上了一身素服跪在那兒燒著紙張。方心同,方家家主,他一生都是榮耀的,離去也該是尊榮的,奈何一場變故,讓他成為了塵土間不為人所知。蘇時了看著靈牌上的方心同三字,沒有落款,不管是蘇時了還是方銘洹都沒有資格了。蘇時了跪了三天三夜,言玦修也陪了三天三夜,他沒有阻止言玦修的行為,到了這個時候,他可以軟弱一回,他隻有言玦修了。蘇時了知曉,在方心同的事情辦好之後,他一定要是那個堅強狠心的人,但是現在,他想脆弱一次。第三日,蘇時了靠著言玦修,低聲道:“莫寒哥哥……我沒有父親了……也沒有家了。”“家,我給你。”言玦修摟著蘇時了,一字一句的回答。蘇時了終於露出了一抹微笑,他點了點頭,“我給父親放了保護屍身的藥,盡快回去吧,他不該隨意葬在這些地方。”“都已經安排好了。”言玦修扶著蘇時了起身,連續六天的折騰,又是失血,又是久跪,沒有好好吃東西的他如今早沒了力氣。“要不要休息一日在上路?”“不,多留一日惹是非。”蘇時了深吸了口氣,吞下了一顆藥丸斬釘截鐵的說道。在蘇時了的安排之下,方心同的棺木上了馬車,蘇時了換下了一身麻衣,換了一身素服,他再沒了用人皮麵具的心思,言玦修隨後上了馬車,冷冥和豆腐趕路。一路上,他們更換了四五次馬匹,每次馬兒停下,都快口吐白沫了,為了盡快將方心同送回去,這一路上他們都不帶停歇的。終於,十日後,他們抵達了當年方氏坐落的奈何城。奈何城依舊熱鬧非凡,多年前的那一場屠殺早就沒了痕跡,蘇時了再回故居,也沒了波動,這些日子,他早就調整好了。蘇時了和言玦修將方心同下葬,下葬的地方還是在方家的祖墳之處,待空白的墓碑豎起,蘇時了抽出長劍,隻寫了一列字。“方氏心同之墓。”就這麽一句話,他的長劍落在落款處,卻久久不動,言玦修走到他麵前,低聲道:“伯父選擇原諒了你,他還是希望你為他落款。”“不,我不會落款的。”蘇時了說著,收回了長劍,“方氏血海深仇一日未報,我便一日沒有這個資格,雖然父親選擇原諒我,但是我得有自知之明。”蘇時了說著,轉身看向言玦修,轉身間,他一身頹喪之氣散去,整個人迸發出一抹戾氣,“來人!通知媚如,召集花香樓所有死士,四日內來此見我!”第八十六章 方氏舊宅蘇時了沉聲吩咐,竹子自暗處跳下,低聲應答後起身離開,冷冥單膝跪地,“屬下立刻前去安排。”蘇時了頷首,眼眸之中似乎帶著血腥的紅,“調查殺手盟在各個地方的據地,一路行來,若可以,誅殺殺手盟分支。”“是。”冷冥應答,如竹子一般一躍而起後離開了此處。蘇時了轉身看了看方心同的墓碑,他眼眸微暗,不發一言大步離開,一邊走他一邊扯掉了身上的粗衣麻布,但饒是如此,他身上穿的也依舊是素衣。言玦修追上他,低聲道:“你要做什麽?”“不明顯麽?我要誅殺殺手盟,為他報仇。”蘇時了諷刺一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