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禮物


    雪白的墊布在暖盆之中,沒有絲毫燃燒的跡象,輕瞄了眼,韓瑞似笑非笑道:“這塊布墊,好像有些不尋常啊。”


    烏薩爾暗自得意,表現上卻裝成滿不在乎的模樣,招呼韓瑞飲酒,決口不提布墊之事,準備賣足關子,待韓瑞忍耐不住心中好奇,再三詢問之時,才開口解釋,


    然而,烏薩爾什麽都盤算清楚了,卻是沒有料到,韓瑞二世為人,一些在古人看來,稀鬆平常的東西,在他眼中卻是絕世珍寶,反之,一些稀罕寶貝,卻是普通貨色,不值得一提,所以烏薩爾的算計,注定付諸東流。


    輕笑了下,韓瑞舉杯小飲,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這多少讓烏薩爾有兩分失望,暗歎韓瑞沉得住氣,非是常人,不過待會……肯定坐不住。


    片刻,烏薩爾突然說道:“差不多了。”


    隨之,伸手在炭火旺紅的暖盆上,扯過墊布,輕輕抖動,仿佛變法術似的,墊布重新歸於雪白,沒有留下絲毫的酒痕烏漬,一抹得意的笑容在烏薩爾嘴角隱約浮現,抬頭朝韓瑞望去,見到他神態自若,沒有半分動容,不由得愣住了。


    不對呀,這種寶貝,在西域諸國,也是十分難得之物,而且他專門打聽過了,中原地區,更是非常稀罕,或許隻有皇宮之中,才有外國使節進獻的貢品,一般是深藏庫中,按理來說,就算韓瑞曾經見過,也不應該這樣淡然處之。


    麵對稀世珍寶,卻不動聲色,城府也太深了吧,烏薩爾疑慮,反而有點兒茫然不知所措。


    韓瑞微笑,語氣平常說道:“列子書中有雲,火浣之布,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莫非這個就是產於西域的奇珍,火浣布。”


    以烏薩爾的中文水平,勉強聽懂了大概,反正奇珍兩字,總不會錯的,連忙點頭。


    “嗯,不錯。”韓瑞說道,略微有絲讚許。


    就這樣?烏薩爾呆若木雞,也不清楚現在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就是很想揪住韓瑞大吼咆哮,這是寶貝,價值千金的寶貝,你給些麵子,至少表現出點兒激動興奮,成不成


    石棉而已,放在後世,沒有清潔工處理的話,爛在大街都沒人揀,有什麽好驚奇的,韓瑞如是尋思,又飲了口葡萄酒,冰冰涼涼的,滋味確實不錯,嗅了下酒香,韓瑞突發奇想,好奇問道:“烏薩爾兄,你懂得怎樣釀造葡萄酒嗎?”


    半響,烏薩爾回過神來,什麽,釀酒,當然不會,烏薩爾正想回答,突然遲疑起來,好機會呀,靈光閃現,連忙說道:“韓公子,稍等片刻,我立即回來。”


    望著烏薩爾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韓瑞笑了笑,也不理會,吃了片羊肉,是炭火烤熟的,外焦裏嫩,的確別有風味,或許跟新疆羊肉串差不多吧。


    一會,烏薩爾又匆忙奔來,手裏多了個精美木匣,到了廳門,步伐放緩,輕步走來,微笑說道:“讓貴客稍候,真是失禮了。”


    道歉之後,烏薩爾歸席坐下,將手中的木匣,悄無聲息的推到韓瑞身前,客氣說道:“韓公子,雖然我不會釀酒,但是家族之中,卻有幾張酒方,公子且看,是否有用。”


    “不過是隨意提及罷了,烏薩爾兄無須如此費心。”韓瑞笑道,推托起來。


    “近日來,多得韓公子照顧,這隻是烏薩爾一點心意而已,請你不要推辭。”烏薩爾鄭重說道:“不然就是看不起烏薩爾。”


    根本沒做什麽,談何照顧,韓瑞微微搖頭,隻是一時性起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釀酒,不知烏薩爾何求,這份人情還是不要欠下為妙,心裏有了決定,韓瑞自然不會接受,口中繼續委婉拒絕。


    真是油鹽不進,難道這個就是尉遲乙僧所說的文人風骨,烏薩爾十分苦惱,總不能真的生氣吧,隻好暫時放下此事,仿佛隻是段小插曲,兩人又開始談笑風生。


    期間,韓瑞也不時試探,烏薩爾接近自己的目的,但是覺得時機未到,烏薩爾自然不肯透露口風,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對此,韓瑞也沒有在意,不說就不說,反正又不是自己求人,而是他求自己,遲早會知道怎麽回事的。


    酒足飯飽了,韓瑞休息片刻,提出告辭,烏薩爾也不好挽留,隻得欣然答應,禮送韓瑞出了客棧,準備派車送他回家,然而卻讓韓瑞拒絕了,趁著天色尚早,他準備到虞世南家裏拜訪,順便請教幾個書法與經學的問題。


    拱手作別,烏薩爾笑容斂去,垂頭喪氣的返回屋中,喃聲說道:“好兄弟,是你贏了。”


    “烏薩爾,已經告訴過你了,這裏不是於闐王城,中原的貴族,非常講‘禮’,輕易不會為財帛動心的。”尉遲乙僧笑容燦爛,算是安慰似的說道:“你應該感到慶幸,沒有其他的動作,不然效果更加適得其反,惹人生氣,拂袖而去。”


    “中原,真是神奇的地方。”烏薩爾感歎。


    “好了,烏薩爾,聽我的,不要再算計什麽了,敞開你的胸懷,認真的結交朋友,坦誠相待,大家都會真心接納你的。”尉遲乙僧勸說道。


    烏薩爾若有所思,慢慢的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


    午後了,虞世南也從官署回家,按照以往的習慣,在書房裏翻閱經籍,聽到韓瑞來訪,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自然吩咐仆役請人進來,駕輕就熟,韓瑞來到書房,微笑行禮問候,在虞世南的示意下,來到他的對麵,席地屈膝跪坐。


    “今日,怎麽得空,前來探望老夫呀。”虞世南隨意問道,低頭翻閱著幾頁經書。


    韓瑞笑說道:“恰好有事到城中,辦妥之後,自然要過來拜訪,順便聆聽虞公的教誨。”


    “有很多的教誨之語,可惜從未見你聽從行之,所以老夫也懶得再提了。”虞世南說道,微微抬頭,一臉的輕描淡寫。


    韓瑞尷尬而笑,也沒有多少愧疚,畢竟古人都說了,擇善而從,不可能凡事都聽從別人的安排生活,那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不過,近段時間來,韓瑞也稱得上是修心養性,潛心苦學,虞世南心裏還是很滿意的,隻是稍微敲打了下,也沒有揪住不放的意思,放下了書卷,和聲說道:“說吧,又遇到什麽難題了。”


    韓瑞欣喜,連忙遍討教起來,不愧是當世書法儒學大家,寥寥幾句,就解決了韓瑞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所謂見微知著,從韓瑞讀者的問題,就可以知道他的水平,虞世南解答之後,讚許說道:“不錯,看來真是用心學習了。”


    “那是自然,多得虞公指點,名師出高徒,若是沒有絲毫進步,那豈不是讓你臉上抹羞嗎。”韓瑞笑嘻嘻說道,頗有點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意味。


    “不會,大家都清楚,這是朽木不可雕也,與老夫沒有關係。”虞世南捋須笑道。


    韓瑞笑容立滯,卻是忘了這茬,幹笑打起了哈哈,撇下此事,改說其他道:“虞公,你所言的辯論會,什麽時候開始啊?”


    “此事……卻是不急。”虞世南沉吟了下,皺眉說道:“看如今的情形,恐怕還要壓後。”


    韓瑞迷惑不解道:“這是為何?”


    虞世南輕輕搖頭,避而不談,反而笑道:“韓瑞,你又出風頭了。”


    “什麽?”韓瑞驚訝,不明白虞世南的意思。


    虞世南笑道:“你為破陣樂撰寫的詩,已經在朝堂上下廣為流傳,錚然豪邁,渾雄激蕩,得到文武百官的讚歎,盡管陛下沒有開口,但是神情和悅,想必心中肯定非常讚許。”


    “啊,這麽快就傳出來了?”韓瑞驚愕道。


    “也不算快,你也不想下,太常寺,就在皇城之中,與各個省部司監的官署相離不遠,伎樂高歌吼唱,精妙絕倫,誰能忽略過去。”虞世南笑道:“甚至,一些官員,都沒有辦事的心思,偷偷跑去觀望,讓禦史揪住了,參奏彈劾,受到責怪,指不定心裏怎樣埋怨你呢。”


    “不是吧,這樣也怪到我頭上?”韓瑞頓時無語。


    虞世南輕笑,與韓瑞聊起了朝廷趣事,有意無意,讓他多了解些,朝堂的結構,以及一些官員的基本情況,末了,別有深意說道:“韓瑞,多聽,多學,或許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韓瑞微怔,這算不算是暗示,有心向虞世南打聽清楚,不過也知道他不會直言相告的,心情有幾分蕩漾,片刻之後,才慢慢的平靜下來,發現太陽偏西漸暮,也就告辭回去了。


    一路琢磨,回到家中,才坐了片刻,韓瑞發現案上有個雕飾精美的木匣,似乎在什麽地方看見過,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了,詢問旁邊的仆役,得知這是烏薩爾送來的禮物。


    韓瑞終於記起來了,隨手翻開打開盒子,發現最上麵有張便箋,拿起來細看,說辭與剛才宴上差不多,多謝他的關照,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望請笑納。


    “烏薩爾。”韓瑞搖頭,將便箋放到旁邊,低頭打量,隻見盒中疊有幾塊羊皮紙,拿出來一看,韓瑞頓時哭笑不得,皮紙上盡是蝌蚪似的文字,誰能看得明白,這也就罷了,起碼可以找人翻譯,但是其中一塊,卻是畫著勾勾線線,不像文字,倒像……地圖。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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