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村民,平時耕作之餘,偶爾也到山上打獵,補貼家用,自然懂得使用弓箭,韓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村中青年小夥,多半是他的徒弟,作為親子,韓壯深得真傳,箭術自然不差,一箭落雁不過是小意思,赤手空拳,獵熊打狼才算本事。


    這個韓瑞自然清楚,在村中也有耳聞,韓七父子獵到什麽山豬野狼之類,家家戶戶都會分到一些骨頭肉塊,畢竟也是同堂的兄弟,就算有點小矛盾,該得的那份,也不會漏了韓瑞,到底是宗族情分,不是那麽容易磨滅的。


    韓瑞懷思之時,一個少年拿著獵物策馬奔回,一臉的驚歎,遠遠的,就開始大呼小叫道: “韓壯大哥,神乎其技,服了……”


    什麽意思?眾人驚,落雁而已,在場之中,先將韓瑞與錢豐排除在外,誰沒有這個本領,最多是運氣問題,獵多獵少而已,有必要這麽驚訝嗎,拍馬屁也不要這樣明顯吧。


    眾人心裏嘀咕,那個少年拿出了韓壯射落的大雁,可渾身上下卻沒有傷,羽毛不沾任何血跡,唯獨嘴還張著,含著半截箭羽……


    “開口雁。”賀蘭楚石驚呼,所謂的開口雁,就是在大雁飛過,張嘴嗚叫之時,一箭射出,箭頭由雁嘴直入,穿進腹中,雁死了,通體卻沒有傷痕,就叫開口雁。


    這種技術,不僅考驗眼力臂力,還有精確的判斷力,畢竟大雁開口鳴叫的機會瞬間即逝,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複再來,起碼賀蘭楚石清楚,以前打獵,也想在兄弟們麵前賣弄,射個開口雁,可惜往往醞釀半天,心裏實在沒有把握,隻得放棄。


    自然,沒有射落開口雁之前,賀蘭楚石無論如何,也不會聲明的,所以這件糗事,大家自然不清楚,他自己更加不會亂說,埋藏於心裏,現在見到韓壯,隨意似的抬手鬆弦,就落了隻開口雁,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高山止仰,實在是提不起嫉妒的心思,隻剩下深深的佩服,賀蘭楚石呼了口氣,拱手道:“兄長神射,真是令我等大開眼界,心中歎服。”


    “韓壯大哥,威武……”一群少年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讚歎,就差點沒有直接在臉上寫上崇拜兩個字了。


    “隻是僥幸……”韓壯誠實說道,本來是想射雁脖子的,沒有想到,大雁要打鳴,低頭張嘴,正好碰上了,活該它倒黴,也成全了一段佳話。


    “韓壯大哥,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謙虛,什麽時候有空了,能否指點小弟……”


    韓壯相貌堂堂,身材又極具英雄豪傑的特征,一箭就落了隻開口雁,瞬間就征服一幫心裏充滿大俠夢想的少年,先入為主,自然當他在謙虛,韓壯就要解釋,旁邊少年一聽,紛紛叫嚷也要拜師學藝,韓壯不善言辭,卻也是麵冷心熱的性子,況且箭術而已,又不是什麽傳子不傳女的獨門絕技,自然一口答應下來,不過卻也錯過了辯解的最佳機會。


    誤會,往往就是這樣產生的,想必今天之後,江湖上,又要流傳屬於韓壯的傳說,至於會不會有所誇大,那就不得而知了。


    見到韓壯受到眾人的追捧,錢豐不由得有幾分吃味,倚在院門,大聲叫道:“喂,你們這幫小子,再不進來,美酒佳肴,我自己獨吞了。”


    “嗬嗬,那麽多份膳食,你吃得盡嗎。”一個少年笑道:“難怪錢三哥越來越胖了,原來總是瞞著大夥吃獨食。”


    被戳中痛腳了,錢豐暴跳起來,撲了過去,呀呀叫道:“臭小子,看清楚,我這是豐腴,不是胖,有種不要跑,看我怎麽收拾你……”


    打打鬧鬧,韓瑞微笑,多跑多動,有助身心健康,有利於促進脂肪燃燒,對錢豐來說,也是件好事,懶得理會他們,邀請其他人到院中稍坐,隨之吩咐仆役,呈上準備妥當的美食佳釀,關係熟絡,眾人也不客氣,也不用韓瑞動手,就有兩三個小弟,捧起了酒壇,擺開二三十隻大碗,依次倒酒。


    在場的,多是少年,韓瑞也不用燒酒禍害他們,準備的是度數低,口感醇香的蓬萊春,大碗喝,不易酒,又顯豪氣,一舉兩得。


    這個時候,累得氣喘籲籲,渾身是汗的錢豐,慢慢走來,一抹擦汗,一邊以幽怨的眼神,看著與之追逐的少年,明媚的表情之中,帶著絲縷憂傷,旁人看了,一陣惡寒。


    實在是忍受不了了,那個少年連忙捧著一碗美酒,畢恭畢敬的賠罪,又自罰三碗,錢豐這才作罷,笑逐顏開,一碗酒下肚,又叫囂道:“剛才見你年少,故意讓你,不過有道是酒場無父子,過來拚酒,讓你見識,什麽叫做……”


    “酒桶”眾人異口同聲道,哄然大笑。


    錢豐臉都綠了,氣急敗壞道:“是海量,海量。”


    韓瑞宅院之中,歡聲笑語,打趣逗樂,與此同時,驪山之中,又是另外的情形,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消息,官衙通緝,懸賞萬貫的小吏,已經喬裝打扮,剃須易了容貌,就藏身於驪山,或是道觀,或是寺廟,或是山洞裏麵。


    逐利也不是什麽可恥的行為,反正找人,也像是大海撈針,如今有點線索,總比沒有強,怎麽可能錯過,萬一是真有其事,豈不是失去了千載難逢的時機,況且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抱著寧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眾人紛至遝來,


    要說驪山的常住居民,自然就是那些和尚道士了,清早就見到那麽多百姓,絡繹不絕的湧到山上,心裏差點樂開了花,可惜人是來了,卻沒有心思進香禮拜,而是東張西望的像是在找什麽人,殿前殿後,一寸一寸的搜尋,甚至連茅房也沒有放過。


    如此行為,怎麽不令人生疑,一個打聽,什麽?找賊,這叫什麽話,道觀(佛門)乃是清淨之地,怎麽做這等藏汙納垢的事情,不要找了,都回去吧。


    和尚道士趕人了,這年頭的宗教人士,說話也蠻管用的,大家真的不找了,乖乖出門,然而古代也有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好,你不讓搜,那我就不搜,而且不打擾你清修,但是在外麵盯梢,你們應該沒有意見了吧。


    和尚道士自然無可奈何,也奈何不了,而且其中某些人,心裏也悄悄打起了主意,畢竟一萬貫錢,不是誰都能夠無動於衷的,道觀寺院裏麵,清心寡欲的高人不是沒有,但是絕大多數,卻是沒有那麽高的修為。


    明麵上不說,私底下卻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自查行動,就算外頭的百姓知道了也不要緊,人家光明正大表示,這是在協助官衙辦案,杜絕犯罪,以示寺(觀)的清白,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盡管清楚他們的心思,大家也沒有辦法,隻得暗暗祈禱,小吏不在裏麵。


    或許是聽到眾人的心聲,小吏真的不在,然而也不是毫無所獲,起碼,一些小寺小觀的和尚道士,或是打柴路過的樵夫,都可以證實,曾經見過這麽個人,在山上出沒,消息傳出,眾人精神頓時為之振奮。


    不怕藏得深,就怕不在這裏,現在可以確定,一萬貫就在山裏,大夥加把勁兒,就能夠扛回家了,一時之間,群情鼎沸,顧不上攀爬疲憊,繼續搜索起來,人是暫時沒有找到,卻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什麽人參、靈芝之類的珍貴草藥,肯定逃不過群眾雪亮的眼睛,猶如蝗蟲過境,不留下絲毫根莖,什麽山雞野兔,更加不用多說,落到人類的手中,最後自然免不了,成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甚至號稱山中之王的,老虎、山豬、灰狼、花豹,在人類大軍麵前,紛紛變成了膽小的老鼠,個個聞風而逃,不敢現身露麵,唯恐慘遭毒手。


    此役之後,驪山的飛禽走獸,心有餘悸,主動退避三舍,很長一段時間,山上成了昆蟲的天下,世人視之為神異,道觀、寺院的香火更加鼎盛,也算是意外之得。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韓瑞可不知道,自己散布的消息,居然讓驪山上的動物、植物,受到了慘絕人寰的待遇,不然他心裏,肯定有那麽點兒,相當於米粒大小的愧疚,不放刻意放在心上,畢竟在千幾百年前的古代,談什麽保持環境,純粹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期間,錢豐暗示的透露了,自己即將出仕的消息,自然引得眾人爭相敬酒,七八碗下肚,錢豐麵紅似血,暈頭轉向,心情歡暢,在眾人的呼叫聲中,來到場地中間,跳起了胡旋舞,憨態可掬,似模似樣,頗有幾分味道。


    或許,胖子天生就適合跳胡舞,韓瑞心裏嘀咕,端碗飲了口水,目光看向驪山,旁邊的賀蘭楚石見狀,輕輕笑道:“放心,打草驚蛇,必然暴露無遺。”


    韓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不怕動,就怕不動,水濁了,魚兒自然要冒出來,那個時候,正好撒網,一舉擒獲。心中尋思,韓瑞舉碗示意,微笑說道:“賀蘭,不出意外的話,我哥也要投軍,你是前輩,平時裏記得多多關照。”


    “那太好了,以韓兄長的條件,不從軍反而令人可惜。”賀蘭楚石連忙點頭,拍胸說道:“關照卻是不敢,但是有用得著我之處,絕對不敢推托。”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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