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我有什麽心結呀?”韓瑞莫明其妙,笑著說道:“不過好奇心,倒是有點兒,比如今日,返回途中,遇到那人,晦叔的反應,的確讓人好生奇怪。”


    輕輕歎了口氣,韓晦微笑說道:“不過是些陳年往事罷了,以後再詳細告訴郎君,倒是剛才,郎君的心情似乎有異。”


    “有嗎?韓瑞反問,低下頭來,順手扯了下寬敞的袖子。


    “其實,族人並非不關心郎君,隻是……。”韓晦吱語,解釋得很是艱難,這種事情也不好解釋,隻是什麽?隻是相對韓瑞來說,更加著重生計?事實也的確如此,民以食為天,也沒有錯誤,但是韓晦又不敢這麽說,害怕又傷害了韓瑞幼小“脆弱”心靈。


    “晦叔不用解釋,我明白的。”韓瑞擺手說道:“為了我的病情,已經耽擱了好幾天全村的春耕大事,族人埋怨幾句也十分正常,我羞愧還來不及,怎麽會有心結。”


    韓瑞明白韓晦前來的目的,返村的時候,族人的表現,簡直可以用淡漠形容,如果不是有韓晦在旁,恐怕連問候也省下來,偶爾幾句關切,怎麽看也像是在敷衍。


    對此,韓瑞想得很開,以前,常年患病,一年到頭,也沒有見過幾次族人,本身就有疏遠感覺,現在穿越之後,更加不用說,就相當於陌生人,又何必在意他們的態度。


    仔細打量韓瑞,卻見他坦然自若與自己對視,一時之間,韓晦也弄不清楚,這話到底是語出真誠,還是言不由衷。


    好半響,韓晦心中微微感歎,看來近幾年,真的是過於忙碌瑣事,對郎君關心照顧得不夠徹底,察覺不到他的變化也就罷了,居然連心思也琢磨不透了,真是有負九郎所托。


    “郎君能這麽想,自然最好。”韓晦輕聲道。


    “對了,晦叔,看起來,七伯似乎不怎麽喜歡你呀。”韓瑞笑道,而且不僅是不喜歡而已,簡直就把韓晦當成仇人似的,處處與之針對。


    那還不是因為你,摸著鼻子,韓晦沒有明說,隻是淡聲道:“其實,七郎,為人還是不錯的,性子固然暴躁些,不過是個直性子,有怨氣總是直言不諱,不會在背後欺人,平日,村人在外麵遇到不平事,第一個站出來援手的就是他,若是能將火氣收斂起來,怕是更加得到大家的尊重,可惜了。”


    一句可惜,頗有點意味深長,韓瑞卻沒有聽出來,一邊點頭,一邊伸手捂嘴,微微打了個阿欠,折騰了一個下午,又泡了個熱水浴,真是有點疲倦之意。


    “嗯,郎君累了,且休息吧。”韓晦微笑,站了起來,走到房門前麵,悄然無聲地拉開房扇,忽然回身說道:“對了,希望郎君明日早醒一些。”


    “有事?”韓瑞疑惑問道。


    “自然,春祭呀,郎君是宗長,豈能缺席。”韓晦笑道,也不等韓瑞有所反應,穿上鞋履,輕輕關門,微步而去。


    眼睛連續眨了好幾下,倦意上湧,韓瑞決定不想了,管他有什麽深意,先睡足了再慢慢琢磨,當下解開房中帷簾,躺榻而眠。


    翌日,天色蒙蒙,東邊泛著白茫,還能聽到夜蟲的叫聲,遠處的山還是灰暗的一片,隻能依稀看到山上茂密的樹木,被微風吹拂後,枝葉搖曳而透出稀疏的光,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


    漸漸地,靜謐的鄉村多了幾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起床的聲音,夾著幾聲犬吠,片刻,又傳來幾人的輕微對話,接著就是唰洗鍋碗瓢盆的刺雜喧擾……,各種各樣的動靜越來越大,須臾,雞鳴高昂,透徹雲霄,霎時,朝陽掙脫了雲霧的束縛,躍然而出,瞬間,萬道霞光沐浴著大地,就像散發著七彩光芒的明珠,熠熠生輝。


    這時,鄉村四處,雞飛狗跳,孩童哭啼,大人斥喝,不絕於耳,充溢著喧囂,聲浪如波,奔湧而去,在山穀中又回蕩而來,顯得更加地熱鬧。


    宅院屋內,韓瑞在清甜的風中醒來,慢條斯理穿戴整齊,推開木質花格窗,向外微微地探出頭去,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如水一般濕潤,絲縷露氣透過層層衣裳,鑽進皮膚,一陣冰涼刺骨,讓韓瑞情不自禁縮著身子微顫。


    走廊外麵,有個十六七歲,麵容清朗的少年勸說道:“郎君,晨早寒冷,濕氣很重,多添件衣衫吧。”


    “……阿福。”韓瑞本能叫喚了聲,微笑招呼道:“進來吧。”


    側身微推,阿福脫履而進,手裏端著盆冒著升騰熱氣的溫水,肩膀還搭著幹爽毛巾,十分麻利地把盆放好,快步走到窗口,伸手把窗子徹底鎖上,轉身習慣性埋怨說道:“郎君,你身子不適,吹不得風……。”


    囫圇洗著臉,韓瑞撲哧笑了,含糊說道:“阿福,我病已經好了。”


    “那也不成,又反複……了下嘴巴,阿福懊悔,懺悔道:“大風吹去,神明在上,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行了,神他老人家忙得很,怕是沒空理會你。”用幹毛巾抹著臉,韓瑞問道:“阿福,是不是準備開始春祭了?”


    阿福說道:“就要開始了,管家讓郎君快些。”


    “嗯,那就走吧。”


    順手把毛巾搭好,韓瑞稍微整理衣裳,攜同阿福向廳中走去。


    顯然,韓家上下也十分重視春祭,宅院屋簷、牆壁,都披紅掛彩,特別是見到韓瑞出現,立即點燃爆竹,嗶嘰啪啦,一響、二響、三響……一連也不連串成片,就當韓瑞覺得奇怪,走到廳中,頓時錯愕起來。


    韓晦,打扮與以前不同,頭上戴著四方帽,身上披著寬鬆袍服,胸前印有陰陽魚,身後畫著八卦圖,就差手裏拿著一個鈴鐺,不然活脫脫就是個出家修行的道士。


    憋著笑,韓瑞問道:“晦叔,你這是?難道何事想不開,要出家呀。”


    “然也,就是怕道觀全真容之不下。”揮著袍袖,頗有仙風道骨的氣勢,韓晦說了句玩笑話,忽然額頭微皺道:“倒是郎君,你這般穿著似乎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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