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害人了。”韓瑞莫明其妙。


    “上次我們就是在這家湯室沐浴,現在這裏進進出出,少說也有數百人,沒一個是去湯浴的,掌櫃的心裏一定很鬱積。”錢豐說道:“當然,二十一郎你更慘,被人追攔堵截,東躲**,沒個安穩。”


    說雖如此,卻不見錢豐有多少同情的意味,臉上笑容可掬,充滿幸災樂禍。[唐朝小地主節全文閱讀請登陸


    馬車馳騁在長安城的街道上,瞄了眼錢豐,韓瑞淡聲道:“你好像很高興,別忘記了,你我關係親密,他們遲早會找到你頭上。”


    “呃,也是哦。“錢豐愣了,想到客棧掌櫃應付訪客,手足無措的場麵,有點兒不寒而栗,打了個泠顫,皺眉說道:“真是奇怪,按理來說,你在揚州的聲名,應該更加響亮才是,怎麽沒見那麽多人找你。”


    這也正常。有人解釋道:“江淮士大夫脾性溫雅含蓄,不似北方百姓豪邁開放,心有所思,就立即行動。”


    “多謝虞管事解惑。”錢豐拱手道,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名臣大儒之家,連個仆役也有這般見識。


    “客氣了。”虞安含笑回應,專心駕馭馬車,其實還有一點他沒有提到,拋開脾性因素,最重要的是有馬同等人的事例在前,誰敢保證,韓瑞不會得到天子的賞識,從此以後飛黃騰達,平步青雲,自然要攀下交情,為日後做好打算。


    馬車輕快,打著虞世南的旗號,一路通行無阻,很快經過兵丁把守的坊門,拐彎抹角之後,在一幢清幽雅致的宅院前停了下來。


    躍然下車,掀開簾布,虞安笑道:“到地方了,兩位公子,請隨我來。”[唐朝小地主節全文閱讀請登陸


    青磚灰牆,石階丹楹,簡約卻不失華麗,到底是高官大臣的宅院,再怎麽樸素,卻也要比尋常百姓住宅高級,連鄭仁基那富麗堂皇的豪宅也進出自如,兩人自然不會膽怯,隨行而上,通過外院正中的垂花門,眼前豁然開朗,冠木成蔭,芬芳四溢。


    走到前院堂前,虞安卻沒有停留,繞道而行,走了片刻,來到內宅偏廳,才拱手行禮,笑著告退而去,自然婢女奉水而上。


    跪坐下來,韓瑞饒有興趣打量廳中環境,席案古樸而精致,大家之氣內斂,牆壁不空,懸掛幾幅字畫,仔細觀望,卻是名家之作……


    “怎麽,才來,就瞧上我的字畫了。”虞世南含笑的聲音傳來,韓瑞連忙站起,與錢豐迎了上去,見禮之後,捎帶韓晦的問候,虞世南又感歎了片刻,緩緩坐下,揮袖伸手示意,客氣了句,韓瑞與錢豐居於下首,正襟危坐,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虞世南佯怒道:“小子,已到長安幾日,鬧出許多動靜,卻不見前來拜訪,眼中是否還有老夫的存在?”


    “現在不是來了麽”。韓瑞笑道,避重就輕。


    虞世南聞言,麵帶不悅,哼聲道:“如此說來,如果老夫不派人相邀的話,你是不肯屈尊前來了?”


    “豈敢。”韓瑞誠惶誠恐,卻沒有解釋原因。


    虞世南微微擺手,輕歎道:“算了,你們差不多一個脾性,心高氣傲,不願借老夫之勢,也可以理解。”


    “多謝虞公體諒。”


    韓瑞公了口氣,沒有力法,韓晦千叮萬囑,到長安可以,盡量少和虞世南接觸,免得被他誘拐了,當然,這隻是原因之一,主要還是幾日事情繁多,他……忘記了,沒有理由,怎麽解釋原因啊。


    “你……是錢豐吧。”一同前來,虞世南自然不會厚此薄彼。


    “小子正是。”錢豐忍耐心中激動,淚流滿麵,太榮幸了,虞世南居然記得自己。


    呃,如果不是虞安提醒,虞世南的確忘了,不過現在,當然表現出寬厚長者的風範,慈和說道:“此來長安,準備參加科舉,可有行卷?”


    隨行而來,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等待這個時刻麽,錢豐連是都忘記回答,手忙腳亂地取出行卷,恭敬呈上。


    咦!虞世南輕歎了下,本來是想看到韓瑞的情麵上,評點幾句,不想展開望了幾眼,發現文采飛揚,非是穀流。


    韓瑞借機說道:“虞公,莫要小瞧三郎,在揚州州學,他的文采才學,也是出眾拔尖,居於榜首之列。”


    好兄弟,感激望了眼,錢豐連忙謙虛說道:“都是同窗好友承讓。”


    世南反應平平淡淡,放下行卷,詢問起來,幾番考究,錢豐固然興奮,卻知道是關鍵時刻,沒有掉鏈子,一一應對如流,虞世南的臉上慢慢泛出讚許笑容,打量了眼,心中大歎,古人誠不我欺,果真不能以貌取士。


    “尚可,縱然不能高中進士,明經`秀才,還是沒有問題的。”


    錢豐喜出望外,連忙拜謝道:“還須虞公多加指點。”


    要知道,隋唐時期的科舉,以後世不同,分為許多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其中最為重要的自然是進士科,其次是明經`秀才,像明法`明字`明算之類的,多被世人所不屑,不予以重視。[唐朝小地主節全文閱讀請登陸


    本來,錢豐信心不足,猶豫著要不要報個簡單易得的科目,但是現在有了虞世南的評語,信心立時倍增,自然開心歡暢之極。


    虞世南矜持頜首,算是應承下來,同時開口道:“韓瑞,怎樣,有無興趣參加科舉,隻要你允肯,老夫保你進士登科及第,就是榜首三甲,也不成問題。”


    來了,要堅持本心,抵製誘拐,韓瑞搖頭,微笑道:“虞公,我再遊玩數日,就要起程返回揚州了,哪裏有空參加科舉。”


    “返回揚州?”虞世南搖頭說道:“恐怕由不得你了。”


    “為何?”韓瑞迷惑不解。


    “要問你自己。”虞世南輕笑道:“在京城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天子隨時會予以召見,怎能輕易脫身。”


    “天子召見!”錢豐驚呼,神情激動。


    怦然心動,片刻,冷靜下來,韓瑞問道:“那麽陛下,何是見我,能不能快些,不然秋過冬來,歸途不易。”


    “快些?”虞世南神情古怪,驚訝說道:“看來,你真不明白什麽叫做帝王威儀,天子召見,臣民唯有耐心等待,俯首聽命,沒有反對的餘地,更加不用說反過來催促了。”


    “二十一郎,天子召見,那是何等榮耀,再久,也要等啊。”錢豐也急忙附和,別說一兩個月,就是一年半載,也要留下。


    “的確如此。”虞世南笑道:“麵見之時,若是對答如流,得到陛下的覺識,何須參加什麽科舉,入仕為官,輕而易舉,那時老夫厚顏,向陛下討個人情,招你到秘書監供職,曆練二三十載,或能登閣拜相也說不定。“


    誘惑,絕對是**裸的誘惑,錢豐聽著都要垂涎三尺,韓瑞卻絲毫不為所動,動個嘴皮子而已,信口開河,誰不會啊。


    心中讚歎韓瑞的沉穩,虞世南微笑道:“怎麽,在懷疑老夫之言,若是不信,老夫卻是可以證明。“


    “信,自然相信。”錢豐使勁點頭,嗬嗬笑道:“虞公名滿天下,豈會撒謊欺人。”


    小子卻也機靈,一句話把反路堵住了,虞世南輕笑,從容說道:“韓瑞,隻要你答應,三日之內,老師擔保,宮中必然傳來召你麵聖的旨意。”


    韓瑞也清楚,以虞世南的能力,的確可以做到此事,什麽高官厚祿,太過飄渺,韓瑞當然可以無視,不過麵見李世民,本是前來長安的目的之一,而且機會唾手可得,韓瑞卻猶豫不決,心亂如麻,究其原因,無非是害怕而已,那是對未知的恐懼。


    皇帝,無論後世怎麽解剖`演繹,但是與現實生活非常遙遠,隻不過是個符號而已,現在卻不然,帝王之怒,橫屍百萬,伏首千裏,言行舉止,生殺予奪,開不得半點玩笑,誰知道麵見的時候,恰好遇到李世民心情不好,揮揮衣袖,帶走的不是僅是雲彩,還是腦袋。


    要知道韓瑞不是什麽忠君愚臣,聽聞皇帝讓他去死,還樂嗬嗬答應,上吊抹脖子,唯恐不夠徹底,想了再想,心裏磣得慌,突然問道:“虞公,為何如此助我。”


    嗯,沒有料想中的驚喜交集,已經很出乎意料,現在又提出這個問題,虞世南忖度片刻,坦然笑道:“你在京城為官,是否會把晦兒招來?”


    “當然。”韓瑞毫不遲疑應聲,同時笑道:“所以,恕我不能答應虞公的提議。”


    終於想到了借口拒絕了,韓瑞長長籲氣,虞世南並不清楚,以為他在惋惜,卻因為韓晦的原因,拒絕了誘惑,心裏多了幾分讚賞,又幾分失落,歎息道:“老夫已是風燭殘年,唯一的念想,無非是與子侄兒孫共享天倫,難道區區願望也實現不了麽。”


    明白虞世南與韓瑞在打禪機,盡管堪破不了其中奧秘,錢豐卻也聰明,乖乖沉默不語,隻聽韓瑞歉聲說道:“虞公,此事,小子真的無能為力。”


    目光時而渾濁,時而清明,過了片刻,虞世南輕輕歎氣,收斂心情,說道:“暫且不提此事,你現在何處投宿?”


    “借居新豐郊外的一戶百姓之家。”韓瑞說道,前來客棧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不勝其煩,自然要抽身離去。[唐朝小地主節全文閱讀請登陸


    “也非久留之地。”虞世南說道:“如果讓你在老夫府上……知道你肯定婉拒,且聽老夫說完,如果,是你的宅子,就不會推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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