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峰一樂,伸手幫他穿衣服:“那小子精著呢,等得來太陽從西邊出來也等不來他自盡,平日裏囂張慣了,我巴不得讓思庭多治治他!” 小心翼翼的扶著耶律青站起來,林浩峰盡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膝蓋沒事吧?” 耶律青搖搖頭淡笑:“沒事的,之前這樣我還要去做工呢。” 感受到他身體微微的顫抖,再一聽他這話,林浩峰沒來由的覺得心裏一疼,要是自己早點遇到他就好了,省的讓他遭這麽多罪。 “走吧。”耶律青推推他:“去看看周慕。” 林浩峰點頭,扶著他往前走:“走慢點啊,讓周慕那小子多在樹上掛一陣子!” 飯廳前的空地之中,許思庭坐在椅子上看著在樹上蕩來蕩去的周慕笑眯眯:“小騙子,以後還敢不敢再仗勢欺人?” 周慕被繩子捆的嚴嚴實實,在樹上跟個秋千似的暈暈乎乎,看什麽都模糊,隻有許思庭那張笑臉異常的清晰,於是盯著看啊看,心想記住你這張可惡的臉,總有一天爺要一雪前恥!! 周圍的仆人管家站了一圈,都被許思庭手裏明晃晃的雪舞劍震回去,隻得在心裏期盼林少俠趕緊來啊…… 林浩峰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扶著耶律青一路慢慢往過溜達,就覺得他怎麽這麽瘦,之前打仗的時候隱約遠遠的看過他一眼,記得當時挺結實的一個人啊,正在胡思亂想間,就聽耳邊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姓林的你早幹嘛去了!老子不要你救,滾!” 林浩峰也不生氣,讓耶律青坐在院子裏一張大躺椅上,笑嘻嘻的看著周慕:“誰說我是來救你的,我是來帶子寧看戲曬太陽的。” 周慕聞言差點氣結,想罵也沒力氣罵,悲悲戚戚的抽抽搭搭:“哥,你快些回來啊……你弟弟要被人欺負死了……” 林浩峰笑的更喜慶:“周梓回來非但不會救你,說不定還會勸思庭多捆你一陣子……” 周慕聞言白眼一翻,裝暈。 林浩峰邊笑邊搖頭,衝許思庭使個眼色,許護衛心領神會,抬手一揚,一枚鋒利的刀片飛速劃過繩子,於是周家二少爺“嘭”的一聲直直摔在地上,激起灰塵一片,慘叫一聲,真暈了…… 下人七手八腳的圍上來把周慕抬回房,心說完了完了,向來都是少爺欺負別人,這下可好,被別人欺負成這樣…… “你就不會慢點把他放下來。”林浩峰見耶律青被揚起的灰塵嗆的直咳嗽,於是一邊幫他拍背一邊瞪許思庭:“沒見地上都是土啊?!!!” 許思庭看著林浩峰一幅狗腿的樣子,覺得心裏發毛:“那個……耶……” “耶個屁啊!”林浩峰瞪眼:“以後他叫戚子寧,記清楚了!” 許思庭被吼的腦袋嗡嗡響,心說這真的是林將軍的親哥哥麽,除了臉長得差不多,性格也太不一樣了吧,林浩煬的性子如同夏日的流水一般溫溫潤潤,即使是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雲淡風輕,從來就沒見過他有多大的情緒起伏;林浩峰卻如同大漠上的獵獵西風一般豪爽大氣,所到之處必然彌起黃沙一片,總是有些霸道的用自己的方式影響別人。 “許護衛。”耶律青淡淡一笑:“我們之前在戰場上見過麵的。” 許思庭見著林浩峰殺人的眼神,識趣的搖頭:“那個……戚公子說笑了。““去看看馬車準備好了沒有。”林浩峰打發走許思庭後,蹲下來認真看著耶律青:“以後別到處說你的身份,知不知道?” 耶律青挑眉:“怕皇上找你的麻煩?” 林浩峰一笑,替他倒了杯水不說話,抬眼見日頭有些毒,於是默默站在一邊替他擋住一些陽光,隻讓他的膝蓋曬到太陽。 “林大哥,馬車行李什麽的都準備好了。”許思庭跑回來:“什麽時候動身?” “現在吧。”林浩峰蹲下來把耶律青一把抱到自己懷裏大步往外走。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耶律青瞪他。 林浩峰一樂:“我知道你能走,可我抱你不是走的比較快麽,我們要抓緊時間出城,否則周慕那小子醒了還不知道要怎麽鬧騰。” 許思庭跟在後邊撓頭,覺得這句話怎麽聽怎麽像借口…… 第16章 心動情牽 周府的馬車挺大挺寬敞,裏頭還有軟乎乎的大墊子,林浩峰讓耶律青靠好,又在他夠得著的地方放了些點心茶水,才轉身出了馬車。 耶律青靠在墊子上,腦海中又浮現出林浩煬的臉,心底不由得苦笑一聲,他們兩個人的樣子明明就那麽相似,怎麽給人的感覺竟會差這麽多,一個淡薄的像是天山上的冰雪,另一個卻溫暖的如同草原上的陽光。從孤陽王城淪陷的那一刻開始,漠北狼就已經不在了,被發配的日子裏那些非人的折磨和無盡的屈辱,更是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心抽幹,未來,期待,希望,幸福,所有的美好都遙遠虛幻的如同藍天下的泡沫,父王臨死前的那句活下去甚至讓自己連死都不敢奢望,原以為自己就會這麽行屍走肉的過下去,直到哪天實在撐不住了,然後就可以理所當然的閉上眼睛,可以無愧於耶律家的神靈,自己的確堅強的活過了,死的不是心,隻是身體而已。要是沒有遇到林浩峰,自己大概那天就會被打死了吧,看著馬車窗外林浩峰騎馬的身影,耶律青喃喃自語:“你沒必要對我這麽好的,你不需要替林浩煬贖罪,成王敗寇,我真的從來就沒有恨過他。” 一行人出城之後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聽後頭有人追來,扭頭一看周慕正騎了馬滿臉怒火的一路馳騁而來。 “我現在沒工夫和你打。”等周慕到了跟前,許思庭一臉不耐煩的看著他。 周慕鼻孔朝天“哼”了一聲:“誰說我是來和你打架的,正好我沒去過西川,我也要一起去。” 許思庭懶得和他計較,策馬繼續前行,林浩峰笑著拍拍周慕的肩膀:“就這麽走了,等你哥回去找不到你怎麽辦?” 周慕瞪著許思庭的背影咬牙切齒:“他害我在家丁麵前丟了那麽大一個人,我還能在家呆下去麽!此仇不報非君子,總有一天小爺要廢了他!” 耳力極佳的許思庭聞言冷笑,就憑你個小胳膊小腿的紈絝子弟? 兩三天後,一行人到了隴玉城,這裏有千琅國最大的鐵礦,因此雖說地處西北,倒也是個富裕的地方。 “在這休息一天,明天再出發。”林浩峰看著路邊的一座酒樓:“今天就住這了。” “這才中午,再走走傍晚到前頭的那座鎮子裏再休息吧。”許思庭心心念念想早些回去,省的自家的寶貝少爺被西騰臨那個流氓占便宜! “太陽太毒,我頭暈!”林浩峰瞪他一眼,自顧自的跳下馬把耶律青扶出來:“子寧我們今天在這休息。” 耶律青下了馬車之後扭頭看了林浩峰一眼欲言又止,林浩峰被他看的有些心虛,掩飾的笑笑,帶著他進了客棧。 “林大哥今天怎麽回事。”許思庭跳下馬犯嘀咕。 周慕背著手往裏走:“那個誰,我沒錢啊,你付賬!” 許思庭咬牙,這人真無賴! 在客棧最好的上房中,林浩峰扶著耶律青躺好,自己站起來,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很快就回來,有什麽事就叫思庭。” 耶律青神色微微有些異樣:“你有事?” “嗯。”林浩峰點點頭:“你好好睡吧,我先出去了。” 看著林浩峰離去的背影,耶律青慘然一笑,這個地方有自己太多不堪的回憶,幾個月前在城外那個陰暗潮濕的礦洞中,自己以最屈辱的姿態躺在地上,布帛撕裂的聲音和周圍人的哄笑聲異常刺耳,滾燙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滲進身下肮髒的泥土裏,掌心被自己掐的麻木,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瞬間,隻希望再也不要醒過來,就這麽永遠的睡著該多好。屈辱的記憶鋪天蓋地的湧上心頭,耶律青隻覺得頭疼的快要裂開,喉嚨湧上一陣甜腥,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活著這麽累,不想再堅持了,也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林浩峰出了客棧,到了衙門抓了知府李維,丟在馬背上就往城外疾馳而去。 “林大人,你找下官有何事啊?”李維和林浩峰也算是認識,心裏有些奇怪,什麽事情著急成這樣? 林浩峰也不說話,隻管帶著他往礦山走,到了之後扔給他一張紙條:“去把這些人給我帶來,一個也不能少!” 李維接過紙條看看,點點頭:“大人先在廳裏等等,我這就去。” 一炷香的功夫後,六個工頭被帶到了林浩峰跟前。 “大人,找小的有事?”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看著林浩峰小心翼翼的開口。 林浩峰掃了一眼這一溜人,麵色暗沉:“你們誰認識戚子寧?” 眾人聞言都有些慌亂:“不……不認識。” “不認識?”林浩峰冷笑:“來人,拖下去沒每人先打個幾十板子再接著問。” “大人饒命啊!”眾人聞言臉色煞白,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說!把你們對他做過的事情老老實實交代出來,漏一件我就割了你們的舌頭!”林浩峰聲音陰冷如鐵。 “大人饒命啊,那天我們幾個一時糊塗……就……我們不知道他是大人的朋友啊,大人饒命……”眾人磕頭如搗蒜。 “混賬!普通奴隸就能任由你們欺辱了麽!”知府李維聞言也是震怒。 林浩峰想起耶律青滿身的傷痕,眼睛燒的通紅,再也不想聽他們說下去,手起刀落之間,六具屍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李維是個讀書人,本來還想跟那些人講講仁義道德,就見眼前一陣血光,反應過來後哆哆嗦嗦:“林大人,濫用私刑事違法的呀,就算是他們犯了罪也要由本府審理,況且他們雖然違法,也罪不至死……” 林浩峰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門,沒工夫和這書呆子講道理,罪不至死?這六個人死一萬次也不夠。 “林大人!”李維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直歎氣,俠客真可怕,皇親國戚當俠客更可怕! 林浩峰翻身上馬一路回到客棧裏,進門就見許思庭正坐在大廳裏喝茶。 “林大哥你回來了呀。”許思庭站起來:“去哪了一頭的汗?” 林浩峰擺擺手:“去見了個人,子寧沒什麽事吧?” 許思庭搖搖頭:“沒事,我一直在他隔壁也沒聽他叫我,我才下來喝口水。” “我去看看他。”林浩峰轉身就往樓上跑,看的許思庭直翻白眼,不過分開了不到兩個時辰,至於這麽急切麽? 林浩峰推門進去就見耶律青臉朝裏斜靠在床頭,於是走到跟前推推他:“醒來了,帶你下樓去吃飯。” 耶律青被他一推,軟軟的倒了下去。 “子寧!”林浩峰大驚失色,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懷裏,就見他臉上一點生氣也沒有,嘴角隱隱有血跡,再一看被子上,一大片血漬已經幹涸變暗,頓時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衝出房門就想去找大夫。 “怎麽了?”周慕正好從門裏溜達出來,差點和林浩峰撞個滿懷。 “你快去和思庭幫我找大夫!”林浩峰有些六神無主:“快點,他暈過去了。” 周慕平常是無賴了點,關鍵時刻倒也知道收斂,此時見林浩峰急的連話都說不順溜,於是連連點頭:“行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去。” 見周慕衝下了樓,林浩峰穩了穩神智,進屋拉過耶律青的手腕試了試,隻覺得他的脈搏虛弱幾乎斷斷續續,怕他撐不下去,林浩峰想都沒想的扶著他坐起來,一掌拍在他背上,徐徐傳了些自己的內力過去,感受到他的脈搏漸漸穩了一些才鬆了口氣,伸手把他死死的抱在懷裏,有些不敢再看他毫無血色的臉,生怕他的心跳會在下一刻停止。 大夫很快被找來,替耶律青看過後皺著眉頭開口:“這位公子身體實在是太虛弱,又有些燥火攻心。因此才會咯血昏迷。” “那他什麽時候會醒?”林浩峰急急開口。 大夫猶豫了一下:“這……說不上,按理來說應該很快就會醒,但這位公子氣息太過微弱,有些反常……” “他到底有沒有事?”林浩峰被大夫的話繞的腦子發暈,拎著他的領子就吼:“你再給我拐彎抹角一次試試!” “在……在下隻能開藥調理,但是能不能醒還要看這位公子本身的體質。”大夫戰戰兢兢。 “林大哥你別著急啊。”許思庭生怕林浩峰會一怒之下殺了這大夫:“先開幾帖藥帶著,這裏到西川罕崖快馬加鞭的話也就兩天,到時候我們去找冷少爺。” “我這就去跟著大夫買藥!”周慕破天荒的和許思庭站到了一條戰線,飛快的抓藥又熬好之後端給林浩峰。 “子寧。”林浩峰輕輕叫道:“張嘴喝藥。” “噫,好肉麻!”周慕狂摸自己的胳膊:“從不知道你還能發出這麽惡心的聲音。” 林浩峰沒空理他,麵前的耶律青牙關緊咬,喂進去的湯藥全部流了出來。 “不如你嘴對嘴喂他好了!”周慕興高采烈,搬了小板凳坐在一邊。 林浩峰瞪他一眼,把藥碗遞給他:“端好了!” “嗯嗯嗯。”周慕狂點頭,舉聖水一樣舉著藥碗,好激動。 林浩峰伸手扶著耶律青讓他靠在床頭,左手輕輕捏開他的嘴巴,右手拿勺子盛了藥喂進他嘴裏,再用內力逼著他咽下去。 “真無聊。”周慕好失望,被林浩峰一腳踹開:“快去套馬車!” 四人準備了一大堆的吃食清水在馬車裏,晝夜兼程往西川罕崖趕去。 罕崖山上,冷夕照正托著腮幫子和西騰璃下棋。 “你又輸了!”冷夕照輕輕鬆鬆吃掉他一整條大龍,笑的好開心。 “哦。”西騰璃心不在焉的棄子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