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我。”


    亞連在我耳邊說。


    外麵雨很大,雷聲很大,劈裏啪啦的豆子聲裏混了點轟隆隆。


    老實說跟我的內心也差不多了,因為我聞到了很明顯的信息素的味道,這對我來說並不是個好消息。


    我嗅著空氣裏的味道,有些驚訝,立刻伸手想要推開亞連。


    他卻並不願意鬆手,啊不,是鬆口,又吻了上來。


    亞連的手纏著我的脖頸,額邊的黑發晃動,如琉璃般摻著微青的肌膚上染上紅暈。如清晨的雨露於花瓣上沁出,極淡的透著些冷的玫瑰馥鬱在室內肆意地蔓延,我幾乎有些呼吸不過來。


    雨勢漸漸小了,房間內的空氣卻愈發顯得低氣壓且燥熱。


    我的額頭沁出了汗水,想要偏過頭去,他卻並不滿意,身子幾乎挺起來貼住我。他眼睛微微睜開,水霧朦朧,卻顯出幾分不滿。


    “亞——”


    我的話被堵住,他跟喝醉了的鳥一樣衝過來,雀躍又熱烈,卻又似尋路般迷糊。


    這樣高濃度的信息素要忍住實在困難,我必須十分努力才能克製暴虐的念頭。其實要想推開還是能推開的,但怎麽說,多少有點舍不得。


    於是我隻是偏開頭,緊咬牙關。


    亞連真的是個執著的人,他似乎完全不理解我的抗拒,仍然想要笨拙地撬開我的嘴。


    但顯然,他雖然執著,但驕縱更勝一籌。


    沒幾分鍾,亞連便往後仰著身子,漂亮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和惱怒,“你在拒絕我?”


    很好,感謝你看出來了。


    我沒敢說話,隻是迅速起身,抓起被子往他身上一裹,“天氣冷,小心著涼。”


    隨後火速想跑,但身後傳來極其高亢的喝止,“站住!”


    “你什麽意思!”他聲音又高了一截,“你給我站住!不準走!”


    我顯然不是可聲控的ai,但仍是站住了,轉過頭去。


    人剛轉過去,就再次被喝醉的飛鳥撞了個滿懷。


    他直接摟住我,咬著牙,眼睛裏幾乎要沁出淚水,“你怎麽敢拒絕我?”


    大哥,不是,你要是跟他睡了我不就不拒絕了。


    但你連接吻都不會,這誰敢睡啊?!


    亞連完全意識不到,如果我標記他我會死多少次,語氣更高亢地控訴我,“你明明說過你傾慕我!但現在你居然——”他呼吸不過來一般,清瘦的身軀起伏著。


    我看見羞恥、憤怒、尷尬等表情在他臉上輪番顯現,卻隻能歎氣道:“我不可以。”


    “不是我不想,是不可以。”我強調,又說:“我從未渴望得到你的心,更不要說其他,我也給不了你未來,所以是不可以的。”


    亞連呼吸更急促了,“沒什麽不可以!我也不需要你負責。”


    “因為你也沒本事對我負責。”


    他話音小了些。


    一時間,我們再對話下去。


    亞連望著我,眼中有搖曳燃燒的火焰。


    沉默越久,空氣越稀薄,他的火焰越黯淡,時機越合適。


    “我沒有。”我努力笑了下,“我從不覺得我會負責。”


    今天快結束了,理論上隻要時機把握好,還有五句實話。


    “是你要你對你自己負責。”我將外套脫下,披在他的身上,“你並不喜歡我,你隻是想要侮辱江森。”


    標記後,信息素會在他身上停留至少三天,期間無論是哪個alpha都會被我的信息素攻擊。如果標記中成功成結,那可是永久標記,要洗去隻能由另一個alpha重新標記,omega甚至會承受極端的痛苦。


    無論是讓江森察覺還是洗去我的信息素,那都是絕頂的侮辱。


    怎麽說,腦子雖然不好,但是這種報複心還真是強。


    你想寫報複爽文,何必拉上我這個賤民呢?


    亞連下意識昂起頭,音調逐漸降低,“我沒有。”


    “喜歡過他,如今討厭他,不代表你要否認這些。”我將外套攏了下,又帶著他回到了病床上,低聲道:“你喜歡我麽?不見得多喜歡,你隻是更討厭他而已,如果為了他就讓我標記你,那——”


    “我不會後悔!因為我絕對不會原諒那樣一個自我中心的人,而且我對你也不是——”


    亞連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麽,卻被我打斷,“重點不是你會不會後悔,而是我不願意。”


    亞連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已熄滅的焰火又有了火星,“什麽意思?!”


    “我不願意標記一個並不愛我,或者不那麽愛我的人。即便我很愛這個人。”


    我這麽說。


    於是他的焰火又逐漸燃燒起來,隻是不再是為了憤怒,而是其他。


    亞連垂下了頭,長而密的睫毛掩蓋了眸光。


    “他對你很好,隻是性格並不好,我看得出來。”我又說:“你們隻是發生了一些矛盾而已,你也沒有考慮清楚很多事,所以我不想成為你們拉鋸戰中的人。”


    我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起身準備離開。


    “所以,你這段時間才不理我嗎?”


    亞連的手攥住我的外套,抬頭看著我。


    小夜燈綻放著昏黃的光,那些光照得他褐色的眼眸如琥珀般澄澈。


    可以掌控範圍內的聰明人相處起來是非常愉快的。因為他會自己思考,所以得出的所有結果都隻需要他自己負責。


    我眨了眨眼,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笑,“是,但是很多時候則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對不起,我很悶。”


    亞連搖搖頭,眼睛裏的琥珀閃爍著點光,“不悶,是我……太任性了。”


    “你值得。”我又笑起來說:“你有這樣任性的權力。”


    反正又不是我跟你結婚。


    我說完趕緊跑了,開玩笑,萬一再撲過來,我可真不一定管得住我的大腦。


    “啪嗒——”


    門被鎖上。


    窗外的雷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雨越快越小。


    亞連裹緊了外套,坐在床上幾分鍾,卻總感覺有些恍然。


    他其實有些後怕,如果再繼續下去,會怎麽樣呢?他並不怕解除婚約,更不怕江森,但是那之後她應該會作為醜聞被解決吧?他自己說不定也會被想盡辦法,下嫁給地位更低的貴族世家,換個牢籠待著。


    她說得對,他的確沒想好。


    還好沒有繼續下去。


    亞連起身,走到窗邊,一顆顆雨珠沿著玻璃滾落。


    水珠折射著窗內夜燈的橙光,仿佛一顆顆火星掛在麵前。那些火星四散各處,最終還在引燃起來一些火花,讓他胸口積鬱著悶,額前沁出了些微汗水,臉頰也湧上了紅。


    “砰——”


    亞連的腦袋抵在玻璃上,鼻尖涔涔薄汗,卻讓他裹緊了外套。


    極其淡的,近乎要消散的信息素混合著些許煙,聞起來像是燃燒紙張後又被淋濕的——濕潤的灰燼湧入他的鼻間。仿佛再次感受到飛塵與熱度,撲過來得猝不及防,蒸騰得理智清空。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仰著頭,玻璃都被他的溫度浸染得暖熱起來。抓著外套的手愈發蒼白用力,張著的口想要吞咽空氣,但更多時候隻是在輸出蒸騰的水汽。熱氣將玻璃蒙上更深層的霧氣,沁出點滴水珠,又緩緩滑落。


    痙攣的身體僵直在某刻。


    亞連眼睛半眯著,望著玻璃上的人影,愈發眩暈。


    或許,還是應該繼續下去的。


    *


    晚上十點多。


    江森的車停在了病院樓下。


    實際上醫療中心的車隻允許停在停車場,但麵對江森亞連之流,這些規矩都不過是可以變通的。


    他放下躺椅,打開智能終端。


    光屏投在車窗前,一份資料被重新傳送過來。


    陳之微三個字碩大矚目。


    這是當時沒來得及看完的資料,雖然因戒指一事後,他沒心情往後看了,但是今天看她那般窩囊的樣子,反倒讓他生出了多了解幾分以嘲笑的心。


    翻過最初兩頁,翻到第三頁時,他卻沒忍住皺起了眉頭。


    居住地遷移經曆:出生於中心城三城,於2218年遷至中心城十二城。


    父母:均不詳,為孤兒,資料係2217年錄入。


    中心五城以內,可是最繁華富裕的城區,一旦離開,再次進入可以要層層審批的。她怎麽反而還會遷出,或者說,她怎麽會在哪裏出生?


    江森直起了身子,繼續往下翻,看到了一張關係圖譜,其中一條線赫然指向這次叛亂的領頭人。


    經調查,她與恩波利零件加工廠(十二城衛東區分廠車間組長)奧爾波特·德力(已處決)乃是同一車間工人,奧爾波特性格魯莽霸道,經常以權謀私,事發前曾與她因有過口角。經車間處理後,奧爾波特被停職一周,走訪顯示,再複職後他們關係改善。


    難怪說是下樓看熱鬧就被抓了,就這個聯係,沒嫌疑也難。


    不對,或許也不是沒可能?


    江森沉思起來,再次挑起眉頭,剛往下翻,餘光卻注意到病房樓中一處人影浮動。


    他關掉顯示,望過去,卻隱約看見亞連緊緊貼著玻璃,身影晃動。


    但亞連在高層,江森卻看不清他在做什麽,隻覺有些怪異。他沒忍住摸了摸臉頰,新鮮的傷口仍在作痛,一時間有些愈發煩躁起來。


    又在鬧什麽?


    江森克製住不耐,正要下車,正正看見方才資料中的人。


    正好,盤問找到由頭把她扔進牢裏,亞連可怎麽也不該找到他身上。


    他笑了下,譏誚之意從眼中浮現。


    我一邊摸著口袋裏的煙,一邊煩得要死。


    一抬眼還看見輛車停在眼前,媽的,車子引擎聲吵死了。


    我走過去剛想偷偷踹兩腳,卻陡然聽見什麽東西響了聲,嚇得我後退幾步。


    緊接著,車窗緩緩降下,一張英俊的麵容浮現。


    我微微站直,心想,還好沒踹。


    江森冷冷地看著我,“進來。”


    中控鎖啪嗒一聲。


    大半夜,你是打算把我當垃圾運到哪裏扔了嗎?


    也不敢多問,開了車門進去坐到了副駕駛,但沒想到剛坐下就看見他臉色陰沉了。


    “你身上——”


    他眼眸沉沉,沒往下說。


    我身上怎麽了?


    我嗅了嗅,腦子空白了兩秒。


    我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你鼻子,犯的罪。


    不適宜的舊文明網絡歌曲在我腦中盤踞不去。


    這一刻,我有點想笑,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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