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清臉色一黑,順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口鍋鏟,“梆”的一下就敲到他臉上! “嗷嗚——”杜之瀾被敲得晃了三晃,終於清醒了些,瞅瞅劍清黑沉的臉色,再瞅瞅光溜溜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舔著臉道:“那個……都是春天惹的禍。你也別下這種重手啊!三清道尊祖師爺不會原諒你的!” 劍清冷淡地掃他一眼,出了口惡氣心情不錯,慢悠悠地回道:“無妨,掌門師兄說過,喜怒憋得太久不發泄出來,會便秘,想來三清道祖會理解我的。” “……” 杜之瀾忍不住嘴賤了一句:“那是因為你吃太多油膩的東西吧!” “你敢不敢閉嘴?” 修道多年,劍清手下斬殺的妖魔不知凡幾,膽敢這麽輕薄於他的,要麽還沒出生,要麽就給他一劍劈成兩半了! 這個杜之瀾不知是個什麽極品貨色,短短數日,劍清忽然有種殺掉他就能直接飛升的感覺。 劍清把靜心咒念了一百八十遍,臉色才好看一些。 “劍清,你教我法術好不好?” 善於察言觀色的杜之瀾趕緊穿好衣服,轉換話題。 “教你法術?”劍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你當法術是吃肉麽?哪有這麽容易。” 杜之瀾俯身在水缸裏洗把臉,順便欣賞欣賞自個兒英俊瀟灑的模樣,這才轉過身笑眯眯地靠過去,一本正緊道:“非也非也,修道之艱難,我自然知道,不過我也不想做道士,隻是想……” 他收斂起無賴的笑容,神色一整,在劍清對麵正襟危坐,自嘲地道:“我現在這副妖不妖人不人的模樣,昨日你離開一會,我就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 劍清默默地看著他。 “……過去我是風光無限的少城主,每天無數奴仆前呼後擁,要什麽有什麽,可是如今落難,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哼,我家那個二弟隻怕巴不得我死在老虎嘴裏,好取代我的位置!” “便是父親,也整日忙於吞並城池,根本不曾關心過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我一不會武功二不會法術,連做老虎都做不好,一隻黑貓都能差點殺死我……” 劍清聽著聽著,歎口氣,順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包瓜子開始嗑。 “……喂,你有沒有聽我講話!”杜之瀾正努力醞釀悲傷的氣氛呢,猛然聽見對麵咯嘣咯嘣吃零嘴的聲音,頓時噴出了一口老血。 “有。”劍清剝了一掌心的瓜子,命令道,“張嘴。” 杜之瀾“啊”了一聲,轉眼就被瓜子仁塞了滿嘴,“嗚嗚”地嚼了吞下去。 “可好吃?” “……還不錯。”杜之瀾正想伸手再要,忽然反應過來他還有一肚子悲情牌沒打呢! “何止不錯,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從師兄房裏偷出來的。”劍清抿嘴一笑,似乎從師兄那裏偷吃是一件極其偉大的事情。 “總之,”杜之瀾把話題扭回來,“我是真心向你學法術,就算吃苦頭我也不怕!” 劍清收了瓜子,沉思片刻,肅然道:“修行不僅僅隻是吃苦而已,還要有非凡的毅力,堅定的信念,當然,天賦也很重要。” 杜之瀾見他語氣鬆動,大喜之下,立刻規矩地跪在地上,磕頭道:“師父在上,受徒兒——” “慢。”劍清一道發訣打過去托起對方膝蓋,自己一側身躲開這一禮,“別急,我什麽時候答應做你師父了?” “劍清……”杜之瀾把尾音拖得老長。 劍清被這聲叫喚弄得渾身直抖雞皮疙瘩,隻好道:“教你幾手防身法術那倒也無妨。不過師父之事休要再提,至於高深的法門,若你經受的了考驗再說。” “什麽考驗?盡管說!”杜之瀾眼前一亮。 “毅力,意誌,至於天賦……你有白虎精魄護身,倒也勉強通過了。” 說得這麽抽象…… 杜之瀾皺皺眉問:“如何考驗?” 劍清一麵收拾東西,一麵往廟外走,說道:“毅力,便是要你持之以恒地堅持一件極其困難的事,無論是什麽。意誌嘛,日後再說。” 杜之瀾心念一動,追在他後麵問道:“什麽事……都可以?” “嗯,不傷天害理便是。”劍清慢悠悠地走在前麵,完全沒注意杜大少一臉壞笑。 此時天色尚早,溫暖的日頭在樹影下灑下一片光斑。 草地上雪色未化,微風吹落了幾片梅花,輕輕飄過杜之瀾眼前,叫他一手撚住。 杜之瀾單手負背,眯著眼望著青衫道士的背影,烏發如瀑,前路碧色遠山,風光如畫。 他將梅花瓣貼在唇邊輕輕一吻,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持之以恒堅持一件極其困難的事?還有什麽,比叫你這個無情道士動心更加困難?本少爺別的不會,隻有這個,一百個你也不及我啊。” 他隨手一揮,梅花飄悠悠地落回雪地,化作白雪中央一點微紅,靜靜等待與雪同化。 後麵是兩個漸行漸遠的模糊身影,相互鬥嘴笑鬧而去,終於悄然不見。 日過晌午,兩人一前一後邁入了東海之旅途徑的第一座小城,繁花城。 城內花團錦簇,綠樹成蔭,故得此名,繁花除了花盛之外,還有另一樣意思,這裏的青樓名妓、絕色佳人,比花更豔。 大街上行人如織,熱鬧非凡。 一名手持描金扇的貴公子,不疾不徐地走在街道上,旁邊時不時偶遇清秀少女,不免對這位英俊秀雅的富家少爺側目頻頻。 杜之瀾慢吞吞地揮著手中折扇,對女子一一回以風度翩翩的笑容,然而一向酷愛美人的他,這會兒缺硬是瞧了一眼便決不再看第二眼,當真叫人驚訝。 他前方一位青衫男子疾步而行,身形修長筆挺,背負長劍,神色淡然,那緊抿的唇角無端的叫人生出些肅殺的感覺來。 “劍清,別走那麽快嘛。我都快跟不上了。”杜之瀾抱怨一句,小跑著跟上來。 “把你懷裏那堆梅花枝扔了……” “那怎麽行,我還留著每天早晨送你一枝,直到你看清我的心意為止。除了梅花,本公子實在想不出與你相配的花兒來,嗬嗬。” “……都已經枯了。” “哦沒事,你不是會法術嗎?有沒有那種讓植物重新生長的?” “……有種東西可以。” “太好了,給我一點。” 劍清停下腳步,扭過頭去默默道:“糞便。” “……” 第12章 欲念仙境(已修) 兩人一路行來,繁花城內風光實在美不勝收,隻是總覺得這勝景之下有哪裏怪怪的。 “劍清,你有沒有發現,滿大街都漂亮年輕女子,或者老人孩子,沒看見青壯年啊?”杜之瀾以折扇掩嘴,悄聲道。 劍清停下腳步,“嗯”了一聲。 “莫非……全都被繁花城的城主征兵入伍了?”杜之瀾拿扇尖點著手掌心,搖頭否決道,“不對,沒聽說這裏有什麽戰亂。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城主喜好男風,把青年男子全收入後宮了!” 劍清忍不住插嘴道:“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齷齪麽?” 杜之瀾長袖一拂,斜睨他一眼,道:“喂喂,本公子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哪裏齷齪了?” 不等對方答話,他又瀟灑一撩額發,淡淡笑道:“不過這個繁花城城主真是生冷不忌,本公子的眼光可高多了。” 劍清撇一撇嘴角,扭過頭去決定不理會他。 就在劍清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後麵忽然傳來一老者嘶啞的喊聲:“二位公子請留步!” “何事?”劍清二人聞言回頭一看,隻見轉角的陰影處慢吞吞地走來一個駝背老頭,身材佝僂,目光渾濁,兩條雪白的眉毛奇長無比,甚至垂到臉頰兩側。 “兩位……”老頭打量過他們,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杜之瀾的臉上,地沉沉地嗓音聽來十分的不舒服。 “可是第一次來繁花城嗎?” 老頭語速極慢,像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一般。 劍清點了點頭,杜之瀾心情正不好,搖著扇子,鼻孔朝天:“不錯,小老頭,這串錢賞你,走遠些討飯,別擾了爺的雅興。” “嘿嘿……”老頭笑著接過錢,意味深長地說,“公子好眼力,可知為何繁華城內的大街上,多半是年輕貌美的女子,而少俊俏的公子哥兒嗎?” “哦?” 細細地打量眼前的老者,劍清不動聲色地問:“那麽城內的年輕男子都去了什麽地方?老先生可知道?” 老頭雙眼一亮,點點頭說:“不錯,繁花城以花為名,可不是自吹自擂,天下的美女名花,十有七成,都在城內一個名叫繁花似錦的地方!它的主人,就是繁花城的城主大人,白日開放,晚上歇業,城裏的青年才子們,白天全部都聚集在那,詩文會友,博佳人一笑。” “竟有此事?”杜之瀾刷地合攏折扇,兩眼放綠光,不過總算顧忌劍清在此,不敢造次,輕咳兩聲退到他身邊,偷偷地扯他的袖子角。 “劍清,我們也去遊玩一番如何?” 劍清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竟然一口答應下來:“好。” “哈哈,劍清果然爽快。”杜之瀾拉了他的手就走,走了數步,突然想起來,又扭頭問,“往哪兒走?” “老夫帶二位過去吧,嗬嗬。”老頭顯得很高興,腳步都快上幾分,在前麵為他們引路。 沿著街道走了半盞茶的功夫,拐過拐角,一座氣派輝煌宛如宮殿般的樓閣出現在他們麵前。 中央坐落一朵碩大的金銀雙色蓮花,雕刻得華麗而美豔。 杜之瀾驚歎道:“這朵蓮花金銀交融,當真巧奪天工,而且暗喻精妙啊,哈哈!” 劍清隻略略掃了一眼,目光微閃,沒有說話。 “兩位自己進去吧,老頭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老者眯眼一笑,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門之後,目光又挪到那朵雙色蓮上,失了神一般伸手撫摸在蓮花花瓣上,如同愛撫美女的胴體,滿眼都是欲色貪婪。 他著迷地喃喃嘿笑道:“寶貝兒,新的肥料送上門來了……” 不遠處一棵高聳的百年大榕樹上,樹枝微微一晃,一襲黑衣人影從綠葉中現出身形來。 黑衣人抱臂而立,尖削的下巴微微揚起,眯著雙眼眺望那座金碧輝煌的閣樓,嗤的一笑:“這兩個白癡……也罷,看在今天天氣不錯的份上,我也行俠仗義一次好了。” 他縱身一躍,從高高的榕樹上輕鬆跳到對麵的屋簷上,幾個閃身,直奔繁花似錦樓而去。 話說二人步入樓閣之內,一股驕奢淫逸的奢華之氣頓時撲麵而來。 “等等。”劍清一把拉住杜之瀾的手,將人拖到角落裏。 “怎麽了?”杜之瀾笑眯眯地反手握住,小聲道,“放心吧劍清,這些庸脂俗粉怎麽能跟你相比……” 劍清沒好氣道:“閉嘴,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