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春雨綿綿,小鎮的空氣卻沒有雨後的清新,爆竹聲四處劈裏啪啦,硝煙味兒漫遍街巷。有小孩冒雨亂跑,到處去撿還有些幹燥的鞭炮試圖點燃,有些真能響,孩子樂得眉花眼笑。


    過年了……


    秦弈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鎮外遠遠看著這家家爆竹的景象,才知道乾國風土與中華相似,也是有春節的。


    還真是懷念,總算在異界找到了熟悉的事情。


    不知道南離有沒有這種節日風俗……


    就算有,此時的李青君多半也是沒空過年的吧。


    這是乾國境內的小鎮,說是小鎮,感覺也挺熱鬧,都比得上南離的縣了。南離若是大雨,街上都不見人的。


    他來此鎮,是因為路上聽說這附近有座仙山,傳說那裏有仙人遺跡,於是有道觀起於山中,道觀住持據說是從仙人遺跡中頗有所悟,已得長生法,如今壽二百五十歲矣……


    二百五這個數字讓秦弈很想吐槽,但“仙人遺跡”與“長生法”讓他很感興趣,自然是會來尋訪一二的。


    話說這才對啊,有仙跡自然會有道觀嘛。自家仙跡山別說道觀了,山上連個瓦片都沒有,也怪不得相信的人不多。可實際上仙跡山才是真有仙跡的吧,此時戒指裏的傲嬌棒棒證明了這一點。


    天已黃昏,春雨正急,看看遠山還有一段距離,在雨中模糊難辨。秦弈打算還是先在鎮子上寄宿一晚。


    他此刻在鎮外牌坊處,看街邊貼著的幾張告示。


    其中有一張懸榜,說王員外家中水井莫名幹枯,連屋後的臭水溝都沒了水,懸榜聘請精通勘井疏通等手段高人,必有重酬。


    秦弈出神地看著,過往的很多事情浮光掠影地閃過。


    那時候大家看榜,覺得張家莊那事兒是人為的可能性居多,最終還是去了……


    眼下這個榜……水井莫名幹涸,連水溝都沒了水,一個大戶人家居然排查不出常規因素,會被折騰到懸榜求助,倒還真是有妖魔鬼怪作祟的可能性較高。


    在這號稱“仙跡”的山腳下,妖魔作祟?秦弈笑了一下。


    如果是你,是一定會興致勃勃地去看看的吧。


    你那一份,我代你做了。


    小孩又撿了一枚鞭炮,卻在雨水濕意之中又放了個啞炮。孩子擦了擦鼻涕,悻悻然把啞炮丟開。


    “呐,這個肯定響。”


    一枚鞭炮遞到麵前,果然看似幹燥能用。孩子高興地接了過來,抬眼看看,是一個好看的大哥哥,笑得眯著眼,很是和藹。可這春寒天氣,這個大哥哥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青衫,看著都替他冷。


    孩子也沒想太多,點燃鞭炮就往旁邊水坑裏丟。


    “砰”地一聲,泥水飛濺,反而把他自己炸成泥猴一樣。


    秦弈哈哈笑了起來,自言自語一樣在說:“夜翎肯定很喜歡,不知道那裏有沒有鞭炮來著。”


    “夜翎是誰啊?”灰頭土臉的小孩好奇地問。


    “是個和你差不多愚蠢的小孩。”


    “我才不蠢,我會幫娘打醬油的!”小孩不服氣地說了一句,旋又好奇起來:“大哥哥你不冷的嗎?”


    “不冷。”秦弈笑眯眯道:“小朋友,鎮上王員外家是哪一戶?”


    “那就是我們家東主。”小孩悄悄道:“我娘說,東主是平日裏太黑心肝,才遭了惡報。大哥哥還是別去了……”


    秦弈揉揉他的腦袋:“還說不是愚蠢的小孩,這話是能逢人就說的嗎,被你娘知道了不抽死你。”


    所謂王員外,是個致仕回鄉的老官僚,對於鎮上而言那就是一等一的大人物了,和縣太爺都談笑風生的那種。鎮上土地倒有三分之一是他的,鎮民大半不是他家長工就是他家夥計。秦弈站在王員外家門口,看著凶神惡煞的看門家丁,微微搖頭。


    怕是來錯了。


    這一路行來已經大半個月了。本來也想斬妖除魔的,可沿途見到的一些異事往往都是人為。妖魔沒斬到,倒是惡霸除了不少。如今這個王員外家裏大概可以叫做妖魔鬥惡霸,狗咬狗?


    那就沒什麽好管的了……


    正要轉身離去,流蘇卻說話了:“還是看看,你這一路走來什麽都沒見,好不容易有個可能有特異的事情當然得看看,管不管另說嘛。”


    秦弈意念道:“我怎麽覺得是你想找樂子了?”


    “我不能找樂子嗎?這一路多無聊。”


    “我現在真懷疑你幾萬年在山裏怎麽過來的。”


    “就因為在山裏憋久了不行嗎?”


    “好吧……”秦弈隻得上前。


    家丁早就注意到這貨了,站在門口犯傻也不知道幹什麽,鬼鬼祟祟的。於是喝問:“幹什麽的?”


    “專業管道疏通,下水道,汙水管,電話……呃竄戲了,我是來幫你家解決水井問題的。”


    “就你?”家丁懷疑地打量秦弈,這一襲青衫,氣質俊逸,怎麽看都像一個文士,會做這種事情?


    之前看他鬼鬼祟祟沒趕他走,就是因為覺得氣質不凡,不像普通人。結果這貨不但是普通人,還是個通水井的嗎?


    秦弈笑道:“反正搞不成又不收你錢,你管我長啥樣呢。都懸榜了還挑人?”


    家丁將信將疑地進去稟告去了,過不多時便有個愁眉苦臉的管家出來,也不多問,直接道:“既是來看井的,速速隨我來。”


    看來這也是被水井問題折騰壞了,估計被家主逼得都快投井了……


    秦弈跟在後麵正要進門,忽然有人從外而來,一路嚷嚷:“清和道長來啦!”


    那管家大喜,迎出老遠:“有道長施法,問題必然迎刃而解!”


    秦弈轉頭看去,鞭炮聲中,一個中年道士緩步而來。身上穿著八卦道袍,五柳長須飄在胸前,手持一柄拂塵,背上斜掛桃木劍。被那鞭炮的煙霧一襯托,看著分外仙風道骨。


    倒還真是有點修行……鳳初一層?還是二層?


    也不差了,已經是秦弈北行以來見到的第一個真有修行的道士,看來那仙山還真的可能有點門道。


    如果簡單的妖祟,鳳初一二層的道士隻要有點真術的,也確實夠了。


    隻不過連管家帶家丁在內全部圍著那道士鞍前馬後,他發現自己孤零零站在門邊,居然沒人理會了……


    秦弈啞然失笑,默默跟著人群走了進去。


    看門家丁奇道:“清和道長都來了,你個文士還進去幹什麽?”


    “道長做他的法,我通我的管,大家不相幹嘛……如果你家有漂亮小姐,大家也不妨認識一下……”


    秦弈隨口應著,卻忽然心有警兆,好像被人窺視一般。


    迅速轉頭看去,街角有個圓滾滾的黃衣身影,一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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