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赫連重輕笑出聲,“到底是我想太多了,還是……事實本就如此呢?”    奉舜華移開視線,有些不安地握緊了掩在寬大袖擺中的手,“是公子您想太多了。”    赫連重把他細微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裏,隔著桌子探到他耳邊,“既然如此,主祭大人您這是在緊張什麽呢?”    “會麽?”奉舜華強裝鎮定,“那麽在公子眼裏,什麽樣才是不緊張?”    赫連重彎了彎唇角,又坐回來,“說到底,主祭大人就是不想把小少爺交給我而已。其實我大可以不經過主祭大人的同意,直接把小少爺接走的。隻是若是這樣的話,會傷了彼此的和氣,對誰都不是件好事。”    看了看奉舜華依然不太好的臉色,赫連重繼續,“可是主祭大人您執意,那麽,我也沒有辦法了。到時候若是得罪了,還請您多包含了。告辭。”    也不等奉舜華回應,赫連重便徑自起身。他知道,自己再呆下去的話,肯定要撐不住的。眼下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他強忍著胃中的絞痛,一步一步往出走。隻是身體往往要更誠實些,還沒等赫連重走幾步,身體就已經先於他的意識,無力地向前倒去。    奉舜華心下一驚,幾乎是一個箭步衝過去,把赫連重接在懷裏。這時候,奉舜華才發現,赫連重的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蒼白的嚇人。可見他忍了多久。失去意識之前,赫連重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沒能說出口。    “不舒服就說出來啊,現在這是何苦。”奉舜華輕聲喃喃,抱起赫連重向神殿外的伴神居走去。那裏,正是他的住處。    當重寧遠再回到神殿去接人的時候,早已經人去樓空。看著奉舜華留下來的字條,重寧遠了然一笑,隨即離開了神殿。赫連重在他那裏的話,會比在靜王府好些吧。有些事,終歸逃不掉。不過是早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胃疼這種詞……不曉得古代有沒有昂……反正是寫出來了,如果有誰知道胃疼在古代怎麽說的話,不要大意的戳出來吧,我去改~!44、第四章 陳年舊事 ...     模糊中,赫連重總覺得有人在一下一下溫柔地揉著自己已經痛到痙攣的肚子,像極了小時候經常出現在神殿花園裏的白衣祭司,那些出現了斷檔的塵封記憶好似被某種力量重新開啟,赫連重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著過去的畫麵。    第一次見到那個祭司時,赫連重三歲,祭司十一歲。那時他因為跟著母妃去禦花園赴宴,因為一時貪玩迷了路,誤打誤撞地進了神殿,既看不到母妃和父皇,也看不到三皇兄,就鉚足了勁頭哭起來。    “這是哪宮的小殿下,哭得像個小花貓,髒死了。”那個祭司雖然是嫌惡的語氣,卻毫不含糊地把赫連重抱在懷裏,用白色的袖擺輕輕地擦淨了赫連重的小臉。    打那之後,赫連重就經常遇見那個祭司,不論在哪裏,那個祭司總會趕在最危急的關頭出現在自己身邊。似乎他永遠能預見自己什麽時候最需要他。    後來赫連重才知道,那個祭司是虞國史上最年輕的大祭司,是當時最有望升任主祭司的人。他雖然總是在抱怨赫連重把自己搞得很狼狽,卻依然細心地為他處理好各種傷口,會任他跟自己任性,凡是他能夠提出的要求,祭司從來都不會拒絕。    可是如今,往昔曆曆在目,赫連重卻記不得那個祭司的音容笑貌,記不得他姓甚名誰。隻是模糊地記得,自己一直喜歡喚他叔叔,喜歡被他抱在懷裏的那種溫暖。    奉舜華看著赫連重越蹙越緊的眉頭,小心地抬手撫平。不曾想被他無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正當他有些驚慌地想要抽回手時,便聽得那人孩子般囈語,“叔叔,不要走……不要走……”    怔了半晌,奉舜華下意識應聲,“殿下不怕,叔叔不會走。”    “騙人!”赫連重撇了撇嘴,順勢蹭到奉舜華懷裏,環住他的腰,“叔叔你明明就逃走了!明明就是……就是把我一個人丟開了……”    奉舜華抱著懷裏這個大男孩,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就是你先忘了一切,現在倒反過來埋怨我的不是了?他真是有心敲開著人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    “叔叔……”赫連重又喃喃開口,“叔叔,重兒說了長大要娶叔叔的……叔叔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要重兒了?”    看著此刻跟小孩子沒什麽兩樣的赫連重,奉舜華有些無奈。現在這種情況,跟他說什麽,他都不會聽進去的吧?    “傻孩子……”奉舜華輕歎,“叔叔會跑,你就不會追麽!”    “那叔叔這次不許跑了!”赫連重稍微用力,就將毫無準備的奉舜華攬到了自己身側,幾乎四唇相貼,“重兒已經追到叔叔了,叔叔就不能再跑了!重兒不會放手的!”    奉舜華再一次怔住,隨即回過神來。他醒來之後,不會記得現在的事情吧。那自己又何必因為他一時神智不清的話而亂了心呢。當初不是告訴過自己,再無可能了麽。如今,就什麽都不要多想了吧。    雖然奉舜華一再告誡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身體卻依著本能,貪戀起赫連重懷裏的溫暖,竟然就這樣窩在他懷裏睡著了!    結果第二天,赫連重一早醒來,看到懷裏的奉舜華,瞬間怔住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而懷裏的人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一時間,赫連重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推開他還是該這麽繼續下去。    正猶豫的時候,奉舜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小聲喃喃,“重兒,怎麽今天起這麽早?”    聽到他喚自己重兒,赫連重著實又吃了一驚。在他的印象裏,喚他重兒的人並不多。一個手都數得過來,但這其中,並沒有奉舜華。“你……知道我是誰?”    一句話出口,奉舜華立刻清醒過來。猛然坐起身跳下床去背對著赫連重。“咳咳……抱歉,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赫連重唇邊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天底下敢拿皇家姓氏做名字的人就隻有他赫連重了。若是他口中的重兒是哪位皇子公主的話,那更是不可能。平日裏那些個人就從不踏足神殿,加之一個比一個高傲跋扈,又怎會跟祭司往來。    “您這理由,未免太牽強了吧?”赫連重支起手肘撐住腦袋,一副慵懶的姿態,“身為主祭,您當知道這個重字的意義。皇家姓氏,您當是隨便誰來都能用用的?”    奉舜華依然背對著他,心底的抽痛無限蔓延。“那人是位皇子,不過很可惜,他已經不在了。”    “哦?那麽,是長皇子,四皇子還是九皇子啊?”赫連重起身懶懶地舒展了一下筋骨,坐在床邊頗有興趣地看著奉舜華。    奉舜華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淡淡道,“都不是。”    “嗬……”赫連重輕笑出聲,玩笑道,“難不成是那個被人當成妖怪誅殺的十七皇子?”    “公子知道的還真多啊。”奉舜華回過頭來,眯起眼睛看著赫連重,“十七皇子的事情,當初可是被當作秘史封存了的。看來公子與靜王爺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哦?”    這下子,赫連重的笑容徹底僵住。“咳咳……主祭大人,您這玩笑,有點過火了啊。”    “是麽?”奉舜華故作不以為意,“若不是我說的那樣,公子一個外人,又怎會知道宮闈秘史?要知道當年知曉此事的人幾乎都做了十七皇子的陪葬,絕無可能傳出去的。”    赫連重看著奉舜華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探究,“凡事,都有個例外嘛。”    “嗬嗬。”奉舜華輕笑,“這事也的確有例外。當年的十七皇子現如今,還活得好好的。所謂誅殺,也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主祭大人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就不怕我會說出去?”赫連重站起身靠近奉舜華。他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梧桐花香,讓赫連重莫名地想要親近他。    奉舜華篤定笑道,“你不會說出去的。這對你沒什麽好處。”    “你若考慮把奉小少爺送到我那裏,我就考慮不把這件事說出去。”赫連重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反正事情過了這麽多年,又死無對證,我即便說出去,雖然沒有好處,卻也沒有壞處吧?相反,倒是給皇室添了堵。到時候,主祭大人能不能安然無恙,我就不知道了。”    說到這裏,赫連重看到奉舜華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趁機繼續道,“倒不如現在把小少爺交給我來得輕鬆些。這事於主祭大人來說,並不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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