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放在抓周盤邊上的小點蜷著小腿坐在那裏,扭著小腦袋看了看赫連重,又看了看奉舜華,然後又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自己麵前的大堆物件,試圖站起來走幾步。晃悠了好幾次,好容易站起來了,卻是回身就要往奉舜華懷裏撲。 “小點乖,去看看那邊有沒有喜歡的?”奉舜華伸手攔住兒子,又把他放在抓周盤上,還特意往裏麵放了放,好讓他離那些東西更近。 “阿……爹……”小點見奉舜華非要把自己往一邊推,不高興地扁了扁嘴,轉身又向赫連重懷裏撲。還像模像樣的叫了聲阿爹。 赫連重當時是又驚又喜。抱起小家夥就親了兩口。這可是小點第一次開口叫他呢。不過礙於這抓周禮還得繼續,他又把這孩子放了回去。還拍了拍小點的小屁股,“乖兒子,去看看想要什麽?” 一看自己又被推回來,小點苦著一張小臉,又不高興了。他低頭看著腳邊的一堆物件,一件順眼的都沒有,踢踢踏踏地,全被他踢到了一邊去。 因為之前奉蛋蛋抓周的時候,奉禮泉是以主祭的身份出席,雖然是自己親弟弟的抓周禮,奉禮泉還是有所顧忌的。而這次在自己家,奉禮泉可就不管了。活脫脫一副小孩子的好奇表情,小手撐在抓周盤上,興衝衝地盯著小點。 許是小點也感覺到了奉禮泉的視線,竟是在抬頭看了奉禮泉一眼之後,張開小手,邁著踉蹌的步子就往奉禮泉那邊去。原以為他是奔著那邊的主祭權杖去了。不承想卻是直撲入奉禮泉懷裏,兩隻小手抱住奉禮泉的腦袋,照著奉禮泉肉嘟嘟的臉蛋,一口咬了上去,再偏一點,那就親上奉禮泉的嘴了。 “唔……”奉禮泉鬱悶了,伸手推開小點,也不管小點能不能聽懂,就一本正經道,“小點,哥哥不是你的抓周禮呐!還有還有,哥哥的臉不能吃呐!” 奉天抱著奉蛋蛋瞥了奉禮泉一眼,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直接就把還在用嘴裹著自己小手,玩得正歡的奉蛋蛋給放在了那堆物件中間。不光是如此,他還把重寧遠和奉舜華懷裏那兩個小的也給放在了上麵。完了又把小點抱回來,重新放在抓周盤上,還一臉看戲地好笑道,“看看這孩子到底會要啥!” 小點本來是邁著小腿繼續奔著奉禮泉去的,卻在重鳳寰和重鳳宇被抱上來之後,直接轉移了目標,一個急轉身沒站穩,噗通就趴在了抓周盤上,小點怔了怔,咧著小嘴剛要哭,就被身後的奉蛋蛋抓住了小腳往回拉。也不知是小點太輕了,還是奉蛋蛋力氣太大了,竟然真的被奉蛋蛋給拉回來一點。 小點眨巴著眼睛回頭看了看,奉蛋蛋也好想知道弟弟會回頭一樣,咧著小嘴露著那兩顆小白牙樂得正歡。小點麵無表情的回過頭,扭著小身子就把奉蛋蛋的手甩開了,拱起小屁股繼續往重鳳寰身邊爬。奉蛋蛋見弟弟跑了,也不惱,反而抬起小屁股追過去,繼續扯他後腿。 如此反複了好幾次,小點終於又撲到那對雙胞胎身邊,而後衝著重鳳寰的小臉就咬了上去,蹭了重鳳寰一臉的哈喇子。 奉蛋蛋見弟弟幾次都不理自己,一心隻對著那兩個小蛋,立馬就不幹了,蹭蹭幾下子爬過去,原本也是要哭的,結果也不知道這重鳳寰和重鳳宇哪來那麽大的魅力,這兩個大的一人摟一個,張嘴就咬。而被咬的兩個小的哪裏肯讓哥哥咬,手腳並用地推著那兩個大的。 結果,本來是抓周的,現在卻變成了四個包子滾床單。一屋子的人怔了半晌,那四個蛋的爹爹們紛紛上手,一人抱一個。剛把這四個小家夥分開,小點就不幹了,咧開小嘴就哭開了。這一哭可不要緊,連帶著奉蛋蛋,重鳳寰和重鳳宇都跟著哭起來。 大家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奉禮泉捏著重鳳寰和重鳳宇肉肉的小手一語中的。“啊,弟弟們身上的奶味好香!端端也想喝奶了呐!呐呐,二爹爹,端端拿糖糖跟弟弟們換奶好不好?” “……”原來……如此麽? 奉禮泉看了看四個爹爹臉上的精彩表情,偏著腦袋眨了眨眼睛。“哎?爹爹們怎麽了?”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呢。”奉雪華進來的時候,四個小家夥哭得正帶勁。 四個抱孩子的爹爹聞聲向門口望去。奉雪華一襲紅衣倚在門邊,這次倒是沒帶了涅槃那個貓兒一樣的小尾巴。赫連重微微蹙了蹙眉,奉雪華看上去,似乎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之前遞邀請函的時候,奉雪華明明說過了不會過來的,怎麽如今倒自己跑來了?“師父……您之前不是說要回南海嗎?” “如今又改變主意了。”奉雪華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這次來,也是有事找你。” 赫連重微微挑眉,把自己懷裏的懷裏的小家夥渡到了奉禮泉懷裏,“大家繼續,我先失陪一下。” 轉頭又對奉雪華道,“師父,那就這邊請吧。” “嗯。”奉雪華微微點了點頭,跟著赫連重出了正殿,一路繞到了書房裏。 赫連重在前,奉雪華在後,兩人剛剛進了書房,赫連重便一記掌風關緊了書房的門窗,冷然看著站在書房門口,彎唇而笑的奉雪華。“你到底是誰?我師父在哪?” “我不是就在這?”奉雪華也不等赫連重讓座,就徑自在一旁的梨木椅上坐了下來。屋子裏突然飄出了那麽一股子似有還無的淡淡香氣。 赫連重微微蹙眉,卻也沒有點出來。自然在他對麵落座,“你不是奉雪華。第一,他的眼睛不是純黑色。第二,他比你看上去年紀要大些。第三,他比你妖媚。光是這三點,我足以斷定你不是他。” “奉雪華”讚賞地拍了拍掌,笑道,“不錯。不愧是他的徒弟。你說對了,我不是奉雪華。” 赫連重撐在下巴上的手微微握緊。等著那人繼續說下去。能喬裝奉雪華,還喬裝得如此惟妙惟肖,這人必定與奉雪華的關係匪淺。 “南牧野。”那人也看得出赫連重在等什麽,簡簡單單便自報了家門。 “我道是誰,原是南海國的蒼嘉皇帝。”赫連重雖是如是說,心裏卻著實震驚。他可是完全沒有意識自己做了什麽讓那位異國皇帝不遠萬裏親自過來的事。“不過,蒼嘉皇帝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南牧野抬手摸到自己頸間那條毫不起眼的細紋上輕輕撚了撚,一層輕薄的人皮麵具輕易被撕下來,露出了他本來的麵目。黑發黑眸,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江湖傳聞,南海國蒼嘉皇帝乃南海國昔四美之一。赫連重看著麵前幾近而立之年的南牧野,確有那麽幾分俊逸。 “你當初答應過奉雪華的事,應該沒有忘記吧。”南牧野挑眉看向赫連重。“如今,你是不是該來兌現你的承諾了?” 赫連重眯起眼睛打量起這個蒼嘉皇帝來。“你跟我師父,什麽關係?他成為貴國的神諭者,是不是也跟你有關?” 南牧野冷哼一聲。“你們虞國的子民,就是這樣跟一國之君說話的嗎?未免太過放肆了吧。” “我勸你最好還是別把自己當根蔥。”赫連重對於此人,基本上也是沒什麽好氣的,他總覺得這人是來者不善。“縱然你給我下了十香軟筋散,可你如今隻身在我虞國,想要偽造一個意外出來,還是不難的。何況,如今是你有求於我,我怎麽對你,都不算過分吧?蒼嘉皇帝。” “既然如此,那孤就跟你攤開了說吧。”南牧野擺開了長談的架勢。“如今奉雪華是我南海國皇太子的爹爹。隻是他自由慣了,不願受那皇宮內苑裏條條框框的管製,索性就去做了神諭者。不然,他可是要成為我南海國國母的人。” 赫連重倒是沒想到,他們會是這樣的關係。“如此說來,蒼嘉皇帝還是我師爹了?” “……”南牧野的臉色很難看。“是。” 赫連重點點頭,“那麽,我跟你去見我師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總得告訴我,師父他到底要我做什麽吧?當初可是師父自己說的,他助我保住奉禮泉跟赫連玉,我應他一件事。” 原來,當初赫連重就已經料到洛神必然會提前覺醒。而提前覺醒必然會讓奉禮泉跟赫連玉兩敗俱傷。赫連重沒把握能同時安然保下兩個人。思量再三,他還是讓奉雪華出手了。奉雪華答應出手的條件,便是讓赫連重為他做一件事,等他想到了什麽事,自然會過來找赫連重。隻不過如今,是蒼嘉皇帝代勞了而已。 南牧野眉峰微動,似乎極其不情願。“他要見赫連簫。” “什麽?”赫連重大驚,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開玩笑的吧?赫連簫都死了多少年了,怎麽個見法啊? “你沒聽錯。”南牧野斂起眸底的失落,無視赫連重的震驚,淡然開口。“他說他要見赫連簫。還說隻要孤把你帶回去,他見了你,自然有辦法見到赫連簫。” “我知道了。”赫連重穩下心緒,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頭。“且容我把這邊的事安排一下。既然師父要見的是我繼父,估計,也不差我再耽誤的這點功夫了。” 南牧野緊抿了一下雙唇,淡淡道,“交代好了的話,明日便啟程吧。” 待赫連重再趕回正殿的時候,賓客們都已經散了。就隻有重寧遠一家五口,依然留在禦樂宮,不過已經移步鳴音閣了。這會兒聽說赫連重已經從書房裏出來,重寧遠便又帶著奉天趕來了奉儀閣。赫連重便把在書房與南牧野談的事複述了一遍。 “言下之意,你這是要去南海國?”三人聽罷,奉舜華最先開口。 “嗯。我已經差穆寧去通知烏衣笑了,這邊的事就暫時交給他了。”赫連重應聲,安撫似的握過奉舜華的手。“放心吧,師父他隻是要見繼父而已,不會為難於我。而且此去倒是也不急,我還想著,帶你和孩子們一起去,也順便過去玩玩了。泉泉那孩子,也應該很想再見見玉兒吧。” “話是這麽說,你小心些總沒壞處。”重寧遠斟酌了一下,緩聲又道,“此行你既然已經決定,那麽朕便借調十名暗衛給你。有什麽事,也好知會一聲。” “既然你要帶著我哥,那我們邀月閣也不能閑著。免得半路上你又讓我哥出了什麽岔子。”奉天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心下腹誹,你們老重家的人就不能讓人省省心麽?雖是如此,這其實也是奉天擔心別人的一種表現。他嘴上是不說,但不代表他就不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