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左一看得逞,心滿意足的笑了。邁著輕鬆愜意的小步伐,橫著五音不全的小曲兒,悠悠哉哉的去正殿看望顧錦知了。  其後的半個月相安無事,顧錦知因為剛挨過暒斕毒發,一直閉門謝客在府中靜養。江漓也每日運功調息,以助耗損的真氣早日恢複。周大夫和禦醫駐守王府兩頭跑,倒也沒多辛苦。江漓靠內力自我調理,而顧錦知因為有江漓的守住而輕鬆熬過暒斕,沒有過多消耗,恢複起來自然也快。  “漓兒你看,這便是那西域珍寶,琉霞夜明珠。”顧錦知遞了精致的錦盒給江漓。裏麵的明珠光滑圓潤,晶瑩剔透。隔著老遠便能嗅到夜明珠獨有的異香,那香味並不刺鼻,且溫潤養心。暗光中,明珠更是散發出罕見的七彩炫光,耀眼奪目,極是絢爛。  “方才太後傳來懿旨,說是安平長公主生辰當日,要本王帶你一起進宮,太後想見見你。”  “既然如此,正好將賀禮送給長公主。”江漓輕抿濃茶:“免得還要王爺轉贈。”  “漓兒有準備賀禮?”顧錦知忽然好奇起來:“是什麽?”  “那日與昭郡王和長公主一道去跑馬場,我見長公主對騎馬很有興趣,一直賴在馬背上不舍得下來。所以我想送長公主一支馬鞭,小小賀禮,沒什麽稀奇之處。”  “漓兒送的定是好的。”顧錦知小孩子一樣往江漓身邊湊了湊,更擺出一副不爽的模樣哀歎道:“真好,錦嫿能收到你送的生辰賀禮。哎,本王就沒這福分了。”  顧錦知一邊說著,一邊窺探江漓一成不變的臉色,故作提醒道:“距離本王的生辰……好像也差不了幾天了。”  江漓看顧錦知一臉期待的模樣,索性如他所願:“距離七夕還早呢吧?”  顧錦知果然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道:“漓兒還記得本王的生辰?”隨後,就跟個討要糖果吃的孩子般膩歪在江漓身旁:“那你預備給本王什麽賀禮啊?”  “王爺什麽也不缺,即便是投其所好也沒得選。”江漓澄澈的眸子掃他一眼:“暫未想好。”  顧錦知眼底的笑意一閃即隱:“本王想要什麽,小漓兒不知道?”  “王爺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江漓仿佛故意跟他作對一般:“恕在下木訥愚鈍,想不出來。”  顧錦知一臉灰心,但並不意冷。他索性跟個孩子似的把頭往江漓膝上一枕,就勢躺在軟榻上,懶洋洋的說道:“錢財身外物,稀奇古玩本王也不稀罕。這盛世闌珊,繁華似錦,卻及不上漓兒的一分一毫。本王要的賀禮最簡單不過了,還是這放眼天下隻有你一人能做到的賀禮。”  顧錦知閉上雙眼,好像累了要打盹兒,翻了個身,以雙臂環住江漓的腰:“陪在本王身邊,不許逃跑。”  幽美的月色照映出江漓冰雪的麵容:“王爺不讓我逃跑?”  “當然不是。”顧錦知依舊閉著眼睛,語氣很輕:“本王又不是囚禁你,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但是在走之前須得告訴本王一聲,不能不告而別。本王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江漓眼底隱約泛著柔光,試探性的問:“若我告訴王爺去處,王爺會應允,不會阻攔?”  “你想去的地方本王自然不會阻攔。”顧錦知說著,又往江漓懷裏蹭了蹭:“漓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本王全聽你的。”  江漓欲言又止,感覺到懷中人逐漸平穩的呼吸,不知是就地睡著了還是根本在裝睡。他伸手輕輕撫於顧錦知柔順的墨發上,心中湧入陣陣暖流,似是想從中吸入多一點屬於顧錦知的氣息,久久舍不得移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第49章 報恩  初夏四月,人間最美的季節,百花怒放,爭奇鬥豔。清風送爽,片片海棠花瓣輕旋起舞,香氣欲染,美倫美央如仙境。結合那瓊漿玉釀,為這奢華卻又溫情的宮宴平添一份詩情畫意。  “舅舅來得早。”安平長公主生辰當日,穿了一身由尚衣房最新趕製出來的石榴紅的廣袖衫,上麵用銀線繡出來的梅花暗紋小巧精致,栩栩如生。  “長公主萬福。”魏國舅滿麵和熙的笑意。安平長公主笑盈盈的走去自己的位置坐好,還朝身邊幾個太妃所出的兄弟姐妹低語幾聲。不一會兒功夫,顧雲笙也來了,親自端著準備已久的賀禮遞給長公主,笑嗬嗬的說: “祝安平姑母福如東海,萬事皆宜。”  安平長公主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是一套精美的玉雕。雕刻的是梅蘭竹菊四件,梅花傲雪,蘭花高雅,翠竹堅韌,菊花聖潔。整套玉雕堪稱鬼斧神工,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笙兒有心了,本宮很喜歡。”安平長公主把賀禮收好,顧雲笙行了晚輩禮,走到長公主隔壁的位置坐好。  大殿之中陸續有賓客前往祝壽,各宮嬪妃娘娘挨個送上賀禮,安平長公主應付的腰酸背痛,笑的臉都僵了。  待人逐漸散去,長公主終於得了空閑,顧雲笙才湊過去悄聲問道:“聽說皇祖母特意邀請了江先生,可有此事?”  “是這樣。”安平長公主道:“母後早就想見一見江公子了,隻是礙於身處後宮,不方便嘛。這次借著我的生辰正好見上一麵,我特意早來,沒想到王兄反而遲到了。”  話音剛落,殿外太監突然高聲通報。  “舒親王駕到,江漓江公子到!”  原本語聲喧鬧的大殿瞬間安靜的落針可聞,群座皆是一愣,紛紛放下手頭事務,地位低的連忙起身相迎,地位高的也情不自禁的起身去遙望那馳名中外如雷貫耳的江漓。  大殿門外,一藍一紫兩個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舒親王錦衣玉飾,黛紫色的華服在身,盡顯雍容華貴。  跟在他身側的江漓一襲碧藍色錦裳,清雅寧和,一片新澈潔淨之氣。眉如墨畫,目若秋波。冰魂雪魄的氣質,翩若驚鴻的身姿,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讓人神魂動蕩。  “那便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江樂師?”  “可是在湘雪閣廝殺一戰,引發江湖動蕩的那個江漓?”  “他真的是……江茗江大人的兒子?”  二者拜過殿中寥寥幾位太妃,以及皇帝的各宮嬪妃,徑自走向了今日主角,安平長公主的身前。  “遙叩長公主芳辰。”江漓先施禮,隨後遞上錦盒。安平長公主打開一看,頓時眉開眼笑道:“多謝江公子,我很喜歡。”  安平長公主說完這話,一邊的宮女也把顧錦知的禮物遞上來,還未開錦盒便聞到了裏麵散發出的獨特清香。再看到盒內夜明珠發出的奇異絢光,安平長公主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多謝王兄,這東西好美啊!”  送完賀禮,顧錦知就帶著江漓入座了。顧雲笙打量了一下江漓臉色,見他麵容紅潤,氣息平穩,可見是恢複的正好,一顆懸著的心便安了下來。  就在這時,太監高聲通傳,皇帝皇後以及太後駕到。  眾人起身,下跪參拜,齊呼萬歲。  夜色如黛,大殿之上歌舞升平,鼓樂齊鳴。  太後環視滿堂四座,將目光落在顧錦知身上,自然而然的便注意到他身邊最醒目最耀眼之人:“錦知,你身邊所坐之人,可是昔年的九樞首領,江茗之子?”  眾人怔怔的朝那起身走至殿中央之人看去,皆呼吸一凝。  “草民江漓,叩見太後。”  隻一眼,太後心中悸動。湧出的感受不知是震驚還是感歎,或是嫉妒,或是自慚形穢。  宮中數年,見過的美人數之不盡。想她年輕之時,二八風華,傾城絕色,也是揚名滿金陵的第一美人。可如今見了此人,竟有些自愧不如。無論氣質,身姿,樣貌,都是無可比擬,天下絕無僅有的。論美色,他絕塵絕俗。論英氣,他英姿卓絕。  雖君之美兮,不可方物,卻並不女氣。雖然流落湘雪閣那等風塵之所,卻出淤泥而不染,尚餘孤瘦雪霜姿。  “虎父無犬子,江公子之風采,哀家驚歎不已。”太後端正姿容,有些話也不方便當眾說,便隨意慰問幾句,讓江漓退下了。  殿上輕歌曼舞,一片喜樂之氣。  江漓輕飲禦酒,淺看金殿滿座權貴之人。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多數驚奇,少數憧憬,個別深宮婦人老早就聽聞江漓大名,如今得見自然稀奇。但江漓忽然感覺,數十道目光之中似乎摻雜著一道殺氣,江漓略有詫異之色,朝那氣息來源一看,竟是個眼熟之人。  那人錦衣玉冠,打扮的奢華貴氣,可氣質舉止難免落了下乘,看起來吊兒郎當,不著篇幅,注視著江漓的眼神也是凶神惡煞的。他正是先帝的庶長子,諄郡王,排位第三,隻比二皇子顧錦知小半年而已。  之所以認識,是因為這個諄郡王是湘雪閣的常客。  “漓兒,怎麽了?”顧錦知順著江漓的視線看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江漓輕搖頭,無視那位一臉怨婦模樣的諄郡王,專心欣賞殿中歌舞。  酒過三巡,安平長公主的生辰宴席舉辦的熱熱鬧鬧,皇帝吃多了酒,移駕前往某個後宮嬪妃處。太後多飲了幾杯,酒氣有些上頭,被田嬤嬤扶著早早退席了。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田嬤嬤返回偏殿跟鬱台說太後召見,鬱台便去告知早已準備好的顧錦知和江漓二人。  “太後要單獨見一見江公子,王爺就在暖閣喝杯清茶解解酒吧。”田嬤嬤躬身行禮,安排好了顧錦知,帶領江漓前往堂屋。  “江公子不必拘禮,坐吧。”太後指了指身前的席坐,見江漓站在原地沒動,她隻好再說一遍:“這兒又沒有外人,哪來那麽多規矩,哀家要你坐下談,坐吧。”  “謝太後。”江漓走過去,席地跪坐,靜等太後開口。  “上月我兒毒發,是你救了他。一是緩解他毒發之時宛如割肉剔骨的痛苦,二是為他保住了性命。哀家的兒女眾多,膝下雖有皇帝跟錦嫿承歡,但哀家心中最疼的還是錦知,錦知能平安渡過睲瀾之毒,哀家真心謝你。”太後從田嬤嬤手中接過杯盞,誠懇的望著江漓道:“以茶代酒,再次謝過公子。”  “太後言重,草民萬不敢當。”江漓依禮數下拜。太後滿飲杯中濃茶,再次看向江漓之時,眼中透著無盡哀傷。  “江公子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睲瀾之毒可有見解?”太後說著這話,即便是臉上豔麗的濃妝也難掩她心底深切的期盼。  慈母愛子,非為報也。江漓心中由生感慨,母親掛念孩子,人之常情。他的母親何嚐不是日日為他擔憂,時時為他著想,稍微有些磕了碰了比誰都著急。犯錯被父親打一頓生病臥床,母親便衣不解帶的守在床邊,心疼起來獨自抹淚,恨不得取而代之。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太後如此心疼顧錦知,江漓倒不忍讓她失望了。  “凡是□□,必有可解之法。草民終究見識薄淺,所以對睲瀾知之甚少。”  太後的眸光忽然黯淡,她低垂著眼眸,苦笑一聲道:“江公子也不必想方設法的安慰哀家了,哀家知道,這睲瀾毒性凶猛霸道,這麽多年過去了,若有的解法,錦知何至如此?”  “王爺福澤深厚,定能雲消霧散,逢凶化吉。”  “但願如此,哀家如今什麽都不求,隻求他能平安喜樂的度過餘生。”太後望著窗外幽幽夜空,幾顆殘星孤寥的懸掛在夜幕之上,散發著微小慘淡的光芒。  “江公子,錦知待你如何?”許久的沉默過後,太後突然問出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惹得周圍服侍的宮女奴婢都一頭霧水。  江漓麵色微凝,下意識去回憶:“無微不至。”  對江漓的直言,太後顯得很滿意,她一邊點頭一邊說:“你既是錦嫿的好友,又是雲笙的老師,哀家聽他們多次提起過你,均是讚美之詞。今日得見公子一麵,果真氣宇不凡,文才武略皆上乘。昔年江茗忠肝義膽,你既是江大人之子,必然知善惡明是非,雲笙也不止一次說你是個知恩圖報的謙謙君子。”  江漓默不作聲,靜靜聽言。  “哀家知道錦知很看重你,他真心待你,對你百般嗬護。哀家希望他能得到應有的回報,江公子,你可否應允哀家,往後每次錦知睲瀾毒發之時,你都能守護在他身邊?”太後麵色凝重,目光懇切:“哀家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是,哀家雖為太後,卻也是個普普通通的母親,哀家見不得兒子受苦,哀家隻能自私一次。”  江漓垂目,夜風透過隔窗吹拂進來,輕輕卷起他鬢角一縷墨發,微微蕩漾,遮掩他那雙明若星辰的眸子忽隱忽現:“太後想見我,隻為說此事?”  太後以為江漓心裏不願,語氣霎時變得有些冰冷僵硬:“一是對你救助錦知表示感謝,二是希望你日後能繼續救助他。畢竟這睲瀾劇毒,也隻有你能壓製幾分。江公子,你可願意?”  江漓麵色清冷如水,無人能從他的言行舉止間窺探出他的心思。他隻輕輕放下杯盞,抬眸望上了太後略有威脅的眼神:“願意。”  太後一愣。  她沒想到江漓會這麽輕鬆這麽痛快的答應,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江漓抗拒,她要采取什麽手段讓江漓屈服。不說往日顧雲笙和安平長公主對江漓的闡述,隻說外間傳聞,包括震驚中外的湘雪閣一戰,都能體現出江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傲霜性格。  隻要他不願意,誰能強迫?要麽他動手殺了威脅自己的人,要麽就跟那人同歸於盡,哪怕是死,也絕不任人擺布的性子。  一身傲骨,堅韌不屈。  他就好像一捧清泉,澄澈甘甜滋潤。它至柔能曲折,至盈可飄逸,至剛成冰雪。千姿百態,一麵柔一麵剛。  如此輕易的應允,莫不是有什麽陰謀詭計?  太後藏在袖中的素手緊緊一握: “你,真的答應了?”  “太後不信?”江漓很敏銳的察覺到什麽,眸光依舊清淡,毫無波瀾:“就算太後不說,在下也會這麽做的。”  太後怔鄂,心中詫異。然而三十幾年的後宮惡鬥,已修煉出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你懂得飲水思源,哀家自然相信。錦知待你千般萬般好,你心中肯定記著。”  江漓眼底幽光一閃,淡淡說道:“在下之所以這麽做,不是為了報恩。”  太後麵帶困惑:“那你……”  “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一日之惠當以終生相還。若旁人有恩於我,我會竭盡所能去報恩,赴湯蹈火,舍生忘死。還了這份恩,兩清了。而王爺的情,我依舊會全力以赴,盡心盡力,但我不會以命相還,畢竟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太後麵上的困惑更加濃鬱,她輕抿紅唇去推測江漓的話中之意,思考這兩者之間有何區別:“隻有活著才有資格談後事,江公子若能真心回報錦知,哀家自不會虧待你,你所求的任何事,哀家都會應允你。金錢名利不是你的追求,那便是……”  “謝太後美意,在下別無所求。”江漓打斷了太後的話。太後早有預料,倒也不意外,他連皇上的要求都能拒絕,何況自己呢?  “罷了。”太後幽幽歎氣,朝身邊田嬤嬤擺了下手,田嬤嬤心領意會,對江漓擺了個“請”的手勢。  “太後千歲,草民告退。” 江漓跟在田嬤嬤身後走出了堂室。  報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惹不起,超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玖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玖寶並收藏惹不起,超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