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阮清六人送出峽穀崖壁上的石門,欒家兄妹便迫不及待地返回大廳。


    寒玉棺槨上的白色濃霧忽然消散,透過兩層晶壁,可清晰看到棺中躺了個肌膚賽雪的少婦。這少婦姿容隻是一般,睡姿甚是安詳,兩手十指交叉,輕輕放在胸前,而小腹卻高高隆起,顯然懷有身孕。


    欒家五兄弟抱了三個妹妹,慌不迭地湊到棺槨邊,扶著棺槨壁,緊張地看著棺中少婦,除了神色呆滯的六妹七妹八妹,人人麵露孺慕。


    那少婦修長的睫毛動了動,忽然就睜開眼睛!


    “娘親!”


    欒家兄弟大喜過望,齊齊顫聲呼喊!


    “你們這些個混小子,怎的此時才來?就算那些個太清門弟子見著為娘,又能如何?”


    棺中少婦微微側頭,寵溺地看著八個孩子,嘴唇翕動,說出的卻是責備的語言。


    欒家兄弟個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三個女童反應卻不大,七妹八妹還是那副呆呆的表情,隻有六妹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些疑惑的神色。


    少婦見了,忽然臉露哀淒,流出兩行清淚來。


    “空慧和一元子兩個老賊!害得我們母子母女生生分離千年,還讓六枚七妹八妹遲遲開不了靈智!”


    “娘親,兩個老賊的元神在哪裏?快快放出來,我們兄弟定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等你們,為娘還不得氣死?兩個老賊早已被為娘折磨得神智全失,成了泥雕木塑般的傀儡!”


    少婦臉上露出解恨的表情,忽然張嘴噴出兩個一青一金兩個拳頭大的小人,看麵目,赫然跟棺槨前的僧道遺蛻有九分相似,隻是神色呆滯異常,沒有半點靈性可言!


    “這兩個東西,可不能讓你們毀了,為娘留著大有用處!”


    看到五兄弟凶狠的目光,少婦皺眉將兩個小人吞回肚裏,有些責怪地說道。


    “再者,你們不是已經答應過,不再為難這二人麽?”


    “答應是答應了,怎麽做就是另外一回事!莫非還要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諾言,就委屈自己麽?”


    “五弟這話在理,我等冥府修士,自當恣意逍遙。但你許下承諾的那人不同,與為娘大有淵源,否則也破不得這五方真靈困仙陣……”


    “大有淵源?怎麽可能?”


    五兄弟都臉露不信。


    “怎就不可能了?五弟,初見之時,你不就察覺到了麽?”


    “孩兒,孩兒,就是覺得有點奇怪……若不是娘親有命,我和哥哥們早就把那些個家夥留下了,現在可好,還讓他們把寶物都卷走……”


    欒五弟摸摸腦袋,有些訕訕地嘟囔,然後徑直抱怨起來。


    “你這孩子當真胡鬧!那姓阮的小子是太虛老道的弟子,若在這裏出了事,那老道不旋踵便到!若然如此,休說為娘大(蟹)法未成,便是煉成了,也遠不是他的對手!你說該怎麽辦?”


    “嘿嘿,娘親不是與那太虛交好嗎?”


    “哪有你這等好事,殺了人家弟子,還要講交情?”少婦嗔怪地瞪了欒五弟一眼,忽然歎了口氣,“為娘雖和太虛有些交情,但畢竟不是同類,又怎比得上他對為娘的提防之心?當初他找上門來,見為娘鬼道雙修,才與為娘約定,隻要我們母子不做對這方天地影響太大的事情,他就裝作沒見過。”


    “為娘答應了,隻在這穀底潛修大(蟹)法,可就在為娘誕下七妹八妹,懷上九妹之際,空慧和一元子兩個老賊便突然趕至,傷了六妹不說,還布下五方真靈困仙陣,生生將我們母子母女隔絕!雖說為娘擒了兩個老賊元神,卻無法施展啟靈之術,害得六妹七妹八妹就這般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千年!”


    “娘親是說,是那太虛老兒算計我們母子?”


    這突然說話的,不知是欒幾弟,其中的凶狠之意,讓人心驚肉跳!


    “即便不是他親自安排,也脫不開暗中引導,袖手旁觀的嫌疑。”


    “既如此,娘親為何不讓孩兒們給那些個太清弟子點教訓?”


    “有太虛在,太清弟子就不能招惹。”少婦神色轉厲,“但當年的約定,卻不必認真對待!如今隻等九妹出世,為娘的九子鬼母玄冥陰煞大(蟹)法便告大成,到時我們母子母女十人連心一同出手,雖不是太虛老道的對手,卻也不懼他。之後就在此地開山立派,廣收門徒傳以冥府大(蟹)法!”


    “娘親卻和孩兒們想到了一處!”欒五弟聽到少婦如此說,頓時大喜,“千年前空慧和一元子兩個老兒偷襲娘親和六妹之後,孩兒和哥哥們就深感勢單力薄,關鍵時刻出了紕漏,也沒個倚仗,於是就開始籌劃建立門派!如今千年過去,便是魔門三大宗派龍泉殿,厲魂穀和大羅千幻宗加起來,也不如我們實力雄厚!”


    “五弟卻是謙虛了,建立門派這事,完全是你的主意,拉上哥哥們作甚?”


    “三哥怎能如此說?當年娘親被困,四位哥哥殫精竭慮尋找破陣之法,小弟修為淺薄,幫不上什麽忙,隻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無須這般吵鬧,大弟二弟三弟四弟五弟都是為娘的好孩子!”


    其實大陣一破,少婦就知曉這洞府中有數千修煉了冥府法訣的通靈屍,且實力很不錯,光元神境界的就有七八個,這才生出開山立派的想法,卻不料一切都是自家孩兒千年的籌備!此時知曉了真相,自然歡喜不已。


    得了誇讚,兄弟五人也自高興,未曾得意多久,便又聽少婦問道:“五弟,這些弟子都修煉了何種法門?”


    “孩兒隻傳了冥河天屍訣,不過昨天孩兒新收服了一個厲魂穀弟子,得了部太陰屠神策!”


    “當真是天助我也!為娘這裏也有兩部法訣,都是從空慧和一元子元神中得來,正好傳下!對了,五弟可曾想好門派的名字?”


    “孩兒早就想好了,就叫天屍門!”


    “確是好名字!今後有了門派,我兒的名字也須改一改,不可再大弟二弟這般胡亂呼喊!六妹七妹八妹最是命苦,便喚作無缺無瑕無垢吧!”


    “娘親,我呢?”


    “叫無殤可好?”


    “無殤,無殤……果然很好聽!哥哥們呢?”


    “自大弟始,依次為無極無壽無命無魂!”


    “多謝娘親賜名!”


    “謝了作甚!為娘給孩兒們取名,本就天經地義。”


    “娘親,九妹還沒名字呢!”


    “九妹……便喚作明珠吧!”


    “我就知道,娘親最是偏心!”


    “胡鬧,還不快快去準備,你們九妹就要出世了!”


    ……


    卻說阮清等人飛遁了兩個時辰,終於重新回到瑤琴玉簫二女被擒的地方。


    六人齊齊停在空中,回望黑色霧海,表情各不相同。


    阮清和韓元遂麵有憂色,瑤琴抱著焦尾枯琴,含情脈脈地偷偷瞧阮清,玉簫則兩眼紅紅地看著黑霧深處。至於許聽潮,自然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冷漠樣子。


    最高興的要數郭雄獅和鐵黑虎,這兩個莽漢得了中意的法寶,正自歡喜不盡,哪管其它是非禍福?


    郭雄獅把剛剛得來的棋盤化作巴掌大小,拿在麵前愛不釋手地把玩,忽然見得玉簫泫然欲泣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玉簫師妹,可是因為沒得到寶貝傷心?許師弟得了一個花籃,五枚什麽五方真靈符,何不向他討要一件?”


    “誰是為了這個?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玉簫正心煩,聽了郭雄獅的話,頓時沒好氣地反駁,直把這昂藏大漢說得鬱悶不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聽潮稍稍猶豫,就取出那得自老僧的碧竹杖來,遞到玉簫麵前。


    “多謝許師兄了,玉簫不……六根清淨竹!這,這……”


    玉簫最終沒有推脫,因為許聽潮已把碧竹杖放到她手中。這女子緊緊握住竹杖,雙目異彩連連。


    阮清和瑤琴聽到玉簫的呼喊,雙雙悚然動容!


    “妹妹當真好造化,這六根清淨竹,乃是天地至寶,正合煉製一支上好的靈竹簫!”瑤琴自是為玉簫高興,末了朝許聽潮款款行禮,“瑤琴代妹妹謝過許師兄。這等珍貴的物事,許師兄都舍得拿出來!”


    許聽潮神色淡然,微一搖頭,就翻手取出得自道士的紫金筆和八角硯,朝阮清拋去。


    阮清也不客氣,隨手接住,稍一打量,就哈哈一笑:“八靈硯,妖符筆,當真好寶貝!多謝許師弟了!”


    許聽潮還是無所謂地搖搖頭,忽然又取出六枚玉簡,分別朝六人拋去。


    “許師弟當真大方,連五方真靈符都拿出來分了,也不給自己留一枚!”郭雄獅不好意思地接住迎麵飛來的白光,方一入手,就覺出不對,“咦?竟是玉簡!裏麵都有些什麽東西?”


    許聽潮自然不會回答,這莽漢隻好學其他人一般,將玉簡往自家額頭一帖,片刻之後,滿臉橫肉就開始扭曲。


    “娘唉,什麽玩意,繞得俺老郭頭昏腦脹!”


    郭雄獅臉色難看地放下玉簡,想了想,還是沒舍得扔,隨手揣進懷裏。


    阮清麵無表情地放下玉簡,忽然苦笑一聲:“這次得來的寶物功法,俱都不是凡物,想來我推斷得不錯,那寒玉棺槨中,定然是個修煉鬼道的虛境高人!”


    除了許聽潮,其餘五人齊齊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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