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潮張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右手一舉,一座通體美玉鑄就的仙府就出現在掌心。


    隻見他往半空一拋,那仙府就脫手飛出,迎風長作百丈大小,穩穩盤踞虛空,放出道道祥光瑞彩!


    皇甫玨麵上一喜,抽身就往仙府朱雀門飛遁!江應龍,皇甫斌,江玉鳳怕她有失,趕緊跟了上去,許聽潮心念一動,朱雀門緩緩打開,四人一前三後,瞬息遁入其中不見了蹤影!


    “哥哥,上一回你都沒有陪我好生走走,隻讓人家獨自在裏麵亂逛,這回說什麽也要跟我一起!”


    芍藥抱住許聽潮手臂輕輕搖晃,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潮哥哥,我覺得還是應該先陪同師伯……”


    “啊,對,我們一起陪師伯遊覽仙府,好不好?”


    “師伯,請!”


    許聽潮硬著頭皮,伸出空閑的右手,做了個肅客的動作。


    “唔,不錯!”


    陶老道一捋胡須,淩空踏步而上,也不去管被芍藥和敖珊挾持在中間的許聽潮。


    許聽潮遊目四顧,隻見許戀碟正與血妖說話,似乎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處境,倒是玉簫和秦煙,見到自己看去,趕緊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這般欲蓋彌彰的行徑,許聽潮怎不知其意?奈何一個好妹妹,一個心上人就把他弄得如此狼狽,這小子哪裏還會有旁的奢望?或者說有是有,但隻能深藏心底,敖珊不是省事的主兒,芍藥更不樂意自家好哥哥身邊還有旁的女子出現。


    秦煙是自己所救,又親自引其姐弟入了仙門,生出欽慕之心,倒也不算意外。但玉簫傾心的,不一直都是阮清師兄麽?難道就因為自己曾送她一枝六根清淨竹……


    這般胡思亂想,等回過神來,許聽潮發現,自己早已置身仙府之中,芍藥和敖珊正為去往何處爭執不休。


    “你們兩個丫頭勿要吵鬧,師伯年老體虛,可受不得這般折騰!”


    這老道年老體虛?站在旁邊觀戰的眾人,大都看得津津有味,卻被陶老道這話噎得不輕。


    “芍藥丫頭,你年紀小,先去哪裏,便由你做主吧!”


    “好啊!”芍藥立時大喜,分出一隻手來,攙住“年老體虛”的師伯,邁開了腳步,還不望興奮地吆喝,“走這邊!”


    許聽潮也隻得邁步跟上,敖珊雖然恨得牙根癢癢,但也不好落後,見得許聽潮投來關切歉疚的目光,卻忍不住心裏一酸,兩隻眼睛中頓時水汽迷蒙!她不想在旁人麵前失了臉麵,強行壓下心中翻騰委屈,真氣稍稍流轉,就將眼中淚水消弭,繼而換上一副落落大方的笑容。


    “珊妹,其實你不必如此。我喜歡的是敖珊,不是龍族公主……”


    聽得耳中的傳音,敖珊不禁一呆,忽然覺得這些日子來彌漫在心頭的陰雲消散無蹤,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也不顧什麽儀容,伸出纖手,將與許聽潮寬大的手掌相握。


    敖珊這般突兀的變化,跟在後方的眾人全都注意到了。旁人也就罷了,玉簫和秦煙卻齊齊黯然。


    “姐!”


    秦楚悄聲呼喚了一聲。


    “姐姐沒事。”


    秦煙側頭,朝自家弟弟勉強一笑。


    玉簫卻頗有些形單影隻。瑤琴隻顧想著自家的心事,半點不曾覺得自家世俗的丫鬟,仙門的師妹正自神傷。


    許戀碟卻將兩女反應看在眼裏,嗔怪地瞪了血妖一眼,傳聲道:“你這混小子,惹起這些情債,讓多少好女孩兒肝腸寸斷?”


    血妖麵上神色忽然變得很無辜,這事兒可怪不得我,都是另一個自己的錯。這般想法倒是半點不錯,在旁人看來,他一身血紅,並非什麽好路數,頂多算是許聽潮的陪襯。


    “唉……”


    一聲歎息,卻惹得許聽潮心生一絲酸楚。血妖與他本是一人,許戀碟與血妖說話,就等同和他交談。說來並無不同,但他卻漸漸感覺到,許戀碟似乎更願意與血妖呆在一起。


    其實在許戀碟眼中,許聽潮和血妖都是自家弟弟的元神,但許聽潮卻是一頭五行靈魅,而血妖為自身軀殼魂魄所化,冥冥中多了一絲血脈聯係。如今許聽潮被芍藥和敖珊霸占,許戀碟自然而然就找上了血妖,自己卻並未覺得有何不同。


    此事委實怪不得姐姐,但心中那淡淡的酸澀,卻怎的也揮之不去。許聽潮總算明白,當初敖珊隻承認自己,血妖是怎生感受。吃自己的醋,說來異常好笑,但偏偏實實在在地發生了!身具兩道元神的感覺,委實奇妙以及!


    一行人在芍藥帶領下左彎右拐,不旋踵便來到一處寬闊的園子中。


    “哥哥,人家想要那藥鋤,你去撿來送我好不好?”


    芍藥指著幾叢花樹下那半掩的鶴嘴鋤,滿臉期盼地看著許聽潮。


    原本正喁喁細語的眾人,忽然就安靜下來,個個都詫異地看著芍藥。


    饒是這丫頭神經大條,也不禁麵紅耳赤,恨不得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螓首愈垂愈低……


    陶萬淳手中撚著幾根赤紅的胡須,麵色古怪,似乎想笑,又像痛惜。


    敖珊盡力平複臉上的笑意,柔聲道:“潮哥哥,既然芍藥妹妹看上了,你就取來送她吧!”


    許聽潮低頭看了看把腦袋埋在自己胸前的芍藥,不禁暗暗搖頭,如此好笑的事情,也隻有這丫頭幹得出來。想來早在數日前,她在仙府中閑逛時,就發現了這藥鋤,卻偏偏要等自己來了,才開口說“送”。這般稚嫩的深意,倒是讓人心生感動。


    伸手將那鶴嘴鋤攝到掌中,輕輕遞到芍藥麵前。


    “拿著吧!”


    芍藥將鋤頭搶到手中,滿臉通紅地白了許聽潮一眼,一溜煙地跑得沒影兒了。


    見芍藥遠去,眾人才放聲大笑!便是玉簫和秦煙,也自頻頻抿嘴。皇甫玨更是接連瞅了許聽潮好幾眼,嬌聲道:“小師侄兒,看不出來啊,你竟然是個情種,嘻嘻!”


    許聽潮尷尬不已,皇甫玨也不過分逼迫,拉了江應龍,躲到園子角落中,說悄悄話去也。和這兩人一般的,自然就是皇甫斌與江玉鳳。這兩對道侶,因為前世姻緣,今生感情極好,日日如膠似漆不足以形容,反正旁人是休想插進半根針去!


    好在這處園子極大,也不虞旁人打擾。


    園子臨近一座千丈方圓的廣闊池塘,池中頗具景致,內有怪石崢嶸,蓮萍相間,錦鯉嬉戲,池上還點綴有了七八座各式涼亭,各以白玉回廊互相連接,再通向岸邊。二十來人分散開來,半點不嫌擁擠。


    踏浪對此間甚是熟悉,徑直拉了褚逸夫三兄弟、李栢垣、月半、麥丘豐和秦楚,霸占一座存有佳釀的涼亭,好一陣推杯換盞!


    血妖則帶了許戀碟,墨鯉,瑤琴,玉簫和秦煙,以及那奶孩子敖琲,來到一座布置絲竹管弦的雅亭。不過片刻,就有陣陣琴簫聲傳出,琴聲纏綿悱惻,簫音則輕快激躍,聽來別具韻味。


    韓元遂是個老酸儒,與眾人也不太合得來,告了聲罪,就獨自一人走了,在院中池上閑逛,倒也自得其樂。看一陣風景,聽一曲和鳴,不覺間就來到一處設有文房四寶的翰墨亭中。見得亭中諸般陳設無不合乎法度,且筆墨紙硯,無一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珍品,不禁心癢難搔!


    正當此時,血妖的聲音忽然遠遠傳來:“韓師兄雅興,何不作上一副山水?”


    韓元遂聞言大喜過望,遙遙拱手道:“如此,師兄就獻醜了!”


    言罷,就迫不及待地從池中攝來靈水,提袖握住那蟠龍文墨研磨起來……


    眾人各得其樂,許聽潮和敖珊卻伴著陶萬淳往那仙府樞紐陰陽五行池而去,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芍藥的蹤影。


    “許師侄,珊丫頭,師伯有話與你二人說,且聽好了!”


    兩人詫異地對視一眼,才齊齊躬身施禮道:“還請師伯教誨!”


    “珊丫頭貴為龍族公主,頭一次來太清門作客,按理說我門須得待之如上賓,隻可惜……”


    “師伯但說無妨!”


    陶老道歎息一聲:“你們可知這數十年來,太虛師兄的弟子阮清一直不曾回歸門中?”


    “師侄數十年前,還在瓊華見過阮師兄一回,莫非是生出什麽變故?”


    許聽潮聞言,臉色不禁變了!敖珊趕緊將握住許聽潮的手緊了緊!


    “阮師侄若想回來,隨時都可以,這世間還沒誰有那膽子,敢為難太虛師兄的親傳弟子!”陶老道看了許聽潮一眼,“他數十年不歸,其實是為了你那妹妹許沂!”


    “啊!”


    許聽潮神色一凜,當年在瓊華巧遇時,他就覺出許沂和阮清之間,關係頗不簡單,卻不想早已發展到這般程度!阮清竟然為了許沂,做出這等“悖逆”的事情來!


    “兩百多年前,我太清門出了個千年難遇的奇才,便是師侄你在聚雷台見過的呂乾陽師弟……”


    陶老道說到此處,許聽潮和敖珊就大致明白怎麽回事。不過兩人卻並未出聲打斷,而是靜靜傾聽。


    “……某次下山行道,呂師弟與那靈狐宮宮主之女胡(蟹)平卉相識,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兩人山盟海誓,回到門中,打算稟明師長,結成道侶,不想玉虛師兄之子從中作梗,最終釀成四十化形圍太清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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