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許聽潮滿臉驚愕,摩陀老道得意洋洋,嘿嘿直笑:“老道方才立誓,可不曾說過不對你這後生動手!”


    許聽潮聞言,麵上異色反而斂去,這老怪如此做法,也是被自己兩次遁逃激得沒有辦法,既然他認定自己是仙人之後,九成九不會刻意加害,說不得還會當做仙陣來源,好生拉攏一番。


    想通此節,許聽潮忽然微微一笑,體表四色光幕收斂,四象神獸也一個盤旋,紛紛遁回體內!繼而盤膝坐下,閉目凝神,一副潛心修持的模樣。


    摩陀老道頓時老臉一垮:“好後生,可不能這般!”


    許聽潮不理。


    老道來回走了幾次,無奈祈求道:“好後生,把你那陣法施展出來,讓老道解解饞可好?一刻,隻須一刻!”


    許聽潮依舊端坐不動。


    摩陀老道無法,揮動手中變回原狀的小旗,將周圍陣法撤去大半,眨巴著一雙老眼,滿目期待地看著許聽潮。


    許聽潮好似老僧入定。


    摩陀老道坐立不安,半晌之後,才小心翼翼道:“好後生,老道這就把陣法盡數撤了,你可莫要再跑啊!老道年老體衰,可沒有那般多的精血供應消耗!”


    許聽潮這才睜開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摩陀老道一喜,揮手間,剩餘陣法消散無蹤!


    “前輩早該如此,小子既然答應,就不會再做那背信棄義的事情。”


    摩陀老道麵上喜色更甚,連聲稱是,還狠狠誇讚了一番,可惜言辭貧乏,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就像怒極罵人,也隻“不當人子”四字!


    許聽潮也不再拿捏,心念動處,鈞天仙雷大陣布下,依舊覆蓋方圓百丈範圍。一朵清雲生出,頃刻嫋嫋蔓延出數百丈,將摩陀老道托住。


    摩陀老道紅光滿麵,哪裏還會注意清雲這等小節,急不可賴地就陣法參悟起來,還不忘叮囑:“莫要忘了那四象陣法!至多百年,老道便能將此陣參透!”


    許聽潮麵露微笑,這老怪,潛心向道,雖說脾性古怪,轉倒不似旁人那般心眼多,隻須滿足與他,不難相處。看了看頃刻就沉浸在陣法中不能自拔的老道,許聽潮心生感慨,正是因為如此癡狂,這老怪才有了如此造詣!和血妖一道那天魔無荼,也是個道心堅定的人物,回想她在那魔焰青燈中苦苦煎熬的數十年,許聽潮猶自欽佩不已。


    此間事了,卻該思索今後行止。許聽潮一揮手,夏靜白出現在雲頭,不及站穩,見得摩陀老道還在,麵上憂色變作驚懼!


    “無須如此,摩陀前輩已和愚兄定下五百年之約……”


    許聽潮安慰了一句,就將約定之事說了。


    夏靜白聽了,自是釋然,也明白許聽潮在征詢自己的意見,若相求之事不便,不欲讓摩陀老道介入,兩人隻怕要就此分道揚鑣了。這小女子,沉吟了好一陣,才拿定主意。


    “許兄,小弟雖說要送你一樁天大的機緣,但此行頗多凶險,有摩陀前輩在,也是一大助力!”


    許聽潮點頭,看了正自皺眉苦思的摩陀老道一眼,心道想要這老怪出手,怕是不易。


    摩陀老道也好似根本就不曾聽見兩人說話,連朝這邊看上一眼都功夫欠奉。


    夏靜白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等到得時候,就算摩陀前輩想不出手,怕也不行。”言罷,眼眸兒一轉,從摩陀老道身上掠過。


    許聽潮若有所思。


    此後數月,許聽潮架了雲頭徑直往南方飛遁。本來夏靜白想要驅使她那金剛龍象“若水”帶三人前行,奈何此象遁術特別,生出的大水對鈞天仙雷大陣頗有幹擾,摩陀老道死活不肯。


    一路行來,海麵波瀾漸起,半空也罡風猛烈,到得此刻,已是一副怒海狂濤的景象!百丈巨浪,刮骨罡風,異常險惡,若廣翼船入得此間,不出一時三刻,必然葬身狂風巨浪之中!


    摩陀老道對此視而不見,許聽潮和夏靜白隻好各使手段抵禦。這等程度的風浪,威能堪比元神修士的法術,更勝在連綿不絕,兩人應付起來很是吃力。許聽潮早已停了修煉,大半心思都放在駕馭雲頭飛遁,防禦風浪之上。不時從風浪中竄出的海獸妖禽,則由夏靜白出手料理。


    這般處境,夏靜白見怪不怪,許聽潮適應之後,也覺得不過如此,甚至還能在風浪稍稍平靜的時候分心,修煉些法術。隻是旅途枯燥,把諸般話題說完,就顯得無趣。


    這天,許聽潮將夏靜白贈與的玉簡中記載那“煉魂術”習練了幾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翻手取出一麵漆黑的小鏡。


    “夏老弟,可認得此物?”


    夏靜白扭頭一看,頓時呆住,顫聲道:“藏鏡引?!”


    不等許聽潮說話,便又急急問道:“許兄從何處得來?”


    盡管早知這不起眼的小鏡不凡,見得夏靜白反應,許聽潮還是暗自詫異,於是道:“來西海之時,路遇許多修士競相爭奪,愚兄好奇,就順手搶了幾件。”


    “幾,幾件?!”


    夏靜白麵上湧起一層紅暈,目光落在漆黑小鏡上,一時竟是挪不開了!


    許聽潮一笑,手腕用力,掌中小鏡便飛向夏靜白。


    夏靜白下意識接住,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推辭道:“這般貴重的寶物,小弟如何能收?”


    許聽潮卻淡然道:“愚兄登門拜訪,總不好空手而來,這藏鏡引,夏老弟隻管收下。且愚兄意欲深入冥海,少不得多有借助之處,此行凶險,區區一死物,就當愚兄的酬勞了!”


    夏靜白聽得“酬勞”二字,忽然就心生不喜,作色道:“原來許兄隻將小弟當做一般交情,既如此,這般物事,夏某承受不起!”說話間,揮手就把小鏡向許聽潮拋來。


    許聽潮臉色微變,正待解釋,不想斜刺裏生出一股大力,眨眼將漆黑小鏡攝走!


    兩人側頭怒目看去,隻見摩陀老道滿麵歡喜地將藏鏡引拿在手中把玩,口中嘖嘖有聲,鄙夷地瞥了許聽潮一眼:“我把你個呆瓜木腦,連人家丫頭的心意都看不出,竟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來!這東西你們不要,正好便宜我老人家,嘿嘿!”


    許聽潮聞言,哪裏還顧得上這老怪不要麵皮的行徑?張口結舌地瞪著夏靜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夏靜白麵色緋紅,忽然間渾身不自在,扭扭捏捏,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垂首囁嚅道:“許,許兄,小,小妹並非有意隱瞞。女兒家在外行走,總有許多不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本待回到族中,再和你坦言……”


    暗地裏一咬牙,身上白光閃動,恢複了女裝。


    隻見廣袖長裙,色作青藍,十指纖長,肌膚白皙,柳眉懁髻,皓齒粉唇,鼻頭小巧,眼如春水,活脫脫一個絕色天香!眼帶俏,眉含情,柔弱羞澀,好不誘人!


    許聽潮砰然心動,怔怔之際,敖珊忽然闖入識海,立時就清醒過來,麵露苦笑,拱手道:“原來是夏姑娘,瞞得愚兄好苦!”卻是記起離了黑鳳島,自己歸還藏魂匣的之後,夏靜白的奇怪舉動。顯然,這女子怕是暗中對自己生出了幾絲情愫!最難消受美人恩,想到遠在蒼龍澤的敖珊,許聽潮悄然將心中漣漪撫平。


    夏靜白覺出落在自己身上的癡迷目光,含羞帶怯,暗自歡喜,哪知片刻後,許聽潮雙眼就恢複清明,不禁麵色微微一白,心中湧起萬般失落,竟是沒有立時答話!


    許聽潮不好多說,也自默然。


    正當這時,摩陀老道幸災樂禍地笑聲傳來,被許聽潮惱怒一瞪,趕緊收聲,正色道:“小子,老夫拿你一枚鏡引,也不好白白占了便宜,這便將鏡引的煉製法門傳下!”


    言罷,一指點來,許聽潮隻覺元神中忽然就多了數萬字。強自鎮定心神一看,更是心頭冒火!原來煉製這藏鏡引,非得一種名喚鏡鐵的特別靈金,奈何此物極其稀少,數百年不見得產出一塊!這煉製法門,有幾乎等於無!摩陀老道拿這東西來換,等於白賺!這般做法,分明就是移花接木,敷衍了事,否則白白觀摩仙家陣法,怎不見他提起回報?


    夏靜白見許聽潮麵上作色,也對摩陀老道怒目而視!


    摩陀老道訕訕,隻作不見,又自潛心參悟起陣法來。


    許聽潮本就心境不穩,受了這般刺激,隻覺心情激蕩得厲害,趕緊寧心靜氣,運轉真氣,默誦道藏佛經,逐漸平息下來。


    夏靜白在一旁見得,卻生出了誤會,隻當許聽潮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還對自己有些記掛,不禁心生甜意。


    待許聽潮醒轉,才柔聲說道:“許大哥方才問藏鏡引有何玄妙,小妹這便細細說與大哥聽。”


    夏靜白忽然改了稱呼,許聽潮心中不由微微悸動,想要直言婉拒,又似乎有些不忍,隻好裝作不知,凝神靜聽。


    “這藏鏡引,卻是關乎一玄妙的去處。相傳宇內之中,有座藏鏡閣,世人不知其所在。閣中一麵藏玄鏡,有玄奇妙用。藏鏡閣中藏玄鏡,通明澄澈照三生,便是說此鏡的用處。但凡修行中人,若能入得閣中,在此鏡之前照上一照,便能洗煉心神,今後修行一路坦途!而這藏鏡引,便是進入其中的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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