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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九章吳不善


    程名振是個臉色微黑但帶著一股書卷氣的人,他年紀並不大,看起來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因為在地牢中沒有王伏寶的待遇所以顯得有些狼狽落魄。 身上的衣服一直沒換過,不但髒還散發著一股黴味。可即便如此,他的衣服依然顯得很整齊顯然經常整理。


    他也是官宦出身,父親曾經做到過鷹揚郎將,也是大隋立國之初頗有名氣的軍中將領,可惜,因為賀若弼案受到了牽連,他父親因為是賀若弼的親信而一同被斬,他和老娘被雖然沒有被問死罪,但因為宅子被查封隻能做了難民。前些年去館陶縣投親戚,那親戚施舍了幾個錢就再也不問他們母子死活。


    母子二人在館陶城裏租了個破舊的小院住下,程名振便在運河邊上做苦力謀生。後來巨野澤大賊張金稱打到了館陶縣,城破之後他們母子都被迫從了賊。因為程名振從小讀過不少兵書,他父親也沒少手把手的教他,武藝不俗,還懂兵法,漸漸的在巨野澤軍中就越發的凸顯出來,得到了張金稱的重用。


    張金稱手下的二當家見他年輕有為,就把女兒許配給他做了老婆。沒多久,他就成了巨野澤裏排名最末的當家的,他麾下人馬最少,但訓練最精戰力最強。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被燕雲鐵騎兩次碾壓之後他還能活下來。在岱山下,他眼睜睜的看著幾千燕雲精騎砍瓜切菜一樣把巨野澤的人馬廢了,大當家張金稱生死不明,他帶著幾百人殺出重圍一路逃到了黃河北岸,連頭都沒敢回。


    派人將老娘和妻子接到了北岸之後,他就在州落草。後來與官軍打了幾次都大獲全勝,名號越來越響,來投靠他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州就成了他的地盤。他在州屯田養民,老百姓的日子過的極好,雖然手下兵力隻有幾千人,但在綠林道上也有了自己的名號。再後來,竇建德勢力越來越大,他知道無法抗衡,為了給手下人謀一個好前程,索性投靠了竇建德。


    竇建德從他手裏得了州如虎添翼,對其也頗信任,後來竇建德占據河北之地,封他做了魏州郡守。


    因為王伏寶的事受到牽連,他也被竇建德下到了州府大牢。說起來,如果不是王伏寶有竇紅線照應著順便也偶爾看看他,說不得他也是在地牢中暴病身亡的一個。


    “見過大將軍!”


    雖然看起來落魄,但程名振卻沒少了一點禮數。


    王伏寶連忙過去扶著他,不肯受他的拜:“你我患難兄弟,怎麽還這麽多繁文縟節?你若是再這樣就回去,我可不待見窮酸書生!我就納悶,明明你是個軍伍出身的,怎麽一身的酸腐書卷氣!”


    “你趕我也不回去。”


    程名振笑了笑道:“沒進門就聞著陳年老酒香,還有城中孫記老店的醬香肘子,我口水都忍不住往外流了,怎麽可能走?”


    王伏寶拉著他的手在桌案邊坐下,親自給他慢了一杯酒笑道:“你這鼻子還是賊靈,離著這麽遠都能聞出味道來。”


    他看了一眼程名振身上又髒又破的衣服微微皺眉道:“我讓紅線也給你帶了幾件衣服進來,你怎麽就不肯換換?”


    “我跟大哥你可不一樣!”


    程名振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裏,又喝了一口酒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大哥你在這裏無論做什麽都沒事。”


    他指了指外麵不遠處站著的吳不善道:“就算給那貨十幾個嘴巴子,甚至一刀捅了他都沒事。可我若是在這裏太過張揚,隻怕別想再到大哥你這裏來蹭酒喝。”


    “委屈了你!”


    王伏寶歎了口氣道:“若不是因為我,你也沒有這牢獄之災。”


    “大哥你怎麽盡說胡話,你明明知道,就算你出事我躲得遠遠的做縮頭烏龜,難道夏王就能放過我?”


    “這裏是州。”


    程名振將酒飲盡,也不客氣自己又到了一杯:“我自投靠夏王那天開始就在擔心自己沒個好下場,但後來夏王重用我的疑慮也就漸漸的消了。現在看起來我才知道自己多無知幼稚,這是必然要有的事怎麽可能躲得過去?”


    “是啊……”


    王伏寶歎了口氣道:“這裏是州。”


    他在心裏補充了一句,沒有說出口:這裏曾經是你的州,就因為這個,夏王萬萬也不可能容得下你。


    “說起來我也是運氣。”


    程名振像是餓壞了,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道:“若不是和大哥你一塊進了這地方,我怎麽可能有這待遇?偶爾有酒喝有肉吃,身邊還有個能說話的朋友。所以大哥你也別自責,我可不是因為你的事才進來的,相反,我應該感謝你才是。”


    “咱們兄弟不說這個!”


    王伏寶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夏王敗了。”


    正在往嘴裏塞東西的程名振身子一僵,隨即笑了笑問:“大敗?”


    “大敗”


    “其實這話不如不問。”


    程名振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想起當年自己兩次經曆過的慘烈大戰依然心有餘悸:“燕雲精騎之下,哪裏有小敗。”


    “我就不明白,你怎麽就那麽推崇李閑那廝。”


    王伏寶皺眉道。


    程名振歎了口氣道:“有些可怕到了極致的事,經曆一次就永生難忘,更何況我還經曆過兩次?”


    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夏王這次南下,現在看起來根本就是跳進人家挖好的大坑裏,燕雲寨的人拿著鐵鏟等著埋土呢,怎麽可能不敗?出兵之前我就想,怎麽可能有這麽便宜的事這麽輕易的出現在麵前,李閑絕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做傻事?現在看來,傻的好像是咱們州軍。說起來,要是放在兩年前夏王絕不可能上這個當,這些年咱們打的勝仗太多了些,人也變得輕浮。”


    “別太悲觀,夏王隻要回來就沒多大影響。”


    “對誰沒影響?”


    程名振忽然坐直了身子,嚴肅的問道:“對大哥你,還是我?”


    ……


    ……


    王伏寶看了一直站在外麵不遠處的吳不善,知道他一直在偷聽自己和程名振的談話,所以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一直聲音壓的很低,倒是程名振的反問讓他有些心酸。他知道程名振的意思,因為自己和竇紅線的關係,雖然竇建德毀了婚約,可在竇紅線以死相逼之下竇建德也不敢真就急著殺了自己。


    可程名振不同,原來州這地方是他的,後來他為了州百姓和手下弟兄們著想才帶兵投靠了竇建德,而竇建德自從稱王之後一心還想著稱帝,對誰都有疑心,程名振曾經在州很得民心,這個人竇建德無論如何也不會留下的。誠如程名振自己所說,就算沒有王伏寶的事牽連他也逃不了這個宿命。


    “放心”


    王伏寶安慰道:“夏王在東平郡兵敗,連蘇定方都折了,殷秋也死了,至於曹旦就別說,活著還不如死了有用。如今夏王能用的大將不多,隻要夏王還沒有糊塗透他就不會難為你我。剛才吳不善說,朝廷中的武將正在暗中商議聯名上奏折,將你我保出去。”


    他頓了一下有些悵然的說道:“但我沒打算出去。”


    程名振一怔:“大哥你說的什麽話,難道你打算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過一輩子?”


    “如果我出去官複原職,紅線怎麽辦?”


    王伏寶歎了口氣道:“夏王既然起了殺我的心思,就算把我放出去早晚也是一死,紅紅線見我出去必然高興,可將來傷心難過也會加倍,與其這樣不如就在牢獄中,我不出去,竇建德可以用抗旨的罪名殺了我,結局無非一個死而已,可我出去還要帶兵廝殺……我已經過膩刀頭上舔血的日子了,清清靜靜的死在這裏對我對紅線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大哥……”


    王伏寶搖了搖頭示意程名振不要勸他:“夏王對我有知遇之恩,就算他將我囚在這大牢裏其實我心中也沒什麽怨言。當年我們兄弟跟著他才有了條活路,現在他要我們的命這也是天意,我不恨。可如果我出去了,我隻要還碰兵權,所得到的隻會是越來越深的猜忌,這種痛苦我受夠了。”


    他微笑著說道:“剛才你問我,是對誰沒影響……是你,你出去之後切記一件事,夏王若是打算重新啟用你為將,你切不可答應,無論他怎麽說你最少要推辭三次,讓他覺著你沒領兵的野心最好,這樣他才會放心讓你帶兵,待有機會離開州你就逃走,拉著隊伍走也好,自己逃走也好,總之不要再回來了。”


    “大哥!”


    程名振攥著王伏寶的手使勁的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一直叫我大哥,你這兄弟我也認定了,如果你想博一個前程千萬要選好投奔的人,依我看瓦崗寨李密,東都王世充都不是成大事的,倒是長安李淵已經有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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