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神機營、風塵仆仆回到了撫寧縣,在外環的新城牆附近沒發現儀仗,隻見安東、耿天騭,許浪山,全柏林等人,陪同在一個年輕書生身邊過來迎接。


    現在自詡騎術了得的大雱想裝逼,想行雲流水的樣子快速下馬,卻因技術仍舊不夠純熟,當即摔了個狗撲在地上。


    “嗚……”


    全部人半張著嘴巴驚詫了起來。


    呂惠卿也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了。


    穆桂英大娘反應快,急忙下馬把王雱扶起來,尷尬的宣布:“大人旅途疲憊,這是正常的,都別愣著。”


    隨行來迎接的葉無雙笑了捂著肚子,盡管被大家怒視著,但葉家人就是牛逼,她不在乎。隻是也妙目連連的掃王雱幾眼,發現幾月不見,他又長大了一圈,且在氣質上更接近男人,而不是男童。除了仍舊和以前一樣帥外,還多了些壞壞的成熟氣質。


    二丫放開小鈴鐺的手便衝過去,一頭闖進了王雱懷裏抱著腰,以前這隻蘿莉一般是抱大腿,但最近王雱已經過了快速聲生長期,而二丫也長大了不少,就變為抱著腰了。


    “大雱你這麽久不回來,我以為被西夏人害死了,我都想去救你了,隻是我武功還沒有煉成,他們不讓我去。”小蘿莉這麽說道。


    王雱也不管來迎接的隊伍,就讓他們等著。然後蹲下來緊緊抱著小蘿莉香了一口,才道:“你練的什麽武功?”


    “每種都練了。”二丫掏出一堆以前大雱寫了騙人的小冊子來,如同扇形似的撚開道:“在賣出去前,我看一下,應該也不影響的吧?”


    “好吧你高興就好,就算賣不掉你現在也是小富婆了。你有西北投行股權,老實交代上年分紅有多少?”王雱問道。


    小蘿莉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把交子放在王雱手裏道:“我不會算術,不知道,都給你了。”


    王雱一看還真不賴,有幾千貫了,卻是被她弄的皺巴巴的。


    大雱便納入懷裏,作為交換又給她了一把銅錢,說道:“也好,你兄長我幫你收著,將來你要的時候再給你。”


    穆桂英都有些生氣了,他竟然騙小姑娘的錢?


    給了錢後,二丫繼續抱著大雱的腰,不說話。


    王雱摸摸她的小腦殼:“自己去玩,我有事。”


    二丫堅持不放開。


    這下王雱給她後腦勺一掌:“不許調皮。”


    素知大魔王粗暴,於是小鈴鐺把二丫拖回來:“小姐我們走,我帶你去掏鳥窩,給你捉一隻小鳥做寵物。”


    兩小姑娘離開後,王雱指著呂惠卿道:“這家夥是誰?在這幹什麽?”


    這顯得很不禮貌,所以狄詠安東等人很尷尬。


    呂惠卿走前抱拳道:“撫寧縣知縣呂惠卿,拜見員外郎大人。”


    臥槽!


    王雱一口水噴在了呂惠卿的臉上。尋思原來這貨是來搶飯碗的,你是知縣那我幹嘛去?


    呂惠卿並沒有不高興,有點尷尬,拿手帕把臉擦幹淨了,繼續恭候著,什麽也不說。


    “咦等等,你說你叫什麽?”王雱又看著他。


    “下官呂惠卿,今科進士及第,拜見小王大人。”呂惠卿很守禮的樣子。


    “今科進士及第……呂惠卿……”王雱仰著頭喃喃自語。


    場麵尷尬到了極限,其他人紛紛低著頭,呂惠卿卻很沉穩,繼續道:“下官拜見……”


    王雱就此抬手打住,換了一副笑臉道:“別,受不起。你是上官我才是下官,進士及第的人麽,在怎麽也不至於品級比我低,說起來我小老王就是個混日子的,身背留係列查看處分,現在這形勢,下一步有沒有堂口願意要我都不知道呢。”


    呂惠卿道:“下官卻有不同見解。”


    王雱楞了楞道:“你的意思是……”


    呂惠卿微笑道:“小王大人當初是皇帝欽點的撫寧軍知軍。現在皇帝不問政務,中書門下放下官至撫寧縣曆練,但您父親安石相公並沒有對撫寧軍做出另外部署,也就是說你仍舊是撫寧軍知軍,仍舊駐防在這撫寧縣。”


    王雱一想也有道理,皇帝不發話,宰相血又不滿的時候,他們就隻能做到這一步。把原本軍政一體的撫寧縣分為兩塊,在王雱被罷官或者撫寧軍重新部署前,就在這個地方各自分管一塊。大抵就這道理。


    蛇無頭不行,和尚多了會把廟蓋歪。所以從呂惠卿這家夥自稱下官來看,這是他主動確立了以王雱為核心的意思。


    這家夥就是又聰明又奸猾啊。他官銜肯定比王雱高這毫無疑問,不過要自稱下官也有邏輯,因為他隻是這個邊遠地方的權知縣,乃是一新人。王雱除了是老資曆外,現在是臨時禮部員外郎,差遣上的職級真比他高些。


    加之王雱手段陰損又老辣,握有兵權又在這一切皆有可能的地區,有個宰相老爹,所以換其他傻子書生或許會和王雱叫板,但呂惠卿這麽聰明,這麽想升官的人一定不會和王雱別扭。


    要想不別扭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以王雱為主。呂惠卿在來上任前知道是個挑戰,也真的把王雱的性格和簡曆弄清楚了。


    思考間,呂惠卿又道:“外麵風大,請小王大人擺駕縣衙,下官有許多事務需要匯報。”


    王雱點了點頭,伸手道:“呂大人請。”


    “不敢不敢,您先請。”呂惠卿尷尬的搖手。


    大雱這便得意了起來尋思:算你識趣,否則看小老王我整不死你。


    就這樣的尷尬中一起回到縣城裏,一群老部下便要根據以前的規矩跟著進去開會。


    但這隻是當初王雱的規矩,呂惠卿一擺手袖斥道:“都各自去忙,本縣和知軍大人密探,誰都別來打擾。”


    全部人又尷尬了起來。


    王雱略微皺著眉頭想了想,呂惠卿這家夥應該有要事說。便微微點頭道:“都去忙吧,有事我會專門找你們。”


    如此一來便散夥了。


    進入後堂,呂惠卿陪同在身邊慢走,一句話不說。


    王雱饒有興致的看著各處,老呂厚道啊,整個縣衙後堂沒有任何改變,全部維持了王雱時期簡樸又略淩亂的布置,包括王雱的房間、那原本該屬於呂惠卿了,但呂惠卿沒使用那房間,竟然貼上了封條,沒誰去動過。


    老呂介紹說,他自己在耳房布置了一個落腳點,除了辦公的地方外,其餘都沒有動過,維持原貌。


    就此心照不宣沒多說,一副奸臣所見略同的樣子,相互笑了起來。


    呂惠卿抱拳道:“承蒙安石相公看中又抬舉,下官才有今日。被中書委任知撫寧縣起,也被老王相爺召見教導說,要樸素節儉,不可鋪張。來時看到撫寧縣財政如此大的結餘,但縣衙寒磣,小王大人的起居樸素節儉,下官身受感染,深受王家家風熏陶,於是不敢越線,一切維持原風貌不敢改變。”


    王雱楞了楞。說起來在曆史上他的確是會做事又機靈,理論也相近,才被王安石培養重用的。但想不到現在那麽早,二人就有了默契?


    也完全可以說老呂現在是站隊,算王安石的門生了。


    見王雱疑惑,呂惠卿隱約知道他想什麽,又笑道:“好教小王大人得知,令尊乃當代文宗大家之一,今科京城時局詭異,皇帝沒有介入科考,為維持公正,令尊正是今科主考之一,若非老王相爺刮目相看,破格提拔,下官怕是就要名落深山。”


    王雱微微點頭:“倒也正常,到了一定的層次,其實很難看出優劣之分,學問這東西不可量化,看運氣,看各位相公的風格和喜好。估計你風格思維和我爹較為相近,那麽在其他學問沒毛病的情況下,榜上有名是正常的。”


    頓了頓又道:“老呂你是個福人啊,運氣真的好,若司馬光說了算,我敢肯定你再有學問也考不起。”


    呂惠卿滿頭大汗的樣子,誠心的道:“小王大人說的是,其實下官的試卷真被翰林學士司馬光給篩選下去了。好在老王相爺認真負責,百忙中抽查廢卷時,正好看到了我的,於是重新補批,又提交了上去。說起來真的驚險,下官的前程是王家給的。”


    王雱轉而一臉黑線的道:“然鵝小爺我羨慕嫉妒恨,就因為有我爹在,我再有學問也考不起。一牽連我的事,他通常就矯枉過正。”


    呂惠卿一想的確有道理,不過又笑道:“小王大人想多了,您的試卷,將來會是皇帝批閱,誰也無法壓製你的。”


    王雱道:“然而那些基礎學科怎麽辦呢?”


    呂惠卿楞了楞,抱拳躬身道:“下官看過小王大人全部著作,驚為天人,深受影響,所以說起來,下官可以算是您的學生了。”


    王雱驚悚的道:“臥槽你竟是能如此鎮定的說這麽不要臉的話,果真有我的風格啊?”


    呂惠卿一陣尷尬。


    王雱又道:“我是說,我不讀九經,將來考這些基礎學科怎麽辦?並不是吐槽我沒真才實學。”


    到此呂惠卿才明白,正色道:“小王大人思路清奇,但學生也從您的著作中發現,您在經義上的確不那麽深入,甚至有些刻意的反感和回避經義。但這學問一道不能摻假,必須用功,盡管小王大人日理萬機,也要抽空補齊。這過程中,若有用到學生之處,學生定會效勞。相信以您的聰明程度和智慧,通讀一遍經義,也並非什麽浩大工程,三年可成。”


    王雱覺得他說的超有道理,不過還是有些臉紅的道:“你這馬匹也算拍的喪心病狂了,對我爹自稱學生沒問題,你害我啊,讓我爹知道你對我也自稱學生,我鐵定被他‘矯枉過正’。”


    呂惠卿極其厚顏無恥的道:“所謂達者為師,學問一道無分年齡。學生之所以能考起,是因為吃透了你發表過的著作。研究您的著作,是因為學生知道皇帝寵信您,便必然會偏愛有您風格的策論,說來慚愧,當初研究您的著作就是抱有這個小心思。卻是不想,學習的同時,也慢慢被您的那些新奇東西吸引,竟是潛移默化了,此番就算沒被皇帝欽點,但仍舊被老王相爺破格看重。”


    到此呂惠卿道:“學問真不能摻假。我呂惠卿之所以進士及第,或許有取巧,或許有小心思,但也真是用功學習了您的著作,此點天地可鑒,絕不是假的。”


    王雱道:“好吧你贏了,我相信你是用了心的,不過能如此不要臉的把馬匹拍到這種程度,除了我之外也是沒有誰了,從這裏說,特麽的你真可以算我學生。”


    真的,呂惠卿厲害了。就算大雱這麽無恥,也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


    呂惠卿又擔心的道:“學生或許有些小心思,但學問是真的,大人若不信,您自可考問關於您的著作的任何一點。”


    大雱翻翻白眼擺手道:“我省點力氣算了,此點我相信你。”


    “謝小王大人信任。”呂惠卿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王雱接著道:“然而所謂臭味相投,你是個和我差不多一樣齷蹉的小人,所以你不要跳,我會盯住你,我知道你想些什麽。”


    既然大魔王自己都承認是齷蹉小人麽,呂惠卿也真不敢生氣,又是無比尷尬,有些心口薄涼薄涼的,覺得和大魔王互動要乖,否則那真會闖禍的,得罪了其他君子問題不大,最多不升官或者升的慢些,但根據經驗,得罪大魔王的話肯定會撲街。


    “學生……理會得。”想到此呂惠卿低聲道。


    “還是覺得‘學生’一詞刺耳,改一下吧。”王雱拍拍他的肩膀,把門上的封條撕了扔一邊便要進去休息。


    呂惠卿機靈的道:“大人如果不累,下官陪同您去把撫寧縣視察一圈,出使近四個月,您一定關心撫寧縣的政務進度?”


    王雱哈哈笑道:“原本是要去看的。但現在不用了,我要放心睡一覺。既然你把我的著作吃透了,又自詡是我王家的人,那麽撫寧縣路線就一定不會有問題,細節上你甚至會比我管的還好。”


    呂惠卿受寵若驚的道:“謝大人信任,有事隻管吩咐,處理您的指示絕不會過夜。”


    “我看好你哦,老呂加油。”王雱說完後就關上了門,進去倒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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