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彥笑著搖了搖頭,都說遊禮像他,但除卻容貌,倒是身上這股肆意妄為的勁頭越來越相似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 遊彥這日出門早,哪怕在路上被遊禮耽擱了一會,時間還充裕的很。他先去陪遊俊說了會話,又去與遊老夫人談了陶薑的婚事,還順便在府裏用了午膳,小憩了一會,才又收拾了衣袍,重新進了宮。 他與藺策相識十餘年,定情也有七年,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先前他手握兵符,時不時有軍務要處理,並沒有現在的閑適,加之他先前一直顧慮自己若是整日住在宮中,難免會涉及到一些朝政,自己若是不小心僭越,反而影響二人之間情意。但李埠一案之後,他反而豁然開朗,既然他與藺策在一起,藺策又一心想當一個聖明的君主,除非他與藺策斷了聯係,不然注定不可能與這些擺脫關聯,既然如此,還不如守在藺策身邊,陪著他早日實現所求。至於他先前的顧慮,反正他內心坦蕩,總會處理妥當。 藺策素來感情不外露,對於遊彥的變化也並未表態,但遊彥分明可以感受的到那人情緒明顯高漲,連臉上的笑意都比先前多了不少,尤其每每當藺策從外麵回來,推開殿門看見遊彥正靠在軟塌上看書的時候,笑意便會從眼底漾出,唇畔還會露出遊彥熟悉的笑渦。 至於遊彥,每日能看見藺策的笑臉,便勝過這世上所有的消遣。 遊彥回到長樂宮時,不出所料藺策仍在書案前,有時候遊彥忍不住會想這人是不是真的不知疲憊,但每每看見他眼下的淡青色,卻又隻剩下心疼。 藺策其人自律的近乎苛刻,尤其是在與認識遊彥之前的十幾年裏,他的生活更是冷情且乏味。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課業與武藝騎射之上,勤勉刻苦,從不會有一絲的偷懶與懈怠,哪怕他明知自己的努力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根本分不出一絲精力給他這個寡言的兒子,他再怎麽刻苦都不能改變自己的現狀,他卻還是日複一日的如此。 也正是一次,遊彥一直覺得先帝或許在許多方麵並不算是昏庸,但對待子嗣之事上實在是沒有眼光。如若不是藺策最後在奪嫡之亂之中脫穎而出,這皇位恐怕就要落到他那幾個凶殘狠厲的兄弟手裏,那這天下會變成什麽樣,連遊彥也不敢去預料。 不過,遊彥清楚的是,不管是他們中的誰變成了皇帝,都不會像藺策這般。別人想當皇帝大多都是有私欲,想要滔天的權勢,想要無盡的榮華富貴,卻唯獨藺策,起初他隻是為了在奪嫡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到之後,他真的坐到這個位置,就將天下蒼生視為了自己的責任。 春闈一事已經籌備地差不多,近段時日全國各地參加春闈的秀才已經陸續入京,都城之中平白多了這麽多的公子書生,比往日裏熱鬧了許多,也多了不少的軼事,遊彥閑著無趣還聽了不少,藺策卻不能有他這種雅致,這些秀才之中有許多人,在春闈之後都可能成為朝中的肱股之臣,從而影響以後朝堂格局,因此在此事上藺策不敢有絲毫的疏忽,但凡事關春闈,他必親力親為,竟是比先前還要忙碌。 遊彥進到殿內藺策都毫無感知,一直盯著書案上的什麽東西若有所思,遊彥湊到他身邊,探頭看了一眼,好奇道:“在看什麽?” 藺策恍然抬頭,看見遊彥立刻彎了唇:“今日怎麽回的這麽早,我還打算等傍晚再派人去接你。” 遊彥晃了晃頭,順勢坐到書案上:“還不是林覺酒量實在太差,一會的功夫就醉了個徹底,我回了趟府裏,更想早點看見你,就先回來了。” 藺策聞言漾出了笑意,但隨即回過神來:“你與林覺還是喝酒了?高庸,去……” 遊彥慌忙打斷他:“是陶薑陪林覺喝的,我可是一口都沒動,就不用勞煩禦醫了。”說著,他朝藺策跟前湊了湊,“不信你聞。” 藺策就真的湊過去聞了聞,二人順勢交換了一個吻,他才相信遊彥的話,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禦廚今日備了梨花糕,讓高庸拿給你吃。” 遊彥點頭,又看了看藺策的臉色:“剛見你眉頭緊皺,是又出了何事?” “西南剛剛送來了戰報,”藺策順手將剛剛自己拿著的那張紙拿了起來,遞給遊彥,“我原本以為依著西南現在的兵力,想要對付一個樊國應該容易的很,但現在看起來,似乎低估了那樊國國主的決心,他親率兩萬人死守交州城,郭準以鄔晟為主將,幾次對交州城發起攻勢,卻都未能得手,現在僵持不下。而據密探來報,樊國國內正試圖整合舉國之兵力,同時拉攏周邊的幾個小國,意圖反撲。若他真的這麽做了,我當日那道適當威懾的旨意恐怕也就不能作數了,所以郭準在戰報中詢問我接下來的打算。” 遊彥攤開地圖,在樊國的位置點了點,在樊國周邊確實還有幾個小國與南魏接壤,也是每年要向南魏朝貢,想必也早有不滿,但他們的國力比起樊國還不如,就算答應與樊國聯手,也湊不出多少兵力,樊國真的打算以舉國之力加上這些微不足道的援兵與南魏殊死一戰? 以西南目前的兵力來說,樊國若是如此破釜沉舟,或許算得上是威脅,但在西南背後,還有一個休養生息已久,國富兵強的南魏,在遊彥眼裏,樊國此舉無疑於以卵擊石。是這個新繼位的樊國國主年輕氣盛甚至狂妄,還是在這背後他還有什麽別的圖謀? 遊彥皺了皺眉,手指在那幾個小國上劃過,樊國如此反應並不在他與藺策預料之中,或者說,因為南魏現在正在休養生息,百姓安居樂業,藺策的心思也都在朝中,並無對外正式開戰的打算。 畢竟一旦開戰,不管最後戰果如何,南魏也總還是要付出大量的糧草還有將士們的性命。也正是因此,先前藺策也隻是要郭準對樊國適當威懾,卻沒想到樊國這次如此的孤注一擲。 遊彥盯著地圖看了一會,抬眼看向藺策:“那你現在如何打算?” “我並不是窮兵黷武之人,對樊國那多瘴氣的小國也並無興趣,”他伸手在地圖上劃了一道線,“交州城攻不下,可以適當退讓,反正這段時日西南也從樊國占了不小的便宜。我打算讓郭準他們先行退兵,而後,看樊國的反應,如若他們還是覺得不甘心,非要與我一戰的話,那我也隻能成全他們。到那時,不管是樊國,還是周邊這幾個小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第61章 如藺策所言, 他並不算一個好大喜功之人, 最起碼在他的治國理念之中, 開疆擴土這種事永遠都不會排在前麵。他有心成為一個明君,卻並不希望拿疆域的範圍來證明自己的英明。他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南魏也沒有, 他隻希望在自己有限的時間內,能夠肅清朝堂,讓真正有才能者能夠入朝為官, 讓國家更加富庶, 讓南魏子民生活更加安定。 在實現這些之前,他願意做出適當的退讓。因此, 他傳令給郭準,命西南大軍放棄交州城, 退守至樊國邊境,按兵不動, 嚴陣以待,以觀察樊國接下來的走向。 南魏隆和五年三月二十,在各地學子紛紛入京之後, 春闈準時舉行。 南魏開國至今已有數百年, 卻從未有過如此大規模的分科取士,不分地域,不看家世出身,看重的隻有參考者是否有真才實學。這對許多的寒門學子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機會, 因此他們願意不遠千裏萬裏,有的甚至要提前數月便遠離故土,趕往都城,為的隻是抓住這次百年難得一遇的時機。盡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知道,想要在此次春闈之中數千的學子之中脫穎而出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比起先前寒門子弟永無出頭之法,這次春闈已是無限生機,最起碼,隻要他們足夠努力和刻苦就總會有出頭之日。既然這樣,他們不顧一切也要來嚐試一次。 這也是藺策願意見到的場景。 為了讓春闈能夠順利舉行,他派了專門負責護衛皇城的禁軍前去維持貢院周圍的秩序,保證參與考試的學子的安危,參與主考的官員皆是藺策精心挑選,考生提交試卷之後,密封考生姓名,讓閱卷人無法辨別考生身份,盡可能地規避在考試過程之中發生舞弊。 糊名之後的考卷提交給負責主考的禮部,由禮部負責批閱,並且挑選出其中文采斐然或是見識卓越之人,提交給藺策,由藺策做最後的定奪。 也正是因此,春闈一開,藺策將會變得更加的忙碌,除了本就處理不完的朝政,又將多了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學子的文章要去看。 但遊彥能夠看得出來,藺策對此十分期待。 春闈這一日早朝暫歇,但藺策還是早早地便醒了過來。等遊彥察覺到枕邊空空如也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看見藺策正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不知在思索什麽。 遊彥輕手輕腳地從榻上下來,走到藺策身後,墊著腳將下頜壓在藺策肩上,順著他的方向朝著窗外看了看,時辰尚早,天還蒙蒙亮,淅淅瀝瀝地細雨正落個不停,順著敞開的窗子帶進室內淡淡的水汽。 “一年大概也隻有這一日不用早朝,怎麽這麽早就醒了?”遊彥說著話,打了個嗬欠。 藺策握住他的手,側過頭看他:“吵醒你了?” “是啊,”遊彥彎了眼角,“你不在身邊,我就不能安眠。” “我是聽見了窗外的雨聲,所以醒來瞧瞧,”藺策視線轉向窗外,“這場春雨都城的百姓等了許久,卻偏偏在今日落下,也不知是何兆頭。” “春雨日時,草木怒生,自然是好兆頭。”遊彥歪著頭與他貼了貼臉,側過頭偏見他一臉凝重,不由失笑,“像你這麽緊張的時候真是少見,當年先帝最終改立你為太子時,也沒見你這副表情?” “嗯?”藺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和平日有很大的區別?” 遊彥笑著搖頭:“沒怎麽,和平日裏一樣好看。” 藺策挑眉,下一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轉過身將遊彥的兩隻手都握住:“時間尚早,我陪你再回去睡會。”話落他低下頭,發現眼前的人赤著雙腳忍不住歎息,“怎麽大清早起來就赤著腳,若是……” 遊彥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止住了他後麵的話:“我真的是好奇,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小韓王現在怎麽有這麽多的話說?”他抬起腳故意朝著藺策晃了晃,“怕我著涼的話不如抱我回去?” 藺策的看了一眼,下一刻就伸手將他整個人攔腰抱起,幾步就來到床榻邊,小心翼翼地放下,剛要抽身,卻被遊彥環住了脖頸,跟著就得到一個幾近熱烈的親吻。 大清早的起來這樣一個熱切的親吻極易挑撥起人的渴望,正當藺策摟著遊彥的腰,想要順著這個吻繼續下去的時候,遊彥卻突然抵住了他的肩膀,嘴角上揚:“我已經有了別的計劃,但如若你還想繼續的話,那我也隻好奉陪到底了。” 藺策的手已經順著衣擺摸到了遊彥的腰線,聞言他的動作頓了頓,虛虛地壓在遊彥身上將臉埋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慢慢平複自己的呼吸,而後才回道:“你有何計劃?” 遊彥親了親他的唇,而後坐直了身體,朝著殿外吩咐道:“高總管,勞煩吩咐人準備車馬和衣飾,我與陛下待會要出宮。” 藺策因為封府較晚,在宮外生活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卻格外喜歡宮外的自在,尤其他與遊彥相識之後,二人常常結伴出行。但繼位之後卻再難有這樣的機會,幾次私服出宮最多也隻是到遊府去,再難有機會像以前那樣僅他們二人肆意自在。 因此,當藺策換上一身私服,與遊彥一起坐上馬車的時候,他心底難得有幾分雀躍,遊彥坐在他身邊,側耳聽著車外的雨聲,二人緊握著手,就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 馬車行駛了一段路程,遊彥突然側過頭看向藺策:“你都不問問我今日是要帶你去哪嗎?就丟下一堆的朝政跟著我出了門,也不怕後悔?” 藺策笑了起來:“當年不也是這樣,你帶著馬車到我府裏去接我,帶我去一些聞所未聞的地方,卻從未讓我失望過。” 遊彥偏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向上揚起:“我自小在這都城長大,每日不務正業,隻想著如何的消遣,當然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好去處。” 藺策看了他一眼:“近兩年你卻不如以前自在了。” “那是因為我有了別的消遣,回頭再看起來,過往的種種都不值一提。”遊彥說著話,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不過雖然近幾年不怎麽外出,對都城的了解也不若從前,但今日的地方,肯定是你會喜歡的。” 說著話,馬車停了下來,車夫的聲音傳入:“公子,我們到了。” 遊彥起身掀開車簾,率先下了馬車,朝著馬車內伸出手:“公子,請吧。” 藺策從馬車內探出頭,看見遊彥伸到眼前的手,嘴角微微揚了揚,握住那隻手,順勢跳下馬車,而後才朝著四下張望了一下,麵上是明顯的訝異,遊彥晃了晃藺策的手:“怎麽樣,今日可還滿意?” 藺策先前在馬車上不是沒猜測今日遊彥一大早將他從宮中帶出是要去什麽地方,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遊彥會帶他來貢院。 天色尚早,還未到開考的時辰,參考的學子陸陸續續從都城的各個方向而來,侯在貢院門口,等著入場。他們有的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不知在爭論什麽話題,也有的孤身一人坐在避雨的地方,手裏還捧著本書,看得格外專注。 藺策二人從馬車上下來也並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他們二人今日出行衣飾低調,看起來與這些候考的書生們並無兩樣。藺策視線從那些書生身上掃過,回過頭看向身邊的遊彥,輕聲道:“你怎麽想著帶我到這兒來?” “反正就算是在宮裏,你的心思也都在這兒,還不如過來瞧瞧,反而心安。”遊彥笑著看他,“全國上下的心懷天下的有才之士都在這裏了,你說若是我也進去參考,最後會考成什麽樣子?” 藺策扭頭看他,笑著搖了搖頭:“斷沒有出題人入場參考的道理吧?” 此次春闈的考題原是有禮部準備,但考的都是一些詩賦經籍內容,毫無新意,並且這種題目考驗的不過是考生之記憶,以此挑選的考生或許經過十年寒窗苦讀,勤奮刻苦,卻未必是藺策所需。藺策為此煩惱數日,最終遊彥看不下去,提筆匆匆寫下一句話,而後便成為了此次春闈的考題。 藺策看了一眼不遠處一個仍在看書的書生,不知等他進到貢院之中,發現考題隻有一句話,與他先前所讀之詩書毫無關聯,而是與先前震驚朝野的李埠一案相關,又會作何感想。 這種考題大概也隻有遊彥敢提筆寫出,因為隻有他清楚,藺策想要的不是隻會死讀書的書生,他想要的是有遠見,有卓識,敢於直言,針砭時弊之能臣。 遊彥頗為遺憾地晃了晃頭:“早知如此,那我就不會給你寫那幾個字,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混進去試試。” “那怕是不行,”藺策無奈道,“你的字跡若是送到我眼前,不用看內容,這次的榜首也隻能是你了。有你在,我一心防止的舞弊可能自己就要破例了。”第62章 對於藺策來說, 遊彥就像是他的一顆定心丸, 或許平日裏看起來玩世不恭, 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平複藺策的情緒。遊彥本就是一個通透之人,當他將這份通透用在關切他人之時,就會顯得格外的敏銳與貼心。 藺策對於這份關切格外的受用, 近段時日以來他一直為了春闈之事而煩憂,畢竟這件事不管對他來說還是對南魏來說都意義非凡,如果此次春闈能夠順利舉行, 從中挑選出真正德才兼備之人進入朝堂, 可以徹底改變先前的取士之法,讓天下寒門學子從此找到出路, 也將徹底打破南魏自開國以來世家大族壟斷選官之法的局勢。 對於他的憂慮沒有人比遊彥更清楚,他卻沒有說什麽不值一提的安慰的話, 而是選擇了在春闈這日帶他到貢院去。其實他們到了貢院也並沒有做什麽特別的事情,因為是微服出行, 並沒有表明身份,甚至連貢院的門都沒進,隻是在開考前看了看那些充滿了希望的學子, 竟然莫名其妙地安下心來。 遊彥帶他到貢院, 讓他親眼看看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得到了多少人的響應,也將改變不知多少人的命運,這比任何的勸慰都有意義。 他們二人在貢院門口呆了小半個時辰,直到貢院門開,參考的書生紛紛進場, 負責護衛貢院周邊秩序的禁衛開始清場。 遊彥看了一眼貢院緊閉的大門,看向藺策:“現在我們做什麽,是在這裏守著,還是找些別的事情?” 藺策的心情已經放鬆了不少,盡管對他來說守在這裏等上幾個時辰也沒什麽厝,但對遊彥來說這大概是一件格外乏味的事情,他拉過遊彥的手:“我已經許久沒有出宮,今日難得的機會,不如你帶我四處逛逛?” 遊彥自然樂得如此,在他眼裏藺策這個皇帝當的實在是太過緊繃與壓抑,總是想方設法地替他解壓與放鬆,如藺策所言,今日機會難得,就讓他們暫且放下什麽家國天下,逍遙自在一些。 當年他在禦花園裏第一次見到藺策之後,就將那個小韓王記在了心間。他出身上乘,相交好友皆是世家子弟,隻要有心,總會有機會與藺策接觸,一來二去,二人逐漸熟識,遊彥時常相邀藺策出行,或是一起聽書品茶,又或是出城打獵。自從結識了藺策之後,遊彥將他過去的那些玩伴統統丟在腦後,事事以韓王為先,直至後來二人心意相通,遊彥完全可以說是換了一種全新的生活。 因此在他眼裏他與藺策之間感情的進展是源於當年他在禦花園裏那一眼讓他對藺策念念不忘,主動與藺策接觸,才促成了之後的種種。卻不知早在那之前,遊府小公子就已經因為才識過人譽滿都城,即使是在深宮之中的藺策早就拜讀過他的文章,傾慕於其才學,不然從不與人結交的韓王為何會一再應其邀約,全然不顧後果與他人眼光,一次又一次地與遊彥結伴同行。 二人摒棄了所有隨侍,先隨意找了一家小店吃了些東西,而後就開始在城中閑逛,在路邊的攤位買了一些新奇的小東西,走走停停,漫無目的,倒也頗得幾分趣味。 轉過主街,看見一家遊彥格外熟悉的店麵,他唇角揚起,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書齋:“這麽巧到了這裏,剛好陪我去瞧瞧林覺最近又弄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大概是遊彥上次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書齋的掌櫃一眼就認出這個貴公子,看見他與一人毫無顧忌地牽手進來,先是詫異,但也不敢失禮,匆忙迎上前:“原來是遊公子,您可是許久都沒來了,我們家公子可是不止一次提起過您呢。”話落他轉向遊彥身旁的藺策,“這位公子倒是眼生,想來應該是遊公子的朋友了,那便也不是外人,我們這小店雖然不大,但因著我家公子的緣故,卻是有一些好東西,不管是奇珍異寶,還是字畫典籍,您可以隨意瞧瞧,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小人。” “掌櫃不必客氣,”遊彥引著藺策在殿裏轉了轉,“我們也隻是剛好路過,所以隨意看看。你家公子今日可會過來?” “這……”掌櫃猶豫,“遊公子您也知道我家公子的習性我們這些人是摸不透的,若是心血來潮,整日泡在後院也是常事,但也有時候十天半月都不會來瞧上一眼,所以小人也實在是說不好,還望公子見諒。” 遊彥還未說話,房門突然被推開,林覺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傳了進來:“有誰要找本公子嗎?” 遊彥抱著手臂笑著看他:“看來林兄前幾日的酒還未全醒啊。” 林覺看見他,唇角登時揚了起來:“遊兄今日怎麽得空到我這小店來了?”他說著話,視線轉到藺策身上,“居然還帶了朋友?”遊彥已經許久不與旁人結交,因此林覺看見藺策的時候,多少有些稀奇,想知道這是哪府的貴公子居然能得到遊彥的青睞,但是越看越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不由皺起眉,“我是不是在哪見過這位公子?” 林覺從未入仕,因此並沒有什麽機會見藺策,不能認出他身份也是正常。隻是大概因為藺策上位已久,哪怕此刻身上穿著普通的衣飾,卻絲毫不能掩蓋自身的氣勢,就像現在這樣一言不發地站在遊彥身後,依然很難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遊彥也不說話,隻是笑著看著林覺,今日他既然帶藺策前來,自然不在意林覺知道他二人的關係,依著林覺往日裏的行事風格,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關係。更何況在他眼裏,他與藺策之間的關係從來不是上不得台麵見不了人的事情,他不會刻意張揚,卻也不會故意掩飾,尤其是在舊友麵前。 林覺偏著頭打量了藺策一會,突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遊兄先前是不是作過一幅畫,那畫中人似乎就是這位公子?” 遊彥還以為林覺認出了藺策的身份,卻不想他回想起的也不過是酒後的一幅畫,不由搖頭,隨口轉移話題:“我們今日剛好路過你這裏,想來瞧瞧最近你又搜尋了什麽好東西過來?” “東西倒是有不少,隻怕你都瞧不上。”林覺視線從店內環視了一圈,“太好的東西也沒有,不過前幾日有人給我送了幾壇酒到茶樓,我想著那裏人多眼雜,就讓人把酒送到這兒來,今日剛好來瞧瞧是什麽好酒。” “有人?”遊彥敏感地抓住他的話,問道。 林覺回道:“哦,就是你之前的那個屬下陶將軍,他那日喝了我的藏酒,又把我灌的爛醉,內心似乎很過意不去,隔日就讓人送了兩壇酒給我,說是讓我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