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福蘭走進十三號二等刑事法庭,門前的深紅地毯略有些陳舊,房裏的陳設也是些古董貨,這間法庭有六個小審判廳,其中包括兩個夜法庭,所以整間屋子的燈火往往到淩晨一點左右才會全部熄滅。


    每天有幾十起案子在這裏進行,都是些司空見慣的小案子,偷竊、鬥毆、入室搶劫、勒索,被告的身份通常是費都的幫派份子,福蘭在小審判廳門口的長椅上,看到坐滿了人,押送犯人接受審訊的警察、戴著銬子,眼神凶猛,等待法官召見的混混。


    “嘿,老實點。”福蘭聽到巡警在告戒被告,而那個犯人把粘滿鞋底的泥巴刮在椅子的邊緣,滿不在乎地說,“四個月監禁,因為我肯定交不起罰款,該怎麽判我早就熟悉了,直接送我去監獄,我還能早一天出來。”“這是程序。”巡警回答。法律不可能把一個每次隻偷點小錢的竊賊關上十年。費都的小偷們都熟悉律文,每次他們得逞後,絕不再次犯案,直到將錢包交給同夥藏匿後,才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偷竊的與接應的裝著不認識,交接過程也快速隱蔽,偷一百塊與偷五百塊,刑罰的結果截然不同,但巡警永遠隻能從小偷身上,找到一個,錢包。


    小姐,請問庭長閣下在庭裏嗎?”福蘭問,法庭的文書員兼庭長秘書是個中年婦人,戴著眼鏡,衣服整潔,指甲也修飾得很好,屬於那種挑剔嚴謹的類型。


    “先生,有何貴幹。”


    “我是風角號的二副”,福蘭扯著,港口來來往往的船隻,不通過耐心的查詢。很難弄清哪條船叫風角號,“庭長拜托的事情已經辦妥,派我來通知。”


    “很抱歉,庭長不在辦公室裏。”


    “那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喔,日程安排,我不能隨意泄露,你可以寫封信,署名後交給我。替你轉交。”


    “可是我不會寫字……”福蘭摸著頭,把帽子捏在胸前,緊張又羞澀地說,“您瞧,船長如果知道我連這點事也辦不好,會惹來恥笑。”


    “好吧,小夥子,你說我寫,你是風……”


    “風角號,前天才到碼頭。從安達拉回來。”


    “具體什麽事情?”


    “是一個……”二副突然住了嘴。“我還是當麵通知他吧,畢竟……”


    秘書想,也許是私貨或者禁運品。但她沒理由管上級的事,而且在有錢人的圈子裏,享受點市場上買不到的東西,並不算錯。她翻了翻行程表,今天庭長是沒空回來了。


    “你等幾天再來吧。”


    “可是……”二副壓低聲音,“跑了就不好了,畢竟卸貨量大,我們沒辦法多派水手管著。”


    跑了?一個?秘書地想象力得出了答案,該不會是女人吧,不管哪裏。窮苦人家有時會出賣自己的女兒來讓全家能繼續活下去,而馬摩爾克那些異域風情的姑娘,對費都的男人來說,是個情婦的好選擇。


    而且杜納聞庭長以流連花叢著稱,她有所耳聞,庭長的父親,已經離開事務長職位的老杜納聞先生,可為這事發過不少牢騷。


    “他正在出席會議,我也無法確定。庭長什麽時間回來。”


    福蘭知道這個會議,每年費都司法界的夏季研討會正在舉行,他曾經參加過一次,內容無非是關於各個職務地提升,安排離職人員的津貼,騰出來的空位置誰去坐,以及某些律文的新解釋,參考案例的評論。會議一般持續一個星期,隻邀請副庭長以上的高職人員參與。


    這是個聯絡感情的好機會,有時會議拖得長,直到傍晚,與會人事通常直接回家而不是回到辦公室,而就算提早,庭長大檢控官們往往會互相邀請去參加私人沙龍的聚會。


    “這真糟糕,他最近晚上有空麽。庭長叮囑過,必須聯係他本人,別通知家裏。”


    後天晚上,杜納聞有個飯局,秘書想了想,決定還是告訴那個二副,“後天,寶鑽大街7號,庭長也許會去那裏。”


    “謝謝。”二副說,“那我回船上了,假如明天彼可閣下回來,您可以讓他派馬車去港口,如果沒有,後天我去找他。”


    “彼可?”秘書奇怪地問,然後突然想起,這是十一法庭庭長的名字。


    二副很無辜地拿出寫著地址的紙片,“這裏不是十一法庭?我不識字,路人指引我來地。”


    這個該死地文盲,耽誤了她多少時間。秘書憤憤地想。第二天,艾爾·杜納聞恰好回辦公室拿文件,當問到發生過什麽要緊事時,秘書回答一切運轉正常,然後把昨天的事當笑話告訴了艾爾。


    “哈,彼可?有機會我一定嘲笑他,那家夥快六十了,還準備養情婦。”艾爾愉快地說,又問道,“明天有什麽安排?”


    “晚上八點,黃金路的一家銀行事務所預約好請您參加聚會。”秘書把行程表給庭長看。


    “寶鑽大街7號”,艾爾看著地址,“到時我會參加。”


    福蘭覺得時間有些急,引艾爾上鉤地人員還沒決定好。明天八點,再那之前必須得找到,可不少膽子大又想撈一筆的姑娘,不是做事莽撞,就是空有副好模樣但腦袋空空。


    直到日子來臨的當天上午,福蘭還沒找到人選,“也許放棄這次機會,再等幾天。”他和克瑞根商量,這時候,金鵝的招待上樓敲門,“帥小夥,你的小情人來找你了。”招待嬌滴滴地膩聲說,“難怪這兩天沒來找我,原來早有了,但我看那個小姑娘,技巧肯定沒我的好。”


    招待下樓前,還朝福蘭扔了個媚眼,“有空來姐姐這。”


    福蘭看到前天在噴泉池那裏遇到的姑娘,手緊緊揣著外套的下擺走上來。兩天前他就覺得麵熟,但想不起以前什麽時候遇到過她。


    “先生,您還記得我麽?您說可以幫我找份工作。”姑娘有些不安地說,“但事先申明,我不幹出賣身體的勾當。”


    “當然,我不會讓一位好姑娘去做那種事。”福蘭回答,“你叫什麽名字?”


    “懷特邁恩,先生,勞薇塔·懷特邁恩。”


    勞薇塔走投無路,她的錢前天就被偷了,直到回家才發覺。接到報案地警察莫不關心,冷淡地回複,“小姐,費都的賊很多,你又說不出具體什麽地點被偷的。有新進展我會再聯係你。”


    房租、食物,讓失業的姑娘撐不到再次找到工作的日子。她隻能寄希望於那個水手的介紹,“可能是騙局,但,我也沒什麽能被騙的了。”她想。


    “很好,我們來詳細談談,先說說你的經曆。”福蘭微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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