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池又青問了，並不著急得到答案，給了段景先時間考慮。事兒不膈夜，他不知道就算了，無從說起，他知道了，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說要追人他是認真的，不想對方誤會他什麽。他站起身，拖了側邊的一把木椅過來，就坐在段景先身邊，兩人之間隻隔了張小圓桌。他端起對方喝過的杯子，這是薑敏泡的安神茶，正適合睡前喝，他把餘下的半杯一口氣喝光光，又端起白瓷浮雕的小茶壺給重新倒了一杯溫熱的。他將茶杯遞到段景先手裏，看著不跟他對視的人，眉眼微微彎起，語氣裏透著點不知所措的委屈，問道：“小叔，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問了什麽為難人的問題。”“沒有。”段景先這倒是馬上回答了，但抬眼後撞上池又青目光的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小狼崽子是故意的。對方分明就知道，是明知故問。知道他那些情緒是因為什麽。兩相對視，他無聲地緩了口氣，道：“你和方圓去魏家公司，這件事不是秘密，早被有心人拍了照。”池又青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事兒了。他身體略微前傾，笑道：“沒傳得沸沸揚揚是小叔幫了忙吧，我其實不在乎這些，不過以後我也多注意，今天我帶方圓是去解約的，沒別的事兒。”“沒別的事情。”段景先輕聲重複了池又青最後這簡短的半句。他都不知道自己剛才看書看了些什麽，從上午到現在是不是冒出來的情緒都讓他感覺很陌生，但跟池又青有牽扯，他沒法不在意。他的聲音更低了些，“你又把人帶去工作室，這也是沒別的事情嗎？”池又青一頓，接道：“今天主要就兩件事，一個是解約，一個是把方圓安頓好，他實際上對演戲不感興趣，對計算器卻很了解，至於能力麽，我教的我清楚，他去工作室能幫我很多。“而且把他放眼皮子地下不更好盯著？心眼兒我長著呢，蹭蹭蹭跟下了雨之後山上的蘑菇一樣，一茬一茬往外長，真的，小叔別瞪我啦，我說認真的，肯定再觀察觀察，不會什麽事兒都跟他說的。“小叔“這些事兒我沒想瞞著你，昨晚上跟方圓聊完才決定住，那時候你都睡了，而我早上又睡過了頭，就想著晚上回來再跟你說，我想親口告訴你，畢竟答應過你，還是麵對麵說更有誠意些。“抱歉，這個是我沒考慮周到，以後絕對不再這樣了。”聽完池又青這一大串的解釋，段景先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似乎管得太寬了，說到底對方從根本上就不需要跟他解釋這麽多。做點什麽事他都要管？管這管那的不自由，沒人喜歡，他弟弟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跟他鬧得連心平氣和說幾句話都難。有些習慣根深蒂固，但值得去改。他說段家有規矩，但規矩對池又青而言沒有意義，答應對方過來住之前說更多是希望年輕人能仔細考慮。他斟酌著回應道：“和方圓之間的事情……你說了，我相信，其他的不是什麽重大的事，你自己做決定就好，隻記得一點，對方圓和魏楚彥還是要有戒心。”嗯？池又青對段景先突然轉向的情緒有些奇怪，皺起了眉，沒隱瞞自己的疑惑，“我沒覺得這些事兒你不該過問啊，我就是想當麵跟你說，更有誠意、更鄭重，小叔你是不是想岔了？”麵對這樣接二連三的直白發問，段景先沉默了下來。他不習慣這樣的對話方式。在他的日常中，很多話不需要說出來，但池又青偏偏不這樣，能靠意會和暗示表達的東西，對方都直白地說了出來，肯定還是拒絕？他相應地就需要給出自己明確的回答。不好遮掩過去。半晌，見池又青沒有放棄等回答的意思，他才開口道：“在段家要守段家的規矩，在外，你是成年人，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用我事事過問。”emmmm池又青聽明白了，盡管還不夠直接，但對段景先這樣性情的人來說已經很難得。可以了，慢慢來嘛。他抬手按在對方膝頭，靠得更近了些，一雙暖色桃花眼裏盈滿了笑意，“小叔，我想你過問我的事兒，大事小事，不隻是沒有需要瞞你，我更想跟你分享，就算我有主意，一樣願意聽你的想法、你的建議。“我都住到你跟前來了，你還要放養我啊？“那不行，你答應過我的，要仔細看著我，那樣我才能學好，對吧？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段景先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強勢、占有欲和掌控欲都不會少，但他真沒覺得有什麽。他孤孤單單沒人管這麽多年，巴不得有人多叨叨他幾句，他樂意聽，更別說小叔的氣質長相都很合他審美了，xp蠢蠢欲動了好嘛。幹嘛不幹涉他。而聽著這些話的段景先不無詫異，他都想好了要少管一些，收收自己的脾氣，別把好不容易能有的相處時間浪費在矛盾上，結果池又青說什麽？別不管？別放養？就喜歡他這樣的？他不能不意外。按理來說他弟弟那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會對他什麽都要管的大家長作風極度反感，可習慣的養成不是一兩天。池又青看出了段景先的意外，但看著眼前人冷沉沉的一雙鳳眼裏慢慢浮現出一點一點的光，就知道自己說的話對方聽清楚了。而且正中心坎坎。哎呀，哎呀呀~遇到了合適的人，他們就很契合嗷！多了的角角不用切掉，缺失的凹陷也不用專門去找補，他倆貼一塊兒就能做到十足的契合，誰也不用遷就誰，做原原本本的自己就足夠足夠了。讓他一眼心動的就是特質，幹嘛要收斂？他撐著段景先的腿站起來，湊過去跟對方擠在了一張單人沙發裏，擠挨挨的頗有些局促，但他挺喜歡這種感覺。很親近。他鬆鬆地摟著段景先，靠在人家肩上，笑道：“那就這麽說住啦，以後大事不說了，我肯定有想法就跟你說，我要是拿著芝麻綠豆大的事兒來跟你叨叨叨，小叔可別嫌我煩人哦~”被這樣抱著，段景先僵了僵，又慢慢放鬆下來，微垂的眼裏哪兒還有淡漠和冷意。他應了聲好，在池又青湊過來要跟他貼貼臉頰的時候，更快一步揉了揉對方的腦袋，隨後抽身站起來，道過晚安就徑直往外走了。池又青坐在沙發裏，手肘支在扶手上，拖長了語調提醒道：“小叔晚安抱抱~”段景先頓住腳步，沒回頭，“剛才抱過了。”“那不是正兒八經的擁抱，我隻是靠了你一下！”盯著再次邁開腳步拒絕再跟他掰扯的段景先，池又青揚高的聲音裏浸著笑，“我待會兒去找你兌現，說好的睡前抱抱不能少，不然我要失眠的！”聽到開關門的聲響，他不由得笑出了聲，小叔啊，看著高冷，實際上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吧？明明一舉一動都像是踩在他的小心髒上，噗通噗通，讓他越看越喜歡。而且對方剛才十有八九是不好意思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慢慢蜷起了手指，大概除了他……沒人會跟段景先這樣親近吧，所以才會在他親近的時候生澀又克製，多少還有些無措，讓他微妙的占有欲被滿足的同時，更不無心疼。明明是那麽好的人。段景先在離開書房後才意識到自己手裏還拿著書，他微皺起眉，眼中略帶一絲苦惱。年輕人很熱情、很開朗，更願意親近他，這是好事，但他總有種好像什麽東西在一步步失控的感覺。半晌，他的嘴角勾了下，既然想不明白就算了，且走且看吧。珍惜眼下才最重要。他想要的，他在意的人願意給他，還有其他什麽值得苦惱呢？不值一提，他總歸是相信池又青的，對方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今天不過是再次印證了他早就知道的這一點。一直能給他帶來驚喜。池又青沒著急去找段景先，在書房裏磨蹭了會兒才回臥室，洗了澡換了居家服，給方圓打了個電話聊了會兒，確認對方適應良好，又跟陸維溝通了幾項工作，完事兒後在差十分鍾就十點的時間敲響了段景先房間的門。進去後他就發現對方靠在床頭，正在看平板，估計是準備睡覺了。正好，速戰速決。他腳步輕快，過去後在床邊坐下，直接張開了手臂，看向抬眼瞧他的人，笑得乖巧純良，“我來啦，小叔抱抱~”段景先的情緒這會兒已經平複了很多，他不喜歡張揚與跳脫，也不習慣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但池又青不在這些條條框框裏麵。他放下平板跟對方抱了抱，“好了，回去睡吧，別熬夜。”池又青用力抱了下段景先才鬆手，點頭道：“我別的都忙完了，回去就睡，就是有個事兒想問問……”“什麽？”“我聽管家說你畫畫很好，家裏也有畫室對吧，我辦公室牆上有幅掛畫我不喜歡，小叔~你送我一幅畫可以嘛？我掛在辦公室裏，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池又青了解過，段景先會畫畫這事兒知道的人寥寥，那些畫作全是私藏，最多也就送過朋友兩幅。段景先注視著星星眼瞧他的池又青，心情相當好，有被可愛到。多少年了，對他家小朋友的撒嬌他還是沒什麽抵抗力，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沒轍。而且是掛在對方的辦公室，還隨眼可見！可以，很可以，非常可以！他應道：“沒問題，明天早上我帶你去挑，選你喜歡的就好。”“好！那就這麽說定啦！”池又青的事兒說完，又湊過去跟小叔貼抱了下才起身打算離開，然而，剛才注意力全在段景先身上，直起身後才注意到對方身側靠床頭的位置有一隻熊貓玩偶！熊貓？熊貓！！在確認自己不是眼花後，他還是難以置信，玩偶哎，跟段景先的氣質挺不搭調的，怎麽會出現在對方的臥室？還是在床上！不行，危機感來了！他站在床邊，瞅了眼那隻存在感相當相當強的熊貓，隱約有些酸溜溜地問道：“小叔，你喜歡毛絨絨的玩偶嗎？”段景先沒打算隱瞞玩偶的存在，瞞不過去，相處時間長了池又青總會發現，他又舍不得收起來。這些年都是身邊這隻熊貓陪他的。他轉頭看向那個六十厘米的玩偶，眼神都更柔和了些，揉了揉熊貓頭，道： “並不喜歡，但它陪了我很多年，我很喜歡。”所以是帶限定的喜歡。池又青的語氣略沉了些，語氣稍微壓著，又問，“那這隻熊貓……是誰送的？”仔細看的話，能看得出來這隻熊貓被主人保養得很好，但依舊存在歲月的痕跡，相伴很多年？這話不虛，並不隻是單純擺在這裏，絕對是經常抱著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