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麽好,他憑什麽那麽對你……”段景先偏過頭,貼著池又青的頭發,心裏熨帖。他半閉上眼,聲音裏夾雜著些欣慰,唇邊是略微上揚的弧度,“人和人不同,我和明宇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血緣的存在不代表我們一定能相處好,又青,他是我的責任,你是我的選擇。“也就隻有你會……說我好,但這也足夠了。”他知足。池又青的目光隨著段景先的話沉了下來,某些被壓下去的情緒又開始躁動了。別人聽段景先說話,總覺得這個聲音冷,仿佛帶著冰渣子,滿是不近人情,但他聽著呢,叮叮咚咚的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很是悅耳。進而就是悅心。可即便是這樣,有些話他還是不想聽,幹嘛這麽妄自菲薄?他直起身,盯著段景先的眼睛,認真問道:“小叔,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你都牢牢地記住了,記在心裏,好不好?”嗯?段景先有些疑惑,突然怎麽了?但看池又青煞有介事的鄭重樣子,還是答應了一聲好,他會仔細聽著的。池又青緩緩深吸一口氣,道:“首先,誰說隻有我會說你好啦?說你不好的那是眼神不行,咱再多去認識些新的眼神好的人,成年人不改變、隻篩選啊,這麽多人呢,總有合得來的。“退一萬步說,真要隻有我一個人說你好了,那我就多說些,把別人的份兒也全都說了!“小叔,在我眼裏你就是天上地下最最最最最好的,你說你這五官怎麽就這麽會長呀?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組合在一起更是神顏值,我能想到的最合眼緣的夢中情人也就是你這樣的。“個人能力方麵不用說,段氏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有咱這個性情和氣質,你往那裏一戳就驚為天人,冷歸冷,就像天上的月亮,觸不可及,但越冷淡、越求之不得,就越是招人喜歡,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心生向往,他們是不想親近你嗎?他們是不敢,畢竟我小叔這麽優秀的人,哪兒隨隨便便誰都能撩啊。“還有……”“你閉嘴!”段景先實在實在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都說的哪兒跟哪兒呀!他是真不知道池又青怎麽能麵不改色地把那些話說出口!那麽坦然,那麽理所當然!說這些話的池又青被突然捂住了嘴,也不著急,他差不多說完了,而且還有了個意外收獲。他注視著眼前人,段景先平時好像冰湖湖麵一樣的眼睛,此刻解了凍,正泛著粼粼的波光,連眼眶都帶著紅意,而且對方皮膚白,耳根處的一點紅十分明顯。是難為情了嘛。還是聽得少,聽得多自然就脫敏了,所以往後要多說,他小叔這麽好的人,就應該多誇誇,而眼下他輕輕握住對方的手腕,扯了下,但捂著自個兒嘴巴的那隻手是紋絲不動。段景先哪兒被這樣說過,有些招架不住年輕人坦誠熱烈的喜歡,明明是涼爽的秋天了,他卻好像時間倒流一樣又回到了夏季。熱得很。不知道哪裏來的熱意。被池又青扯扯手腕,他沒鬆開,盡量地穩著聲線確認道:“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你答應,我就鬆手。”不許再說了?池又青當然不答應,不行,不可能,他就要說,還要在段景先耳朵邊上多多多多地說。他不願意不說,而他不答應,對方就不鬆手,這不僵局了嘛,但不難解,他有個好方法。在鬆開段景先手腕的同時,他彎起了眼睛。段景先盯著池又青,在對方露出一絲笑意的時候頓感不妙,不對勁,這是在打小算盤的眼神,該不會是又要……給他什麽驚喜吧?第十六章 段景先還在思索要不先鬆手,再跟池又青慢慢商量,他的心髒今天已經承擔了太多平時不用承擔的東西,陌生的情感衝擊他這會兒還沒消化完。不敢再來了。然而,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池又青已經給出了反應。他的手掌心裏突然傳來了十足微妙的觸感,軟軟的,溫溫的……他的思緒停滯了十幾秒,反應過來後心亂得好像一團亂麻,刷得一下收回手,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回應這樣的親昵。又半分鍾過去,他冷著臉起身就要往外走,這個、這個……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為什麽親他手心,為什麽親他手心,為什麽親他手心?太讓人不好意思了!!這樣的體驗對他來說很陌生。是人生頭一遭。段景先想走,但池又青動作更快,他跟著起身,在對方還沒走出幾步時就一把拽住了人家的手腕,緊緊攥著。他沒提剛才那個手心裏的親吻,暫時隻當沒有發生過,輕笑著問道:“小叔,我說的那些話都記住了嘛?”段景先一個字都不想記住!恥度炸裂的話,記來做什麽?他麵上勉強保持著淡定,心裏卻還沒平複下來,聲音因為壓抑情緒而顯得稍微有些僵,冷硬地回道:“沒有。”池又青眼裏都是笑意,接茬道:“一遍記不住也沒關係,我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都不用打稿子,我原樣再給你說幾遍,耳熟能詳嘛,多聽聽就記住了。”段景先緩了口呼吸,他毫不懷疑,如果他說記住了,池又青肯定會讓他自己說一遍,檢查檢查他到底記住沒有。小兔崽子,長心眼了。比以前會的多得多得多。但依舊讓人喜歡,窩心得很,對池又青的話和舉動,他知道自己不是討厭,而是……不好意思,甚至是無措。他沒有跟誰這樣相處過,自然沒有經驗可以借鑒,即便是以前。他以前的小少年可愛明朗又活潑,盡管也會開玩笑、會搗亂,卻遠沒有現在這樣……惡劣,讓他無可奈何。半晌,他終於堪堪調整好情緒,轉頭道:“以後再說,公司那邊還有事情沒處理完。”池又青點點頭,見好就收,鬆開手道:“那待會兒我去找你,忙完了一起回家。”“……好,一起回家。”段景先走到門口了,又頓住腳步,沒忍住轉回身叮囑道:“不管做什麽,首先要保護好自己,別把自己置於不利境地。”池又青明白段景先在擔心什麽,回道:“我心裏有數。”段景先定定地看了池又青足有半分鍾,確認對方不是在糊弄他,這才應了一聲。池又青把人送下樓,隨後慢悠悠踱步回辦公室,在窗邊站定,望著樓下的車來車往,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段景先是擔心他會遇上麻煩,隻是有些事情該做還是要做,就像他跟段明宇說的,要報複盡管衝他來,他不怕。他也很清楚自己現在跟段景先有很大差距,但不會永遠是這樣,他會盡快、盡可能穩妥地走到對方身邊去,要長遠就必須要穩紮穩打,沒必要貪功冒進留後患。總的來說,他不想成為被保護的一方。而是要跟喜歡的人並肩而立。年齡不是問題,身份一樣不是問題,段景先現在把他當侄子,寬縱他、包容他,沒把他當成同樣的成年人來看待,所以他還是要向對方證明自己真的能夠獨當一麵了。別再把他當小孩子。這是從親情到愛情的關鍵一步。當然,想法歸想法,真要去做還是慢慢來,感情的事兒嘛,急也沒用,還是要水到渠成才最好。這天中午,他工作不忙,照舊還是去找段景先一起吃的午餐。多虧了他小叔作息規律,他多年晝夜顛倒的習慣也給慢慢拗了過來,就是起床氣還沒消失,不過問題也不大,在對方身邊他很輕易就能平靜下來。就有這樣奇妙的魔力。他正盤算著吃完飯喝個茶再回去上班他自己是沒有午休的習慣,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計劃。是陸維。他沒耽擱,馬上接了起來,對方知道他過來找段景先,不可能直接打電話來打擾,除非是發生了什麽棘手的事情。聽陸維言簡意賅交代完情況,他的神情頓時沉了不少。是魏楚彥上門找茬,自然是衝著方圓來的。最近方圈圈都住在工作室這邊,不怎麽出去,低調得很,魏楚彥找不到人,會上門鬧事算是在情理之中,他都交代過物業了,到特定樓層需要刷卡,渣渣可能是跟著他們的客戶一起上來的。現在想想,這客戶的水分挺大。說不定就是魏楚彥的托。掛斷電話後他沒再繼續想下去,把情況跟段景先一說,起身就要走。段景先剛才聽池又青接電話就知道了個七七八八,清楚發生了什麽,對方要攪和進去,他不可能放心地作壁上觀。他跟著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池又青頓了下,本來想拒絕的,不想把段景先卷進這些破事兒裏,但看對方快他一步轉身向外走,就知道這是打定了主意。他在說什麽,快步跟上去。段景先是擔心他衝動之下會吃虧,也並不放心方圓吧,他能理解,一起過去也行,比隔著一條街在這兒擔心好些。寫字樓這邊,兩人出來電梯就看到了不遠處正糾纏在一起的眾人,都打起來了。魏楚彥正揪著方圓,眼見拳頭要往下砸,他趕不及,也沒來得及多想,視線一掃,抓起旁邊架子上的一個玻璃擺件,抬手就砸了過去這可比腳步要快得多。一聲悶響後嘈雜的樓道裏立時安靜了下來,緊接著是玻璃砸在地上的一陣清脆的碎裂聲,還夾雜著魏楚彥的幾聲咒罵。拳頭落下不過幾秒鍾時間,段景先能理解池又青的舉動,隻是在看到對方手指間滑落的刺眼的紅時,他微斂起了眉,那是被擺件鋒利的邊緣劃傷的。池又青沒在意自己的手,頂著眾人的視線走過去。魏楚彥因為手臂被砸那一下鬆開了拽著方圓的手,後退了一步,他過去後直接拉過徒弟把人擋在了身後。他注視著渣渣冷聲道:“你在別人跟前犯賤我管不著,但跑到我的地方來欺負我的朋友、我的員工,魏總,你這是欺人太甚。”魏楚彥的小臂一陣酸麻疼,堪稱酸爽,眼見池又青一邊說著他“欺人太甚”,一邊又擺出了冷厲的絕不退讓的氣場來,他幾乎就確定了。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