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京市,葉聿風都沒來得及去酒店放行李,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醫院,上來就問:“你沒事吧!?”“我能有什麽事?”看見風塵仆仆氣喘籲籲的葉聿風,鄭爺都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他這地盤兒是專招人夜間來探病嗎?“嚇死我了。”葉少爺一屁股坐下,“我還以為是你不好提的毛病又出事了。”“不好提的毛病?”“嗯唄。”葉聿風拍拍他的肩,“和我,你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大人都不在了,現在相依為命的不就他倆了。而且鄭秋白還比他更可憐,至少他還有個對他不錯的奶奶,以及一大家子的表麵親戚。“以後生病了不舒服了,記得第一個告訴我,”葉聿風的嘴也能說點貼心的話了,鄭爺還有點欣慰,“你要是真生大病了,簽字手術什麽的,不還得交給我來。”“……”貼心話說不過兩句。葉聿風一邊從行李裏掏葉伯給鄭秋白準備的營養品,都是些補鈣增加骨骼修複能力的保養品,一邊吹噓自己的能力,“要告訴你的好消息是,我就要順利畢業了,論文在導師那已經通過了,不出意外,七月份拿到畢業證就能回來了。”鄭爺欣慰點頭,“這的確是個好消息。”“聽說那小賤種都做到項目經理了,我也得抓緊了。”葉聿風稱呼葉靜潭依舊一口一個小賤種,隻有葉老爺子在場的情況下,他才會不情不願地叫小叔。“升的這麽快?”“是啊,誰知道他用什麽伎量?哼,一看就不是靠自己來的,哄得爺爺開心罷了。”“他能靠的,你自然也能靠。”葉聿風背後有葉老太太,隻要實習期內,別捅出什麽大簍子,自然也是能平步青雲的。隻可惜葉聿風不算是做生意的料,比霍峋還不會看眼色,又沒有絕佳的天賦,他單幹鐵定比不過葉靜潭這金手指男主。鄭秋白道:“在公司凡事都聽你奶奶的,別想一出是一出,也別好高騖遠……”“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實在不放心,不如和我一起進公司。”“什麽?”“和我一起去集團上班,將來我做總裁你做副總,我做董事長你做副董。”葉聿風誌得意滿,笑出八顆大牙,在腦海裏盡情暢想未來的宏偉藍圖。“我為什麽要去立人集團?我又不是沒工作。”“夜場多累呐,再說,你那個地方油水又不比一般夜場,沒那麽大的利潤還要累死累活,不如當個幕後老板,和我回去幹點正經經營。”葉聿風知道自家產業掙錢,這年代,工程和房地產都是相當掙錢的玩意,除卻賣房子,其中可牟利的地方數不勝數,尤其刮地皮和炒房價。“我適合幹什麽,該幹什麽,我自己心裏清楚,那裏不適合我。”大公司的黨派之爭,鄭秋白已經體會過一遭,在那地方掙錢,不比他在金玉庭輕鬆。再者,無論是圈地皮還是和其它公司爭競標,隻要想做地產項目,明裏暗地裏都有數不清要過手的髒事,雖然算是行業內的通病,但鄭秋白到底想積點德,別最後再把自己折騰進局子。“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適合你?”葉聿風不高興。“試試嘛試試嘛,就為了我試試嘛!你總不能看我一個可憐的研究生,去那遍地老油條的地方上班吧?”“嘔”鄭秋白沒忍住孕吐幹嘔。葉少爺受傷,“你這是幹什麽?我有那麽惡心嗎?”“有。”鄭爺摸過桌上的果味小熊軟糖,吃了兩個壓惡心,“你先別說話了,不然我還想吐。”葉聿風那個氣,搶走他的糖,全塞進了自己嘴裏,一咂叭滋味,點頭道:“還挺好吃。”他全然沒發現,鄭爺生氣了。葉聿風搶什麽不好,就搶他最近愛吃的?這還是霍峋托李晌送來的外國貨,比一般小熊軟糖硬度高甜度低,正合適鄭秋白鍛煉牙口。這已經是最後一小包了。鄭爺不能忍,皺眉問:“你是小孩?一把年紀了還缺嘴兒嗎?來的路上沒吃飯?要搶我的東西吃?”下一秒,被脾氣陰晴不定的鄭爺趕出門的葉少爺懵了,“不就是包糖?至於嗎?”值幾個錢?大不了他再給買一百包就是了。*這段日子,被關禁閉的霍嶸都已經正常上班了,霍峋卻因為不肯申請學校,又跟霍老大產生了不小的矛盾,一直關到現在。聽到霍峋依舊是為了那個男人不肯去上學,霍崢在書房氣得差點高血壓暈過去。這次就連來探望霍少爺,順帶繼續當搬運工的李晌都不理解了,“不是,你怎麽想的啊?港灣經濟環境那麽好的地方,你大哥還鬆口讓你炒股了,咱當然要去啊!”圓夢金融圈,賺老鼻子錢啊!“不去。”夢裏的分別給霍峋留下了心理陰影。除非鄭秋白能和他一起去港灣,他才考慮考慮。李晌想翻白眼,但不敢,“去港灣見不到,你這麽被你大哥關著不也是見不到?就算你去港灣,來回飛機也就三個多鍾頭,見麵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再說了,你的人生就隻剩下和他談戀愛了?那照這麽看,你比我還癡呆。”簡直浪費了老天爺給他的才華。“你懂什麽。”“我懂什麽?我什麽都懂!”李晌嗤之以鼻,“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現在和他談戀愛見麵,是你得不到的東西,為了這事兒你能放棄一切,可等兩三年過去,這激情灰飛煙滅了,你又得惋惜沒有抓住現在這個好機會飛到港灣去大展宏圖。”“甚至,怨恨他毀了你的事業!覺得你是為了他,才放棄的這一切。”李晌說的是尋常人的心理,倘若換一個人,興許真就是他說的這樣走向。因為能夠得到的事物總是不夠珍惜。可偏偏霍峋已經失去一次了,他為此已經肝膽俱裂、撕心裂肺一次了。“你不懂,我不會。”“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想要什麽,我也知道,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到底有多辛苦。”比起和鄭秋白長相守,一直以來,他在瘋狂追逐的金錢都變得不算重要了。誰讓冥冥之中,那些錢就是他要努力掙來,都花給鄭秋白的。李晌啞巴了。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倔驢子一般的霍少爺,隻能道:“你可別後悔。”“我不會後悔。”這段時間,霍峋再沒做過和從前有關的夢,隻是他心底有種預感,倘若他和夢裏一般離開了,才會真的追悔莫及。*初夏正式到來,鄭秋白從趙澤霖口中聽到勉強可以出院的宣判時,有種刑滿釋放的輕鬆。同樣,他也終於第一次在做檢查的b超黑白影像中看清那個小小的孕囊,一瞬間,鄭秋白的呼吸不由得都放輕了,心潮澎湃。那尚未成型的小東西雖然長在他身體裏,卻是個徹底的、獨立新生命,胎心的搏動沒有因為鄭秋白的呼吸輕柔而放緩,反而搏動得相當有力、急促,似乎是在向它汲取營養的母體展現它的健康與堅強。“它看起來很健康。”第054章 紅娘直到鄭秋白正式啟程返回燕城, 霍峋都沒被霍崢輕易鬆口放人,期間霍峋也想過逃跑,例如跳樓翻牆。奈何霍家大院兒外的高牆外有人定點巡邏站崗放哨, 而霍少爺就是僥幸翻上牆也沒用, 這牆上還鋪了二十四小時電網,電的就是霍峋這種膽大妄為不要命的, 一電一個口歪眼斜、半身不遂。摩拳擦掌的霍峋最終敗興而歸, 整天坐飄窗上鬱悶, 像是被邪惡反派關在高塔中的長發公主。當然, 霍少爺是短發討債鬼。而邪惡的霍崢已經氣得不想再見這討債鬼,倘若不是上麵還有倆老的把霍峋當成心上寶,他都想直接把這弟弟打死一了百了,隻當霍家從沒有過這號人。誰能想到小時候看著最懂事最板正的楊樹苗長大就成了龍抓槐,彎的歪七扭八。這種事, 說出去他都覺得麵上無光!難道是家裏祖墳該燒燒紙錢了?小陳是最該為領導分憂的, 也是最清楚領導家具體情況的, 他勸霍老大, “領導,您該強硬些,眼看上麵又該大選,這種時候, 不好節外生枝。”小陳還是太年輕, 隻見方才還要弄死霍峋的霍崢冷笑,“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怕他們個鳥, 我看有誰敢拿霍峋的事做文章!”霍少爺的事,傳播範圍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關了整半個月,這京市高層有頭有臉的人家多少都聽到了些風聲。尤其和霍峋有點交情的二代們,也有嘴上沒把門兒的,把這事當談資。消息傳來傳去,傳成板板正正霍峋如今同從前的薛二差不多,成了愛玩鴨子的花花公子。當年薛家同薛仲棠可是鬧到了打斷一條腿外加決裂七八年的地步,於是眾人且等著看霍家會同霍峋鬧到何等程度。霍家家法嚴,估摸著得要兩條腿。聚會裏,薛家的小輩不服氣自家長輩那點陳年舊事還被牽扯出來,“我二叔如今是正經生意人,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那份花花腸子了,真要說,隻能說霍家根兒上原本就有這苗子,他們家原本……”“我們家怎樣啊?小薛。”霍嶸是從另一處包間來的,手上還端著酒,本意是來喝幾杯,卻聽到自家八卦。霍老三敲西瓜似的敲敲小輩腦瓜,笑不及眼底,“還好是叫我聽到了,叫霍峋聽到,給你鑲個烏青眼兒。”小輩唯唯諾諾,一聲不吭了。霍老三掐了他們談八卦的苗頭,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轉頭回自己的包間兒。坐下他就開始頭疼,霍峋再被霍老大關下去,外麵的流言就要滿城飛了,指不定怎麽叫外人看熱鬧。現如今,霍峋的訴求很簡單,他要霍家的長輩當他死了,放他自由,他就要和鄭秋白談戀愛。霍崢的要求也很簡單,他對霍峋的荒唐,勉強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前提是這小子到港灣去好好讀書好好做人,不要整日無所事事。在霍嶸看來,霍崢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霍峋現在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好賴也分不清了,寧可被限製人身自由,也不肯答應離開內地。家裏人輪番上陣勸說,愣是沒一個能勸動的。霍嶸看在眼裏,心裏清楚,他們家沒什麽人能勸動這個強種,但外麵不一樣。外麵有人就是說地球是個方的,霍峋也會奉為金科玉律。光影浮動的搖頭壁燈將霍嶸的臉映得忽明忽暗,驀得,他舉杯將手裏的酒飲盡,抬手示意台上的駐唱小聲些,又掏出手機,總算是打出了那個號碼。沈衾的話徹底點醒了他。但這種紅娘一般的撮合事兒,霍嶸真要拉下臉皮去做,還是要做一番心理建設的。鄭秋白沒想到霍老三還會給他打電話,他還當這老同學已經“死”了,這輩子沒有碰麵的機會了。到底是霍峋的親哥,鄭爺還是抬手接起,“怎麽,有事?”“害,也沒什麽,這不是,想問問你身體好點了嗎?還在醫院嗎?我去看看你。”霍嶸話說得尷尬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