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峋今天怎麽樣了?”鄭秋白關切詢問。“人醒了,就是還有點腦震蕩的後遺症,不過隻要趴在床上就不打緊。”小陳為鄭秋白拉開門,“您進去吧。”屋內的保鏢有眼色地讓路,叫鄭秋白順利通行,隻是葉家一同前來的其它人被依舊擋在外麵。小陳扭過頭,臉上沒了諂媚的笑,搖身一變成了鐵麵無私的陳處長,“不好意思,幾位是?”捧著一堆沉甸甸玻璃盒快累暈的葉少爺趕忙道:“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消息靈通的陳處長可知道鄭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個小孩,很快,他記起了鄭秋白母親後來同葉長流交往。巧了,這個葉長流和昨晚上的罪魁禍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你們是葉家的人?”陳處長冷漠無情起來,“抱歉,私人時間,我們領導不見外人。要是為了凶手求情的,就更走遠些吧,我們領導不接受任何和解方式。”話裏話外,是預備要讓葉家淪落至言家那個境地。鄭秋白也發覺葉聿風他們沒有跟進來,便琢磨著出去看一眼,坐在客廳裏眼觀六路的霍崢一抖手裏的報紙,“你想去哪?病房在那邊。”“霍先生,您好。”鄭秋白沒想到霍崢還在,按理說這樣的大忙人,應該一早就離開燕城回到京市了才對。先前霍嶸講他們全家都對霍峋有所期待與關注時,鄭秋白還覺得是在開玩笑,現在看來,的確,那個家裏的弟控,似乎不止霍嶸一個。禮貌問過好,鄭秋白為擋在門口的老太太和葉聿風開口,“不好意思,我家人似乎被您的下屬攔在外麵了。”“你家人也來了?”小陳掌握的信息還沒來得及通知到霍崢這裏。霍老大聞言,左右瞧瞧,隻覺得這鄭秋白也沒有傳聞中那麽心思活絡。畢竟哪有選在病房見家長的?這也太著急了些。“是,他們也很關心霍峋。”鄭秋白勾起個得體的笑,非常有小輩的謙卑姿態,“您能不能放他們也進來?”霍崢覺得,這見家長的事,應該等霍峋身體好點,定個體麵點的酒樓,不然這小子現在爬都爬不起來,趴著見了親家也是丟人。“我看”霍老大話沒說全乎,‘唰啦’一聲,病房的門被人拉開,腳軟頭暈的霍少爺勉強靠在門邊。他早在屋裏聽到了鄭秋白的動靜,就是不知道這人怎麽遲遲還不進來,最終耐不住寂寞,轉著圈走出了病房。鄭爺一見到連直線都走不成的霍峋,立馬被分走了全部注意力,三兩步上前,伸手攙扶歪歪扭扭的霍少爺,“你怎麽出來了?”“誰讓你這麽久都不進來。”霍峋單手撐著牆,沒敢把身體的重量壓在鄭秋白身上,隻有一顆大腦袋落到了鄭蝴蝶的肩上,小聲嘀咕:“你和我大哥有什麽好聊的?”明明鄭秋白應該一到醫院就直奔他的病房。“聿風和奶奶還在外麵,他們過來,想看看你。”鄭爺心疼地摸了摸霍峋烏黑的短發,有點紮手。霍少爺如今也是做過霍富豪的人,名門交際間的彎彎繞繞他懂了。這葉家人肯定不單單是來看他的,而他現在這個狀態,除了鄭秋白,誰也不想見。於是,霍峋抬起腦袋,“正好,我大哥也在,他們還可以順帶見一見我大哥。”霍崢:“?”敢指使霍老大坐在外麵接客的,霍峋絕對是史無前例的頭一號。不過比起親眼看著平時硬茬一根的弟弟在鄭秋白跟前,那大鳥依人的惡心作態,霍崢寧可坐在客廳裏對付未來親家。趙淑梅和葉聿風總算是被小陳放了進去,要不是她倆都清楚霍峋的親爹長什麽樣子,還真要誤會霍崢的身份了。葉聿風和葉家的保鏢放下足有一人高的補品,連帶葉少爺掏錢買的一箱杏仁露一箱核桃奶,擺在了客廳的拐角處,堆積如山。“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不知道小霍現在怎麽樣了?”“他在病房裏,現在還暈的起不來,就讓秋白進去陪他了。”霍崢看這一老一少興師動眾的樣子,真以為對麵是來上門提親的了。這也太著急了。問題是就算這兩個男人能辦喜事,那上門提親的也該是他們霍家吧?這怎麽就落後了一步呢?見大領導愁眉不展,蛔蟲一般的小陳立馬湊到霍崢的耳邊,小聲介紹起對麵的來曆。這事情,可不像他家領導想的那麽美。霍崢被鄭秋白這家庭背景整的頭大,但聽清對麵來人和至今還躺在icu裏的罪魁禍首有牽連,那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趙淑梅清楚這位親家的神情轉變,立馬開誠布公道:“那個孽種,雖然姓葉,在我這裏卻不是一家人,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給他求情來的,自作孽不可活。他落到今天這個田地,是他咎由自取,也是我們家管教不力。”“所以,無論霍家想如何整治出口惡氣,我們葉家都絕無怨言。”趙淑梅微微低下了頭。一個家族,就是一棵共生的大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趙淑梅縱使想要和葉靜潭撇清關係,那也是撇不幹淨。到底這小子姓葉,還養在葉家,做盡壞事都是借了葉家的勢,倘若他隻是個養在普通人家的窮小子,哪裏翻得起這麽大的風浪?這錯處,是推脫不掉的。隻能希望霍崢看在兩個孩子的麵子上,高抬貴手。霍崢沉默,按照他先前的行事風格,這葉家的下場,隻該比言家更慘,到底是給霍峋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現在還下不來床。奈何眼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還是鄭秋白的奶奶,鄭秋白能帶著這兩個人來,就證明他也有心幫葉家說和,這倒是奇怪了。怎麽鄭秋白同葉家關係不錯,還會招致那姓葉的罪魁禍首那般瘋狂的打擊報複?趙淑梅搖頭,“這件事情我們也不清楚。”昨晚上親戚齊聚一堂,你一言我一語的,可誰都沒有推斷出葉靜潭瘋狂行徑的根因。這葉靜潭縱使因怨恨而扭曲,他的恨也該衝著葉家的人來,平白牽連無辜的鄭秋白幹什麽。一直都站著聽長輩說話的葉少爺舉手,“我好像知道。”霍崢被這小子吸引了視線,講話還知道舉手,有禮貌,“你說說看。”了解葉聿風尿性的趙淑梅直覺孫子絕對說不出什麽好理由。果然“他暗戀鄭秋白,愛而不得,因愛生恨。”豪門不倫的赤.裸秘密,被葉聿風一語道破。霍崢虎目圓睜,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沒記錯,那葉靜潭,輩分很大吧?“真的假的?”趙淑梅開始後悔帶這小子出門。*病房裏,霍峋又趴床上了,不是他不想站著和鄭秋白談情說愛,是他站著坐著眼前都要冒星星,這星星多到都快把鄭蝴蝶淹沒了。鄭爺見他難受,便強硬讓他趴下,並拒絕了霍峋叫他一起上床躺一躺的邀請,“我有話要問你。”“怎麽了?”霍峋趴在枕頭上,伸出手去夠鄭秋白擱在膝頭的小指,不正經地撩撥。這鄭蝴蝶突然正經起來,這語氣還怪嚴肅的,霍峋有點提心吊膽,但這也不耽誤他摸鄭秋白的手和大腿。上輩子的霍富豪可是當了二十九年老處男,死過一次,這人也不要什麽禮義廉恥了,厚臉皮的很。他就希望整天無所事事,能和鄭秋白貼在一起融為一體,永不分開。鄭爺摁住那隻摸他腿縫的手,不知道這人怎麽頭暈眼花還這樣精神,而他也是真有事情要問:“你是不是也記得過去的事?”昨天晚上的混亂發生的太突然,結束的也太突然,鄭秋白直到睡前慢慢冷靜下來,才有精力去複盤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霍峋和葉靜潭碰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以說,霍峋不該認識葉靜潭這個人,更不該和葉靜潭有什麽交際。於是,就算接到了葉靜潭的威脅電話,霍峋第一時間也該把這個消息告訴鄭秋白,和鄭秋白從長計議,而不是單刀赴會。除非,霍峋一早就了解葉靜潭骨子裏的陰險和危險,為了保護鄭秋白,他隱瞞了一切,毅然決然出發了。加上昨天晚上,葉靜潭毫不避諱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起上輩子的一切,鄭秋白很難不懷疑,霍峋其實也記得過去。果然,鄭爺的話剛問出口,這摸摸那碰碰的霍峋不動了,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局促,期間還夾雜著幾分不可置信。昨天晚上霍峋被抽了一棍子,意識朦朦朧朧的,他的確聽到了鄭秋白和葉靜潭的部分對話,諸如‘你說過你隻會愛我’之類的屁話。這屁話氣的霍峋青筋直跳、腎上腺素飆升,甭說思考一下這話的前因後果了,滿腦子隻剩下站起來斃了這小賤人那一個想法。他原本就對葉靜潭充斥殺心。如果在廠區內,霍峋沒有被抽那一棍子,指不定他現在真犯了誤殺的罪,要被羈押在看守所裏了。“我記得。”霍峋回答了鄭秋白的問題,又自己坦白道:“但我不是一開始就記得這些事,一切都是在遇到你之後,才斷斷續續回到我腦子裏的,包括上輩子我們的分開,那期間,我接觸過葉靜潭,他不是個好東西,他太壞了。”霍峋義憤填膺,唾棄起葉靜潭,他連著可以罵三天三夜,就是這詞匯量,不如葉少爺的豐富。“所以你也是記得那一切,這輩子剛遇到的時候,你對我才會那麽好?”上輩子鄭秋白一言不合就擠兌他是個金玉蛋,揪著他端茶倒水不愛笑、一不留神又摔了幾個杯子的錯處喋喋不休的樣子,霍峋可忘不掉。誰讓被鄭老板訓成孫子的霍侍應,那時候恨的也是牙根直癢。不過,恨到牙根癢癢的氣憤和想要親死鄭秋白欲.望,並不衝突。對比一下,這輩子的鄭秋白追著他講貼心話、幫他安排更合適的崗位、甚至帶他度過吃錯藥的夜晚,這轉變,簡直不要太溫柔似水。霍峋驚訝,“你還是從剛見到我就記得?”鄭爺點頭,“嗯,剛見到你時,我的確記得一些。”這話讓霍峋激動起來,他甚至想從病床上竄起來,“所以,你從這輩子從見麵就對我那麽好,是在蓄意勾引我嗎?”一上來就對他那麽好,還天天在家裏脫衣服,穿著浴袍走來走去,不就是因為上輩子的點點滴滴想要和他舊情複燃嗎?也怪他沒有早點想起來,要是早點想起來,他們之間也不用多那麽些彎彎繞繞的試探了。霍峋又高興了,因為上輩子的鄭秋白心裏也一直有他,很早很早前就有他。“我那時候哪有蓄意勾引你?”鄭爺毫不猶豫潑了盆冷水過去,戳穿霍峋的美夢,這可事關他的清白。他能對天發誓,最開始見到霍峋的時候,他隻把這小子當做朋友弟弟,沒有一點不該有的非分之想!“你也知道,上輩子我失憶過一次,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和你的過去,是和你睡過之後,才慢慢記起來。我最開始對你好,是因為在我最後困難的時候,是你幫了我。”“我那時候,真心想要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