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言在這一刻,覺得楚湛是真的變了,他越來越相信楚湛說的重新開始,感受著在自己懷裏乖順的人,曾經的安心失而複得。經過這一晚,兩個人的相處逐漸和諧起來,楚湛也不再冷著臉,顧謹言更是好說話。當楚湛抱著對催眠世界裏的顧謹言也得客客氣氣的想法時,之前和顧謹言相處的緊迫感也慢慢減輕了不少。隻不過,這樣的相處也給了顧謹言一種錯覺。他還沒去公司,整天待在家裏養傷。於是時不時總想跟楚湛親昵一番。客氣歸客氣,過分親昵,楚湛仍舊接受無能。於是當林霏打來電話催促複工時,楚湛二話不說同意了。顧謹言得知後,非常不爽。他看著楚湛在更衣鏡前穿好外套,皺著眉說:“要不別拍了,反正也賺不了幾個錢。”楚湛心說,你要是少動手動腳,我還真不樂意出去,尤其是拍戲,他整個人的肢體都不協調,渾身難受。可他麵上還是笑著走過去拍了拍顧謹言的肩,哄道:“不放心我?那你隨時可以突擊檢查。”顧謹言被戳中心事,“切”地一聲,“我才沒那麽閑,我今天還有不少事呢。”“那行,我出門了,拍完我就回來。”第19章 今天的片場是在金港市的一座大學,《插翅難飛》這部電影講述兩位主角恩怨糾葛之前,曾經有一段美好的校園回憶,所以一整天都是拍兩位主角在校園裏的故事。楚湛先去了劇組大樓化妝,換上了白色的球衣球褲。化完妝出來後正好碰見了隔壁也是剛化完妝的洛予,楚湛略微驚訝。他總共見過洛予兩次,一次是頒獎晚會,當時的他一身華服,明星風采四射。第二次莊園片場,浴袍下又別有性感。這次他穿著跟楚湛同款的球衣,背部線條寬闊矯健,衣褲下的手腳修長,為了今天的拍攝,造型師特意修剪了他的頭發,看過去唇紅齒白,少年的英挺氣質驟現。他跟隨從助理們在走廊上聊什麽,楚湛發覺幾天沒見,他清瘦了許多,神色也有點疲憊。楚湛跟他打了個照麵,洛予的表情有些冷淡,不像之前那兩次一樣,眼神裏時刻有著無法壓製的火熱眷戀。洛予看了他一眼,就帶著助理們浩浩蕩蕩走了。林霏在旁邊小聲說:“看來今天洛予心情不好。”楚湛望著他遠離的身影,低低地“嗯”了一聲,可胸間卻又冉起了跟上次莊園片場時,看著洛予孤單失落地在房間裏一模一樣的沉悶感。楚湛無法解釋這種怪異的情緒,他認為這種情緒不該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畢竟他才跟洛予接觸寥寥幾回,按理說,不至於。“今天的戲主要拍攝褚戰和駱雨在大學裏的故事,上午拍球賽,下午去宿舍還要拍一場。”林霏捧著劇本給楚湛講。攝影器材擺在了體育館內的籃球場上,群演們正在聽導演講解走位,沒過片刻,鏡頭先拍洛予。楚湛坐在觀眾席上,看著他矯健的身姿穿梭在球場上,鏡頭一打開,原本頹厭的洛予秒換狀態。他神情專注,平時應該也經常打球,球技十分精湛,短褲下的小腿修長結實,隨著來回的跑動,肌肉微微僨張。洛予的鏡頭拍完,楚湛也要上場了,楚湛的動作不多,劇情裏他跟洛予一個隊伍,鏡頭主要拍攝倆人之間的默契和表情。這個過程不需要說話,僅用眼神表達即可。“楚湛!”當洛予將手裏的籃球傳給他時,楚湛恍惚中覺得這個情景似曾相識。楚湛來不及多想,帶著球快速衝向前麵的籃框,導演安排的是楚湛一躍而起,在對手的攔截中一記漂亮的灌籃。可又想表達賽事激烈,所以拍攝途中,導演不停催促攔截的那位演員,演員追到籃框下,幾乎跟楚湛同時一躍而起。楚湛餘光瞥到一道影子朝他的頭上撲過來,緊接著頓時眼前一黑,身體重重倒下,後腦勺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楚湛!”在眼皮被一陣一陣的黑暗侵襲前,一個白色的身影慌張地跑了過來。過了好久。楚湛睜開眼,短暫的懵圈後,他發現自己坐在球場的觀眾席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今天拍攝時,觀眾席上不少群演,可此時除了他之外,寥寥幾個,而球場上的比賽似乎中斷了,幾個年輕人往觀眾席位上跑。“砸到人了!”有個球員說。楚湛看了過去,果然座席的第一排有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男孩子被砸中了,糊了一臉的血。那隻籃球正好滾到了楚湛的腳下。楚湛趕緊站起身過去查看。男孩子旁邊圍了四五個人,楚湛正要喊工作人員叫救護車,卻茫然發現整個球館除了他,加上受傷的男孩,似乎就四五個人。其他人都去哪了?楚湛突然覺得腦袋裏的片段連接不起來了,在他拍攝時被群演傷到之後的事情完全記不起來,仿佛缺了一處空白。“喂,你怎麽樣了?”這個耳熟的聲音令楚湛一下子看了過去,是洛予。隻是…….又跟洛予不太一樣。盡管穿的還是那身白色的球衣,可眉眼間卻透著一股青春活力的少年感,甚至比拍攝時候還要稚嫩青澀的感覺。再看另外幾個球員,楚湛驚訝地發現,居然全是陌生麵孔,根本不是今天拍攝的群演們,而是幾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趕緊送去醫院看看吧。”楚湛說。然而他卻驚悚地發覺,似乎所有人都跟沒聽到似的。他又碰了碰洛予的肩,洛予根本沒有感應到,隻是緊張地看著座位上的少年。座位上受傷的少年,穿著藍白的校服,他一邊捂著口鼻,一邊擺了擺手。“你的眼鏡碎了。”洛予說著,伸出手摘掉了少年的黑框眼鏡。楚湛淺色的瞳孔猛地收縮。摘下眼鏡後的少年有一雙桃花眼,眼瞳比常人稍淺,使得他整張臉看起來有些冷漠。這……..分明跟他高中時期照片裏一模一樣,楚湛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這一切,已經錯亂得令他大腦短路。他知道曾經的楚湛跟洛予有過羈絆,卻沒想到這份羈絆久遠至他們的年少時。楚湛如願成為了上帝視角,卻是見證了少年楚湛與少年洛予的相識。此時他這個催眠的醫生已經徹底無法再掌控離奇詭異的催眠世界了。“去醫院吧。”洛予提議。摘去眼鏡後,少年楚湛的眼睛有點不聚焦,他一開口,鼻腔內的血液便淌進口中,說話都含糊不清:“不用,我回宿舍處理就好了。”樣子看著人,洛予不小心砸到的人,他心裏愧疚,便不由分說扶起楚湛。又同其他人道:“你們先玩兒著,我送他去醫院。”“你,你讓我自己走吧。”楚湛局促不安道,這個年紀的他跟同齡人相比,過於清瘦了,都有點營養不良的感覺。“眼鏡壞了,你都看不清怎麽走?”楚湛瞄了眼比他高半個腦袋的洛予,又垂下眸看著他幹淨的白色球衣,小聲道:“把你的衣服弄髒了。”洛予架著他朝籃球館外走,扭過頭看了眼人。楚湛捂著鼻,睫毛濕漉漉的。血還止不住地從指縫中漏。他忍不住蹙眉,驀地停下了腳步,在楚湛詫異的目光中,脫下了球衣,露出矯健精瘦的上身。“來,先用衣服捂著。”洛予將衣服塞給他。“嗯好。”楚湛受寵若驚。兩個人走到學校大門口,洛予拿出手機打車,楚湛捂著他的衣服乖順地等在旁邊。在等車到前,洛予問他:“你叫什麽名字?”“楚湛。”“哪個班的?”“七班。”“哦。”洛予點點頭,“我是一班的。”楚湛說:“我知道,我經常看你們打籃球。”洛予驚訝:“球場上好像沒見過你。”“我不會。”“很簡單的,下次你也來,我教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很容易因為相同的興趣愛好成為朋友。楚湛如靈魂附隨般在旁邊聽著兩位少年滔滔不絕說起了籃球,洛予是個非常友善的人,從第一次在頒獎晚會時,他就能感覺得出,洛予對人對事都極其溫柔有耐心。而少年楚湛,楚湛發現他在這裏的性格有點陰鬱,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後來才知道,這邊的少年楚湛家境貧寒,在這樣富家子弟遍地的學校裏,隱忍又自卑。有些事情楚湛弄不明白,比如他為什麽會在拍戲途中誤入在催眠世界裏原先那個“楚湛”的回憶裏。比如他此刻明明成為上帝視角,卻仍能感知到少年楚湛的情緒。從醫院處理完傷口出來後,楚湛捧著被弄髒的球衣不知所措,“洛予,你的衣服……..”洛予看著沾血的球衣皺了皺眉,下一秒眉毛又舒展開,他寬慰般打趣地笑了:“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吧,或者……..你拿回去洗幹淨再給我。”楚湛抱著球衣,目送洛予上了一輛黑色的豪華汽車。如同電影轉場般,楚湛在空無一人的宿舍裏,他抱著一臉盆髒衣服去衛生間,放了水,蹲下身就在逼仄的空間裏抓肥皂搓揉。臉盆裏的衣服中有一件沾血的球衣,就這麽件薄薄的球衣,布料觸感以及材質,都透著高級感。再對比臉盆裏的其他普通衣服,楚湛能感應到少年楚湛心底沸騰的嫉妒與自負。同樣在這所學校,同樣的年紀。洛予光是一件球衣就已經是少年的楚湛可望不可及的地步了,更不用想對方家中動輒價值百萬千萬的名車豪宅。可偏偏人家僅當成一塊隨便的布料。楚湛成為心理醫生多年,能明白少年楚湛的心態,過於自負而導致仇富。哪怕洛予對他態度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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