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你看天上。”楚湛聞言抬起頭,這一看他吃驚了一瞬,天空的烏雲呈現出模糊的狀態,就仿佛低像素導致畫麵不良。再觀看遠處的景致,也開始變化。心中一個不好的念頭驟然產生,之前的催眠時間到,世界結束時,楚湛基本上都是受到外力作用而醒來。可是這一次他在意識清晰中目睹催眠世界結束前的變化,所以這就意味著,等到整個世界全部模糊化後,他們都即將醒來。時間太趕了。他必須得在最後一刻給顧謹言來一次最凶猛的治療。“我得馬上找到顧謹言。”劉詢問他:“楚醫生,時間緊迫。你這一次還得下猛料。”“我知道。”楚湛正準備讓童特助備車,卻聽見客廳的電視裏在播放一則新聞發布會。他聽見顧謹言的聲音後,下意識盯著電視畫麵。今天顧謹言穿著十分正式,精良裁剪的西裝襯得他氣質不俗,現場的燈光打在他的輪廓優越的臉龐上,白皙光潔的皮膚好似被鍍上了一層光華。麵對記者們的話筒,他禮貌地鞠了個躬。“今天開這個發布會,我想澄清一件事情。”“關於我和洛予的緋聞鬧了許多天,浪費了許多公共資源,在這裏我向所有人道歉。”“我想澄清,我和洛予之間隻是同事關係。”“另外,我有愛人了。”他在屏幕中微笑,仿佛是在對著鏡頭,又像是透過鏡頭,眼神裏的光柔軟又繾綣。“這些年我為了事業一直不肯公開,也因為這樣,導致我跟他的感情很不穩定,我想跟他說聲對不起…….”楚湛定定地站在客廳,他說不清聽見顧謹言的這番話後,心裏是什麽感覺。他想,他多半是沒有感覺的。如果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之前催眠世界裏的顧謹言,那麽他在煎熬度過八年後,迎來一次被楚湛確認關係,他一定會是如獲新生的感動。然而,他是楚湛。隻是,他卻無法動彈。顧謹言從新聞發布會出來後回到車上,他如釋重負。先前的八年,他刻意隱藏和楚湛的關係,怕對方影響他的名聲和形象。然而這一刻,他卻是真心實意,甚至是迫不及待想要這一段感情。楚湛應該已經看到新聞了,八年來楚湛一直想要光明正大與他站在陽光下,他今天終於給了。顧謹言眼內的笑意慢慢充盈,也許他和楚湛之間的芥蒂也會慢慢消失。在收到楚湛的信息,讓他今晚一起用餐時,顧謹言很高興,當車子路過花店的時候,他下車買了一束白玫瑰,將它們放在後座上。一段支離破碎的感情,隻要他努力,那麽仍舊能夠被修複。然而,到達約定的地方,童特助卻給他打來電話,說楚湛臨時有宴請,讓他先等著。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點鍾。楚湛站在酒店的大門口,穿了一件日常休閑的風衣。顧謹言看見他對自己微笑,原本還不安的心情稍稍平複,他立刻情不自禁地嘴角含起了笑意。“等很久了?”楚湛摟了下他的腰,看似親昵地說著,“臨時有個宴請,我脫不開身,你吃飯了沒?”其實顧謹言早餓了,隻是這一刻看到楚湛的笑容,他覺得渾身充滿能量。“沒事,待會吃夜宵也可以。”顧謹言聞到了楚湛身上的一點酒味,問:“現在去哪兒,回家還是?”楚湛抱歉道:“現在走不了,那幫合作的說還要去會所玩一會兒。”顧謹言多少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輕鬆地笑了笑,“那我…….車裏等你?”楚湛抓起他的手,“跟我一起去,等完事我們一起回家。”顧謹言毫無防備,這一陣子,他焦灼於跟楚湛之間的相處,此時楚湛笑意盈盈的樣子,他倏然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這次的矛盾隻是八年來大大小小坎坷中的一項,隻是從前他自己不在意,所以沒理會。而這次他對楚湛上心了,所以才會感到事態格外嚴重。現在,總算雨過天晴了。楚湛宴請的這家酒店,樓上就有高檔會所和客房。他們在八樓開了一間豪華包廂,這幫財閥白天衣冠楚楚,一到晚上混跡在夜色場所,便撕下了正經的表皮。八年裏,自從有了楚湛的庇護,顧謹言已經不需要周旋在酒色名利場。而楚湛也不願意他出入這些場所,加上倆人先前關係保密,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顧謹言除了是個明星外,還有別的身份。所以當包廂裏的財閥大佬們看見楚湛身後的顧謹言時,並沒多想,隻當他是楚湛叫過來一起玩的明星,畢竟包廂內還有幾個娛樂圈眼熟的麵孔。顧謹言拿起一杯酒,楚湛攔住他:“你沒吃飯,別空腹喝,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聽到這句關心,顧謹言哪怕有些反感這種場所,但這刻心情還是很舒暢。楚湛要應酬,沒辦法隻得跟這幫人斡旋。盡管是在催眠世界中,可是酒場上的這點事,不論在哪個地方都一樣,該喝還是得喝,於是他便一杯接一杯。顧謹言擔心楚湛吃不消,後頭幾乎是幫楚湛都頂了。重新投入感情的顧謹言,隻剩下全心全意。他的熱烈真摯,灼得楚湛眼眶有些發熱,他開始提心吊膽,又糾結地麵對接下來的操作。包廂裏的這幫人本來就無意灌楚湛,畢竟在這個世界中,楚湛的身份地位超然,給他們十個膽都不敢,他們今天隻是有任務在身,於是受雇主指令,不斷給目標添酒。幾番下來,顧謹言喝了兩個多小時後,目光略微渙散。“好了,別管他們了。”楚湛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勸道:“待會兒你連坐都坐不穩了。”顧謹言盡管喝得渾身無力,可心情卻是非常好。包廂內音樂聲嘈雜,他湊近楚湛說:“我有東西送給你。”“什麽?”“待會你就知道了。”楚湛望著顧謹言眼底的流光溢彩,心情不由地複雜,他幾不可見地扯出一絲笑,悶頭灌了自己一杯酒,喉頭滾動著,辛辣地如同刀割。“楚總,出來玩還講悄悄話呢?”說話的是一個四五十歲,圓臉禿頂的男人。從顧謹言進包廂後,這人的兩隻眼睛就粘在他身上下不去了,即便此時左擁右抱著,那眼神也直白下流。顧謹言察覺到後厭惡地沉下了臉,卻看見楚湛隻是隨意笑了下,他當即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他無法形容楚湛的笑意,他眼睛掃了一圈四周那群鶯鶯燕燕,這些年輕漂亮的男孩女孩們被在場的商界大佬們肆意調侃撫摸,反而更加笑得花枝亂顫。“楚總,你身邊的這位眼熟得很啊,是哪位大明星啊,不給我們介紹嗎?”禿頂老男人色眯眯地盯顧謹言。楚湛的行為出乎顧謹言的意料。他看了一眼臉色不善的顧謹言,突然輕浮地搭上了他的肩,“不是什麽大明星,就拍過幾部戲。反正閑著也沒事幹,就丟幾個錢給他出去玩玩兒。”顧謹言頓時臉色沉得難看,他承認楚湛說的是實話,隻是這句實話令他心底莫名反感。當他意識到楚湛對他的態度如同在場的這些大佬們對身邊依偎的男女們並無區別。這種輕浮的動作讓他聯想到了被逗弄的貓狗,他感到怒不可遏。尤其聽到楚湛接下來的話。“怎麽?”楚湛朝禿頂老男人挑了下眉,“王總你感興趣?”“楚湛!”顧謹言不可置信大喝。楚湛拍拍他的肩,卻沒有安撫,隻是沉下眼睛。“別耍脾氣。”他聲音驟然低沉,語氣中透著不滿。顧謹言內心厭惡又心寒,他倏然站起身,腦袋卻暈眩了一瞬,惹得周圍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楚湛一把扣緊他的手腕,“幹什麽去?”“回家。”“你給我坐下!”楚湛不容置喙,他冷著臉又加重了語氣,“坐下!”顧謹言不肯動,強撐著搖晃的身形,捏緊了拳頭。他心中愴然,他想起新聞發布會結束後,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楚湛的心情。他暗自發誓,從今天起,他會回報給楚湛一顆真心,不會再讓楚湛患得患失。這段感情從今天起重新經營,他期待在空白的畫布上提起筆描繪。然而此時,卻仿佛被人一把掀翻了顏料,打碎了他的期待。並且這個破壞者還是楚湛。顧謹言忍不住自嘲冷笑。禿頂王總並不介意,反而推開身邊的兩個男孩兒,佯裝打著圓場地湊到顧謹言身邊。“楚總消消氣,明星有點脾氣很正常,更何況長這麽好看的男明星,怎麽也得哄著點。”他說著又伸手拉扯著顧謹言的手。楚湛皺了皺眉,卻很快鬆緩,盡管那隻抓著顧謹言的肥胖的手令人惡心刺眼,但他必須得裝作若無其事。他撇開眼,盯著桌麵上的高腳杯,避去了落在自己臉上的兩道視線,他不敢對視,也清楚顧謹言眼裏的憤怒與寒心。顧謹言渾身的血液仿佛盡數褪去,他甚至都察覺不到自己胳膊上的那隻胖手,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楚湛。然而他根本看不到楚湛的臉上,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哪怕流露出一絲不悅!對方氣定神閑,仿若事不關己般。憤怒悲哀失望厭惡瞬間湧滿,顧謹言雙目布滿血絲,他狠狠掙開王總,胸腔內堆積的情緒變為厲聲大喝:“滾!”王總被身強力壯的顧謹言推得趔趄倒在一旁的沙發上,頓時姑娘們尖叫一聲。楚湛摔了一隻高腳杯,陡然站起身。“你胡鬧什麽!?還不給王總道歉!”顧謹言牙齒都在打顫,他一雙血紅的眼瞪著楚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