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許願這事是真是假,楚淮洛就一點都不怕端木遲恢複了記憶,要和他分手?“村長,山神真的存在麽?”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是程筠。程筠的臉色很不好看,周緲想,也許是因為被端木遲說的話刺激到了。村長將眾人帶到河邊,道:“傳說中,山神會在金色燃盡大地之時,乘著蓮花編織而成的小舟,從山上順流而下,聆聽人們的心願。”流水淙淙,村長蹲身捧起透明的溪水,神色肅穆:“此外,山神還會在河水流經之處選出最美好、最純潔的人”“這個人將作為山神的新娘,得到永恒的恩賜與無盡的幸福。”水珠一滴滴得從村長粗糙的手間落下來,周緲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等等,那不是水珠。是蟲。乳白色的、不停扭動著的蛆蟲,爭先恐後地從手指中間的縫隙裏鑽出來,掉進河裏的水聲中夾雜著細密的尖叫。周緲甚至寧願這一幕是幻覺,他眨了眨眼,可還沒等他鎮定下來,就看到了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本該倒映著陽光的柔美小河中,密密麻麻地擠著焦黑色的腐爛屍體。每具屍體的臉部都被河水泡得腫脹,一雙大得嚇人的黑眼仁往外突出,用直勾勾的眼神,怨毒地盯著岸上的人。怎麽又是鬼……周緲在心裏呼喚係統,卻沒有任何回音。與屍體的對視讓周緲的大腦仿佛被針刺了一下,頭疼得要命,耳邊也在嗡嗡直響,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你還暈車呢?”旁邊的龔琪好像很嫌棄的樣子,可還是在第一時間拉了周緲一把:“站都站不穩,丟人。”惡心的感覺依舊沒有散去,周緲搖搖頭,想去邊上休息會兒。可他還來不及出聲,便發現河裏的死屍不知什麽時候探出來,眼看著一隻布滿屍斑的手就要靠近程筠“程筠,小心!”周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推開毫無知覺的程筠,自己卻狼狽地倒栽在地上。眾人被周緲的舉動嚇了一跳,端木遲驚慌失措地問:“發生什麽了?”“周緲,你也太大驚小怪了。”楚淮洛很快鎮定下來,話裏卻帶了些責怪:“你要是觸怒了山神大人,可別拖累我們。”龔琪不滿道:“喂,楚淮洛你會不會說話。”“噓”村長打斷了幾人的爭吵,他的臉上少見地浮現出幾分驚恐,說話的聲音也打著顫:“要來了。”周緲感覺到周遭的空氣更加陰濕,有什麽東西在朝他靠近。他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可在周緲看不見的地方,一根漆黑的、黏濕的觸手無聲地纏住他的手腕,輕輕往下一拉撲通一聲,周緲掉進了河裏。霎那間,冰冷的河水和無情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世界變得安靜,隻有刺骨的水迅速灌進鼻腔和肺部,帶來強烈的灼燒感。“周緲……”好像有人在叫他,周緲想,可他的手和腳都被拖著往下墜,一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恐怖的窒息感即將剝奪周緲的最後一抹意識,讓他變得和其他屍體一樣,永遠沉睡在河裏……“怎麽有隻調皮的小貓掉進河裏了?”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聲音無比聖潔,宛如黎明時初現的光芒般穿透黑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捉住周緲衣服的後領,另一隻手繞過他的腋下,還真像提小貓那樣,輕輕鬆鬆地把周緲從水中撈出來。“咳!咳咳……”周緲蜷縮著身子,痛苦地咳嗽,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好了,好了……”有人輕輕地拍打他的背,安撫道:“你已經安全了。”周緲緩了一會,才終於睜開眼,看向麵前的人,恍惚了一瞬。“你是山神嗎?”周緲問道,他以為自己仍然處在幻覺中。不然,神明怎麽會出現在他的眼前呢?那是一位美到不可思議的青年,他逆光坐在小舟裏,身邊堆滿了閃爍著露水光澤的金色蓮花,秀麗的仕女微垂著頭立在一旁。青年身著繡金的純白長袍,微風輕輕吹拂他流光的長發,過於綺麗深邃的五官能夠讓任何人為之瘋狂。然而,本該愛著世人的神卻獨獨摟著周緲一人,纖長的睫羽微微下垂,用那雙漂亮的星眸注視著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漂浮的白霧籠罩了兩人。“山神?不,我隻是祭典表演裏山神的扮演者,賀蘭清。”他對周緲淺淺微笑著,攝人心魄的笑顏在霧裏如夢如幻。“我沒見過你。”賀蘭清頓了頓,向他指了指岸邊:“但我聽村長提起過你們的名字,我猜你應該是周緲。”周緲順著手指的方向轉過頭,雖然因為霧氣看不太清楚,但村長和主角一行人都有些擔憂地望著自己,神情十分複雜。等等周緲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低下頭,這才發現過來自己還窩在賀蘭清的懷裏,白皙的臉頰上迅速浮現一層薄薄的紅雲。“不好意思……”周緲慌張地想要站起來,卻又因為小腿酸軟,不小心跌了回去,倒像是故意投送懷抱一般。賀蘭清輕笑了一聲:“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樣,很可愛。”看著周緲本就泛著紅暈的臉蛋逐漸變成豔麗的玫瑰紅,賀蘭清不再逗弄他,朝撐船的仕女道:“先送客人上岸吧。”小舟逐漸向岸邊駛去,賀蘭清扶著周緲起身,猝不及防地靠過來,小聲道:“祭典就快開始了,我們會再見麵的。”柔軟的發絲掃過周緲的耳垂,像是蝴蝶般輕盈地飛過,卻又留下了勾人的癢意。周緲回過頭,卻隻看到了賀蘭清的背影,好像發生過的一切都是他的夢。“叮宿主解鎖調查任務,請查清關鍵人物賀蘭清的真實身份。任務獎勵為一次性道具‘芝麻開門’,可以打開任何一扇門哦。”周緲:……係統在他被鬼纏上的時候不吭聲,發布任務倒是很及時。周緲對賀蘭清的印象很好,畢竟是在將死之時救了自己的人。但此前在車上的經曆告訴周緲,係統不可能平白無故地發布任務,背後很可能隱藏了危機。周緲莫名打了個寒戰。“周緲,你快披件衣服,別感冒。”就在周緲低頭思考的時間裏,一件厚外套搭在他的背上,是程筠。向來清冷的青年仔細地幫周緲擦去臉上的水,有些愧疚地說:“你應該是為了提醒我才掉進河裏的吧,怪我沒抓住你。”周緲沒有拒絕程筠的外套,對他道謝。而在程筠的身後,龔琪卻悄悄黑了臉。周緲安全上岸的那一瞬間,龔琪其實是第一個衝上去的人。可當龔琪伸出手,想接住還站不太穩的青年時,突然愣住了。他跟周緲,好像也沒有很熟吧,幹嘛要這麽積極?龔琪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糾結了幾秒,就被程筠搶先了。不僅龔琪心裏不舒服,端木遲看著緊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心裏也泛起一陣酸澀感。不知道為什麽,端木遲總感覺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為他溫柔地擦去臉上的水漬。應該是因為失憶吧。端木遲努力說服自己,不然還能有什麽原因呢?那個人當然是楚淮洛,隻有楚淮洛才會這樣愛著自己,即使是發生車禍後也不離不棄。端木遲偏過頭看向自己的伴侶,卻發現楚淮洛緊緊盯著周緲和程筠。對方的眼神過於陰冷,讓端木遲的心頭一跳。端木遲從沒見過這樣的楚淮洛。“周先生。”村長大踏步走向周緲,過於熱情的語調讓他顯得有些油滑:“賀蘭吩咐過了,他很喜歡您,讓我們給您安排最好的住所。”“請跟我來吧。”村長的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容:“接下來的時間裏,相信您一定會玩得非常愉快。”金色的小舟幽幽地隨著河流飄走,四周靜謐無聲,白霧濃地快要結出冰晶,似乎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即將破殼而出。一隻藍色的蝴蝶誤打誤撞地闖進了怪物的領域,很快便被人捉住翅膀,拚命掙紮起來。“真可愛。”他好像是在說那隻蝴蝶,又好像在說另一個人。仕女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隻用沙啞的聲音說:“賀蘭大人,您很喜歡他。”“我剛才摸到了他的腰,又細又軟,很適合把玩,或者留下一些痕跡。”賀蘭清的嘴角含著一抹笑,溫柔而慈悲:“我等不及要玩一些更有趣的遊戲了。”那隻玉石般的手隻是輕輕一撚,蝴蝶便化成金粉,隨風灑落在一舟的蓮花裏。“他會逃走嗎?”賀蘭清想到了某些美麗的畫麵,愉悅地說道:“可是他又能逃到哪裏去呢?”“他可是山神的孩子啊。”仕女低垂著頭顱,宛如上了發條的玩偶般,機械地重複著賀蘭清的話。“他是山神的孩子……”“他是您的孩子……”“他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