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針


    明朝末年,江南出了個“神針葉”。神針葉本名叫葉龍先,他少年時便出道行醫,博古今之長,膽大心細,往往敢在人的死穴上留針,治療危重患者,頗有些手段。隻是此人年少成名,有些恃才傲物。


    葉龍先喜歡遊曆,這天他來到祈州城,見一群人圍著藥鋪在看熱鬧。藥鋪掛著黑底金字招牌,上書“回春堂”三個大字,幾個衙役正圍著端坐在八仙桌前的一位老者吵鬧不休。葉龍先的心一凜,這老者他認識,說起來還算上是冤家對頭。


    葉龍先十五歲時已經出師坐堂行醫,有天來了位懷胎八月的孕婦,她突然流血不止,他把脈後認定是胎死腹中,隻有打下死胎才能保全母親性命。可是就在那家人抓了藥想離開時,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上前攔住他們。此人自稱是祈州回春堂的坐堂先生柳回春,訪友至此,見葉龍先診治有誤,忍不住上前阻止。柳回春名氣比葉龍先大,孕婦的家人最後聽從了他的意見,抓了他開的藥方回去保胎,結果一個月後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葉龍先丟了麵子,隻好灰溜溜地出門求學了。


    葉龍先向看熱鬧的人一打聽,才知道衙役是知府蔣十衝的手下。前些日子,蔣知府的獨子蔣虎得了怪病,請柳回春去把過脈,當時柳回春說自己治不了。而蔣知府遍尋名醫,可是都沒人能救治,眼看著兒子不行了,這才又來請柳回春,沒想到他死活就是不肯再去。


    葉龍先想了想,分開眾人,朗聲說道:“還是不勞柳老先生了,就由不才出馬吧。”


    衙役上下打量一下葉龍先,見他年紀不過而立,細白麵皮,文文弱弱的一個書生樣,就沒把他放在眼裏,上前推搡:“哪來的野小子,別耽誤差爺辦事。”


    葉龍先微微一笑:“不才正是神針葉龍先!”平日裏葉龍先很少自己提到神針的名號,可是今天一來是不提名號就難服眾人;二來也是說給柳回春聽。葉龍先在這事上是有取巧的心,如果他醫不好蔣虎,是正常的事;如果他醫好蔣虎,正出了當年的惡氣。


    一聽葉龍先三個字,柳回春馬上睜開雙目,眼中精光閃閃,射向葉龍先。看著看著,柳回春的眉頭越擰越緊。


    那些衙役一聽神針的名頭,馬上換了嘴臉,彎腰弓背地請葉龍先上轎。葉龍先正要上轎,卻聽身後有人斷喝一聲:“慢!”


    葉龍先回頭一看,見是柳回春疾步追了上來,他攔住葉龍先,低聲道:“葉兄弟,借一步說話。我看你眉心發暗,隻怕身染暗疾,還是及早醫治吧。”葉龍先哈哈大笑:“柳老先生不想讓我去府衙救人,也不必出此下策吧?”說完上轎揚長而去。


    二、神針出手


    葉龍先剛進府衙後院,已聽得哭聲一片,進到屋裏,隻見床上躺著一個男子,此人臉色發紫,正拚命地掙紮著,顯然就是蔣虎了。


    葉龍先上前搭過蔣虎的脈,然後揮手一拳,將蔣虎擊倒在床。眾人不及驚呼,又見葉龍先屏氣凝神,口中默念針咒:“天靈節榮,願保長生,太玄之一,守其真形,五髒神君,各保安寧,神針一下,萬毒潛形,急急如律令。”兩根銀針穩穩地刺入蔣虎兩眉中間的眉心穴,和臍上三寸正中的建裏穴。再見蔣虎雖然仍是不省人事,呼吸卻平穩下來。


    蔣知府已聽衙役報上神針的大名,上前就叫恩人。葉龍先道:“貴公子的性命隻是暫時無憂矣。我還要在蔣公子的眉心穴和建裏穴兩處留針。這兩處都是死穴,因此要非常小心,一個時辰進針不過毫微,進針過多,則命在旦夕。進針過少,則延誤病情。這些天我就守在這裏,如無意外,數日後公子應該脫險。”


    眼看著蔣虎果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這一天,葉龍先收到柳回春的一封信,上書葉龍先的病況危在旦夕,讓他速到回春堂一敘。葉龍先看罷不覺冷笑,想來這柳回春已知蔣虎無大礙,怕臉麵上圓不過去,想讓他過去借坡下驢,自己豈能上他的當。


    葉龍先開出一個藥方交給管家說:“去回春堂拿藥,今天少爺就能痊愈了,成敗就在子時。一定不要出差錯。”葉龍先相信,柳回春看到這個藥方,一定會知道蔣虎的病況,也一定會輸得心服口服。


    入夜,葉龍先聽著更聲,又進了兩次針,很快就到了午夜時分。這時房門一開,走進一位少婦,隻見她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形容美好,身段婀娜,隻是臉色蒼白,好像大病初愈。她的手中拎著一個竹餐盒,見到葉龍先就款款拜下:“妾身惦記著我家相公病體,見先生日夜勞頓,特做些薄菜送來。”說完少婦就在桌上擺下酒菜。


    別說葉龍先還真有點餓了,他抬箸就吃,少婦舉纖手把一盅酒遞到葉龍先的嘴邊,他哪裏還由得自己,一仰脖飲下去,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三、節外生枝


    不知過了多久,葉龍先突然臉上一涼,原來是被水給潑醒的,再看那邊床上的蔣虎,身子都硬了。蔣知府見他醒來,怒道:“今天我要你給我兒抵命!”葉龍先冷笑一聲:“若是別人,可能就救不回來了,可你別忘了,我是神針葉龍先。”


    蔣知府一聽,忙又是作輯又是央求。葉龍先大步來到床邊,隻見蔣虎眉心和建裏兩處的銀針已是盡沒肉中,他不由得歎道:“最毒婦人心,真真不假。”說完運氣起針,先刺湧泉,蔣虎的雙足微動,繼紮人中,蔣虎偏了偏頭,再加針合穀,蔣虎已是雙眼睜開了,神誌逐漸清醒,並針中脘,蔣虎喉中咯咯作響,終於籲出一口長氣。


    蔣知府這才放下心來,可忍不住還是埋怨葉龍先:“先生怎麽就睡著了?嚇死本官了。”


    葉龍先哼了一聲:“蔣公子得的不是病,是中毒,下毒的就是你家少奶奶!”葉龍先的一句話,可是嚇壞了屋中眾人,霎時都變了臉色。管家乍著膽子上前道:“先生,我家少奶奶已經過世三個多月了,不會是她吧?”


    葉龍先聞言也是大吃一驚,但他是習醫之人,人的呼吸脈象一看即知,死人活人怎會分不清楚。他把昨夜所見細細說來,管家臉上直冒冷汗,說道:“總有下人說在後院看到少奶奶的鬼魂,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葉龍先沉吟一番,說:“不管是人是鬼,你們且在府中搜一下。昨夜我發現情形不對時,已經趁她勸酒之時把銀針刺入穴位,她走不遠。”


    蔣知府半信半疑,可還是命人下去闔府搜查。沒過一會兒,幾個家人拖著一女子走進來,正是昨夜葉龍先見到的少奶奶,隻是此時全身癱軟動彈不得。少奶奶目眥欲裂,高聲叫道:“那個禽獸,死一千次一萬次不足惜,隻可恨我沒能得手,不能為妹妹報仇!”


    “原來你沒死,而是藏在府中,竟然謀害親夫,我看你是找死!”蔣知府怒道。


    原來這個蔣虎仗著父親是知府,在朝廷又有後台,平日裏欺男霸女,壞事做盡。少奶奶月容本是好人家的女兒,被他搶回府中後,受盡折磨。三月前,蔣虎出門數日,正好月容十五歲的妹妹月鳳進府來看她,月容想著蔣虎不在家,就留她住下。


    誰知蔣虎半夜回來了,見到月鳳起了歹心。可憐兩個女流,哪裏打得過蔣虎,月容被打暈在地,月鳳慘遭蹂躪。蔣虎走後,月鳳見月容躺在血泊中似已氣絕身亡,就一段白綾把自己吊在了樹上。


    蔣府無人深究,蘆席一卷把兩姐妹拋屍荒野。其時月容還有一口氣在,被路人救醒,她一心想為妹妹報仇,偷得藥物“五步逍遙散”後,就找機會潛進蔣府的後花園中。月容隻在晚上出入,披頭散發臉上抹得紅紅白白的做鬼狀。被人遇到她也不躲避,倒把人嚇得驚慌逃散。蔣知府父子作惡多端,府中下人也多是怨聲載道,所以也無人為他們盡心,這樣一來倒方便了月容行動。那日月容趁蔣虎房裏無人,把五步逍遙散倒入西洋紅酒瓶中。


    蔣虎毒發後月容本想離開,可後來殺出個葉龍先,月容聽說不日蔣虎就能痊愈,索性鋌而走險,繼續留在蔣府中。這天晚上,月容待眾人睡下後,從廚房中盜得些酒菜,迷倒了葉龍先。再看蔣虎,睡夢正酣。可她一介女流,殺人談何容易,橫豎下不去手。月容忽然想起,蔣府家人談論葉龍先醫術神奇,在死穴留針,針多刺一分,則人即斃命。再看蔣虎的眉心和臍上三寸各有一枚銀針,月容咬牙把針刺了進去,蔣虎猛然向前一躥,又向後一倒,已是雙眼上翻,氣絕身亡。月容這才匆匆向後院門逃去。可是沒想到才走到後花園時就腿麻腳軟,寸步行不得了。


    蔣知府聽罷早已經暴跳如雷:“來人,亂棒打死這個賤人!”


    四、真相背後


    “且慢!”葉龍先上前阻止道,“大人,現在蔣公子已無性命之虞,就放過少奶奶吧。”


    “她本來就是一個死人,本官這是成全她!”蔣知府冷笑數聲,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衝上來就是一頓亂棍,月容的叫罵聲越來越弱,可憐就這樣被活活打死在階下。


    那蔣虎眼見這一幕,口角顫抖,可是說不清楚,就手指桌上筆墨。管家忙上前擺好小桌,放上筆墨。蔣虎這才歪歪扭扭寫下一個字。葉龍先上前一看,不由得心頭一驚,那字正是:“好”。


    結發妻子慘死,這賊子竟然還叫好,其凶殘可見一斑。葉龍先此時心亂如麻,事情到此,已非他所願。


    原來那日葉龍先一搭蔣虎的脈,就懷疑他是中毒,後來細細診斷,更讓他堅信自己的判斷了。蔣虎不僅是中毒,而且中的正是回春堂老東家柳回春的五步逍遙散。


    五步逍遙散是柳家祖傳治五步蛇毒的藥,從不外傳,有人被蛇咬傷,不是抬到回春堂救治,就是柳家派人親自上門。原因很簡單,五步蛇毒性很強,咬傷人後,蛇毒隨血液流動,破壞傷者的凝血係統,使人流血不止,以至身亡。五步逍遙散是凝血類藥,正是化解了五步蛇的抗血凝毒素,所以說對於被蛇咬傷的人來說,五步逍遙散是救命仙丹,可是對身體內沒有蛇毒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味致命的毒藥。現在看來,蔣虎就是著人暗算,誤食了五步逍遙散,以至全身血液流通不暢,氣血凝滯,有性命之憂。


    葉龍先一邊給蔣虎服藥降低血液濃度,一邊針灸通經絡,蔣虎就這樣撿回一條命來。可是中毒這種事,口說無憑,怎麽能借此打擊柳回春,報當年羞辱之仇,讓葉龍先著實費了些心思。隻是,他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為虎作倀,連累月容丟了性命。


    葉龍先閉目養神,半晌才工工整整寫下一個藥方,交給管家,命他去回春堂取藥。


    藥很快就送來了,葉龍先命放在一邊,自己先給蔣虎施針。他打開針包,挑出兩根毫針,屏氣凝神對準穴位反複施針。


    正在這時,卻聽得身後有人大喝一聲:“針下留人!”葉龍先轉頭一看,來人竟是柳回春,不由得一驚。


    隻見柳回春上前對蔣知府深施一禮道:“大人,貴公子的藥方一直是在回春堂拿藥,今日的藥方和往日的不同,往日以活血為主,今日卻為凝血。隻怕府中有異,所以小人趕來相救,幸好還來得及。”說罷搶過葉龍先手中銀針,遞到蔣知府麵前。蔣知府一看,毫針的針尖已經不見了。


    柳回春運氣在掌,在穴位上用力一吸,兩段細小的針芒從皮下跳了出來,他長舒一口氣,道:“這針芒留在體內,會隨血液流到腦中,人便會發狂而死。葉先生,你為何要害自己的病人?”


    葉龍先咬牙切齒地說:“這樣無惡不作,傷天害理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禍害,我是為民除害!”


    柳回春怒道:“殺人之前你首先要想到,你是個治病救人醫生,不是懲惡揚善的俠客!”


    蔣知府早氣得暴跳如雷,命人把葉龍先拉下台階,亂棍打死。柳回春忙上前阻止道:“葉龍先不比月容,他乃一代名醫,名揚天下,難免結交一些權貴,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隻怕日後大人平添是非口舌。”


    “可他害我兒在先,是犯了殺人罪,罪已當死!”


    “葉龍先害人,自有國法懲治,大人不若將他押進大牢,上報朝廷再治罪。”柳回春說得有理有據,蔣知府本不欲再聽,可轉念一想蔣虎還要他救治,不能得罪了柳回春,這才讓人把葉龍先押解下去。


    見左右無人,柳回春這才上前附到蔣知府耳邊道:“大人,葉龍先押至牢中,這求情的人想來不會少了,想置他於死地也難。不若讓老夫去勸勸,也好讓他自己認罪伏誅。”


    蔣知府略作沉吟,他已經聽明白柳回春話裏有話,想想也確是如此,再說葉龍先在自己的手中,也不怕他搞鬼。不若送柳回春一個人情,讓他好生給蔣虎治病。


    蔣知府平了一下氣,才向柳回春道:“老先生肯出馬是再好不過了,犬子就交給你了。”


    柳回春擺手道:“公子已無大妨礙,隻要飲食調理即可,不過從此要戒酒色,方可保平安。”


    蔣知府聽說兒子沒事了,心花怒放,也不再留柳回春。


    五、善惡有報


    且說這葉龍先,坐在牢中正埋怨柳回春壞事,讓自己白白送死,還便宜了賊子。忽聽牢子叫他:“葉龍先,有人來看你。”葉龍先抬頭一看,登時氣得跳將起來,來人正是柳回春。


    柳回春用手向牆上的各色刑具一指:“你看看這是到了什麽地方?由得你張狂?這是夾棍、這是腦箍、這是攔馬棍、這是釘指……”


    葉龍先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我知葉老弟的朋友遍天下,可是能來得及相救嗎?隻怕葉老弟就是有機會重見天日,也是肢體不全,耳聾目盲,那個風流灑脫的神針葉,再也不會有人見到了。”柳回春說著在葉龍先的手上輕輕拍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葉龍先覺出手心裏多了一個小瓶子,他突然明白了,柳回春留下的是毒藥。蔣知府一定會對他百般折磨,讓他生不如死的,不如服下毒藥死個痛快。


    再說蔣知府,聽衙役通報,葉龍先不知為何突然死在牢中,就知是柳回春做的。可是他生性多疑,怕柳回春從中做手腳,於是親自去查看。


    進得牢中,就見葉龍先直挺挺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蔣知府命仵作上前檢驗,仵作很快來回複:“犯人確已身亡。”蔣知府又讓衙役把葉龍先拉到外麵,暴屍三天,並貼出告示,說葉龍先欲用針害人不成,畏罪自盡。


    三天後,葉龍先的堂弟才被準許收屍。


    葉龍先晃晃悠悠就像做了一場夢,忽地睜開眼睛,隻見燈大如豆,人影晃動,不由得驚問:“我這是在陰曹地府?”


    “葉老弟,你是在我的老宅中。”再看說話之人,正是柳回春,隻是不知為何他蒼老了許多。


    原來那日柳回春遞給葉龍先的毒藥本是末藜花根治成。這末藜花根磨成粉和酒服下後可致人假死,一寸死一日,三寸就是死三日,服七寸則無救,七寸以內施救就能醒轉回來。葉龍先服下四寸花根,假死四日。給葉龍先收屍的堂弟,實為柳回春的鄉下親戚,收得屍體後就急送到柳家鄉下老宅。柳回春早等在那裏緊急施救,這才搶回葉龍先一條性命。


    “你?你既然不肯殺那賊子,又何必假惺惺來救我?”葉龍先卻不領情。


    柳回春正色道:“醫者父母心,當你拿起銀針時,就是麵對自己的殺父仇人,此時你也隻是醫生,職責就是救人,這才是醫德。如果你心裏有恨,就不要接這個病人,就像當初我不肯去救治蔣虎。”


    “可是,他們是惡人,這樣的人不除後患無窮,不知要有多少無辜送命。這樣不是說惡人不會有報應?”葉龍先猶自不服。


    “惡人作惡,是傷受害人的心。但如果醫者為惡,則是傷天下人的心。至於惡者是否有報,那則在天。”說罷,柳回春歎了一口氣,又道,“當日月容也是我救下的,可惜她不肯聽我勸說,在聽說五步逍遙散也能置人死地的話後,竟然盜藥去殺蔣虎,最後還是白送一條性命。望老弟能聽我一句,從此隱姓瞞名,江南再無神針葉,你看可好?”


    葉龍先心裏一百個不服,可終是被人救下性命,隻盼著調養好身體早日脫身。不想柳回春一留再留,而且不顧他反對,堅持每日給他施針,最後見實在留他不得了,才同意過完中秋節就讓他回家。


    中秋這天,柳回春早早來到老宅,帶了些酒菜,兩人坐到後院的小亭,推杯換盞,聊著些草藥醫案,倒也開心。


    正說得高興,突然回春堂的老掌櫃闖了進來,報說:“老爺,蔣知府到處找您。本來蔣知府大擺酒宴,說是給蔣公子餞行進京謀官。可是不知怎的,那蔣公子在酒席上突然大口吐血,隨後就人事不省了。”


    “好!從此他就不會醒來,不能再傷天害理了。”柳回春大笑,又回頭對老掌櫃微笑道,“你今天看到我了?”


    老掌櫃一愣,忽然明白過來了,點頭道:“我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找過了,就是沒找到柳先生的影兒,估計是下鄉了,沒個十天半月回不來。”


    見老掌櫃走遠,葉龍先還沒回過神來,柳回春又給他滿上一杯酒道:“惡有惡報,你見到了吧。”


    “這?難道當日你給他下了毒?”葉龍先忙問道。


    “非也,當日我已經警告過蔣虎,從此戒酒色方可保平安,他不能遵守,怪不得別人,一切都是天意,醫者隻求有醫心,莫問生死事。”柳回春舉起酒杯。


    “先生,我還有一事不明,望先生明示。先生為何要先讓蔣知府把我下到大牢中,才救我出來,不是多此一舉嗎?”葉龍先此時對柳回春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也不想心中再存芥蒂,索性挑明了問道。


    “葉老弟,當日我見你眉心發暗,已知你穴位湧塞過久,應該是你平日裏在自己的死穴試針的緣故。要知道,那些重患本身有病,在死穴留針是治病,你本身無病,在死穴刺激多了隻能添病。隻因你身體強健,又有一口真氣頂住,所以沒有察覺,隻怕病發時你自己陷入危急,到時悔之晚矣。無奈那時的你氣盛得緊,嗬嗬,我又如何勸得?”柳回春說著撚須一笑。


    葉龍先不由得麵上一紅:“先生說得是,其實這病根我也略有察覺,隻是沒想到後果的嚴重性。”


    “這病想除根,要你死一次才行,當日若讓你出了蔣府,我哪裏尋你?隻好出此下策了,葉老弟勿怪啊,這杯酒當我賠禮的。”柳回春又把酒杯一舉。


    葉龍先卻把酒杯向桌上一擲,站起身走到柳回春的麵前,長揖到地,誠懇地說:“先生受學生一拜,從此跟先生學醫,請先生教誨。”


    柳回春哈哈大笑,扶起葉龍先。從此江南再無神針葉,倒是多了一位懸壺濟世的葉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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