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半夜行車</strong>


    天黑以後,山路就格外不好走。魏明把著方向盤,絲毫不敢懈怠地睜大眼睛,盯著前方的道路,坐在他旁邊的盛誠卻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時不時地埋怨兩句:“這鬼地方連個手機信號都沒有,從一刻鍾以前就這樣了。”


    “山區本來信號就不好,等過了這座山就好了。”魏明已經不是第一次開車經過這裏,所以熟門熟路地回答。


    盛誠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看前方:“還有多久?”


    “以現在的速度,大概一個鍾頭吧。”


    盛誠大聲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裏。


    他倆是一家小建築公司的員工,平時主要負責運輸泥石土沙等材料到工地上。最近公司業務挺紅火,在附近好幾個縣城都有工程在進行,結果鄰縣的項目急著趕工,忽然發現材料不夠用,一個電話打回公司,老板立即命令魏明和盛誠連夜開卡車拉材料去救急。


    雖說是鄰縣,中間卻隔著一座大山,走省道就要繞個大圈子,未必能及時把貨送到工地上,因此魏明才決定走山路,至少節省一半的時間。


    玩不成手機,盛誠隻有無聊地東張西望,忽然驚奇地指著半山腰道:“這麽偏僻的地方怎麽還有人住?你看,那不是一棟房子?”


    “胡扯吧?”魏明也好奇地瞥了一眼,黑暗中果然矗立著一棟高大的建築,不像是山裏人隨便搭的休憩小屋,更像是一幢別墅,而且還亮著燈,說明真的有人住在裏麵。他也覺得有些納悶,隨口又道:“像是有錢人造的別墅……有錢人的想法就是怪,跟我們普通人不一樣。”


    盛誠有些羨慕地盯著那別墅,喃喃開口:“真氣派,不知道裏麵是怎麽裝潢的,肯定都是高檔貨。”


    魏明默不作聲地繼續開車,但他的心裏也還在琢磨著那幢別墅。他記得自己一年多前經過的時候,還沒在半山看到過它,也就是說,別墅是這一年間建起來的。自己所在公司雖說不大,老板在附近幾個縣裏卻都算吃得開,所以隻要有工程就少不了落到他手上。現在這山裏突然新建了一幢別墅,自己在公司裏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回事,說明別墅的主人是從外地請的建築公司。舍近而求遠,在這荒山野嶺裏蓋了幢別墅,這事怎麽看都透著古怪。


    他想得出神,冷不防前方一個人影猛地從路邊躥了出來,正攔在車前。魏明嚇了一跳,本能地一腳把刹車踩到底,車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因為刹車的反衝力,仍然盯著別墅看的盛誠一頭撞上了擋風玻璃,正在嚷嚷“你怎麽開的車”,驀地看見擋在車前的人,頓時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了。


    一個女人,比電影明星還漂亮,身上竟然還穿著低胸露背的性感長裙,在黑壓壓的荒山背景中這麽突然出現,立即讓魏明和盛誠想起了老人們講的那些怪誕傳說裏的狐妖豔鬼。


    他們傻愣著不動,那女人卻已經飛快地跑到了一側的車門旁,用力捶了捶車窗,情急地叫道:“我老公不見了,求你們幫我找到他!”


    <strong>失蹤</strong>


    三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路上,盛誠悄悄碰了碰魏明胳膊,低聲道:“這大半夜的往山裏跑不好吧?而且,我們還要送貨呢……”


    魏明看看抱著雙臂走在前麵的女人,心裏也有些犯嘀咕。


    女人說她叫黃秀琴,跟老公一起來別墅度假,誰知她一轉身就不見了老公,找遍整幢別墅,也沒見到半個人影,想打電話求救時,才發現手機沒信號、座機又不通,實在沒辦法,才跑到路上來攔車。


    魏明本來提議讓她搭車到鄰縣,在那裏她可以向警方報案,再帶她回別墅找老公。但黃秀琴卻不同意,她擔心老公遇到了什麽突發的意外,等她明天找到警察再回來時就太遲了,堅持要魏明和盛誠陪她回去再仔細找找。


    她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魏明決定說服盛誠先跟她去別墅看看再說。誰知要到達那幢半山的別墅,竟然還不能開車,非得步行不可,這讓他心裏又多了些怪異的感覺。


    幸好是和盛誠兩個人遇上這種事,如果是他自己,魏明還真不一定有膽量跟這個突然衝出來的美豔女人一起上山,誰知道這背後是否像盛誠擔心的那樣,有什麽陷阱存在呢?


    心裏雖這樣想,魏明嘴上卻還是說著安撫盛誠的話:“就去看一眼,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你不也想參觀一下裏麵的裝潢嗎?”


    這倒像是提醒了盛誠,他低聲又道:“能有點兒實在的更好……”


    聽起來,他現在已經不怎麽害怕了,反而因為想起了失蹤者是個有錢人,而產生了新的念頭。


    魏明覺得人還沒找到,盛誠這時候提起這些實在不妥,正想暗示他閉嘴,黃秀琴已經轉過身來:“隻要你們能幫我找到老公,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


    魏明急忙開口:“別誤會,最要緊的還是找到你老公。”


    不過有了她這句話,盛誠的勁頭明顯比剛才大多了,立即加快了腳步,轉眼就追上了黃秀琴。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了那幢半山別墅。別墅裏燈火通明,餐廳擺好了一桌還沒人動過的美味佳肴,兩隻高腳杯裏盛滿的香檳酒的氣泡早已完全消失。


    一切都表明黃秀琴和她的老公本來想共進一頓浪漫的晚餐,卻不知因為什麽而臨時中止。


    現場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爭執打鬥的痕跡,更看不出這裏曾發生過什麽意外。魏明搖了搖頭,轉身問道:“你為什麽認定你老公失蹤了?也許他隻是到外麵透氣去了。”


    “他肯定沒有出去!”黃秀琴大聲道,“當時我正在擺餐桌,他說要去換件衣服,我親眼看著他走進臥室的。”她伸手向門外一指。


    魏明和盛誠同時望過去,從他們所站的餐桌旁的位置,能夠從開著的餐廳門直接看到斜對麵的另一個房間,如果那就是黃秀琴所說的臥室的話。


    盛誠不禁畏縮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開口:“你的意思是……”


    黃秀琴的聲音顫抖了起來:“他沒有再出來。我擺好餐桌倒好香檳,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出來,敲門也沒有人應,進去查看時,他已經不見了。”


    <strong>怪異的房間</strong>


    別墅中三個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沉寂良久,魏明才勉強開了口:“也許是你沒注意的時候,他已經出來了?”相對於一個人憑空消失,這才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黃秀琴卻一口咬定她始終留意著對麵的房門,從她老公進去後就沒再開啟過。


    爭不出結果,魏明把心一橫:“既然你老公是在這個房間失蹤的,那我們就先搜這裏。”


    盛誠拽了拽他的衣袖:“這事有點兒邪,說不定是鬧那種東西……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怕什麽,你還真相信會有把人弄消失的房子?”魏明根本不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現在這事越來越蹊蹺,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不顧盛誠的反對,他跟著黃秀琴進了對麵的房間。正如她所說的,那是一間臥室,床邊放著兩個行李箱,其中一個已經打開,裏麵都是一些日用品和換洗衣物,床上也胡亂攤著一件男式睡衣。


    房間並不大,也沒有什麽能藏人的地方。不知為什麽,魏明卻覺得這房間有點兒怪。他把床底和衣櫃全都仔細搜查了一遍,什麽也沒有發現。


    這時盛誠也走了進來,他一進門就東張西望,忽然好奇地問:“我看電視上有錢人的臥室不都是在樓上嗎?怎麽你們偏偏設計在樓下,而且臥室這麽小,還比不上餐廳。這是哪家公司給你們設計的?”


    經他這麽一說,魏明也明白了自己剛進這個房間時為什麽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了。的確,這個臥室無論從大小、位置還是裝潢上來看,都跟這個豪華的別墅一點兒也不協調,簡直像是用儲藏室改建的。


    黃秀琴愣了愣:“我也不知道。其實樓上才是主臥,不過他一來就把行李都放在這房間裏了,我也沒多問。”


    “你老公還真古怪……”盛誠咕噥著,繼續四下查看。


    魏明卻道:“不管怎樣,我們三個先分頭把整幢別墅找一遍。如果還是找不到,也隻能下山去報警了。對了,你有沒有你老公的照片?”


    黃秀琴又是一愣,半晌才搖了搖頭。魏明有些懷疑地看了她一眼。按理來說,像她和她老公這樣,竟然會跑到荒山野嶺的別墅裏過溫馨的二人世界,應該是很恩愛的兩口子,手機裏怎麽會沒有幾張甜蜜合影呢?


    但魏明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房間的門就“砰”地關上了,頓時令他忘記了這茬,本能地向離門最近的盛誠望去。


    盛誠則一臉驚恐:“我可沒碰它!它是自己關上的!”


    怎麽可能?魏明正準備過去把門打開,腳下的地麵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房間裏的燈“唰”地滅了。在一片黑暗中,他聽見了黃秀琴的尖叫聲、盛誠的咒罵聲,同時自己有種奇怪的失重感,情不自禁地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震動很快就停了下來,接著電燈閃了幾閃,恢複了照明。魏明向房間裏看看,盛誠和黃秀琴也都摔倒在了地上,這時也正驚慌失措地朝四周張望著。


    從房門突然被關上,到失去電力,到那陣突如其來的震動,雖然魏明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可以肯定,這別墅果然很邪門,而且,在這裏的絕不止他們三個人。


    <strong>被困</strong>


    盛誠從地上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衝過去開門。然而當房門打開以後,他們所看到的竟然是一堵牆。


    愣了兩秒,盛誠用力捶了捶那堵牆,卻絲毫沒有撼動它。接著,他就跟瘋了似的對著牆又踢又打,要不是魏明及時把他拉開,說不定他要等到手腳骨折才肯消停。


    坐在床上喘了幾口粗氣,盛誠忽然又揪住了黃秀琴的衣服:“你說,這是怎麽回事?門後麵怎麽會多出一堵牆?”


    黃秀琴嚇得臉色蒼白:“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魏明一邊拉著盛誠,免得他在暴怒之下對黃秀琴動粗,一邊也不客氣地質問,“別墅是你們家的,這些機關肯定也是在建房子的時候就已經設計好了,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黃秀琴終於“哇”地大哭了起來,“其實,其實他不是我老公,隻是我最近剛釣的一個有錢人。他說要帶我到他的別墅玩幾天,我就答應了,沒想到竟會來這麽個鬼地方。他真的是在這個房間裏失蹤的,我沒騙你們。至於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我跟你們一樣完全摸不著頭腦!”


    接著,她就一五一十把遇見所謂“老公”的經過和盤托出。“老公”叫王富貴,足足比她大了三十多歲,是個年近六旬的老頭兒,但是出手卻很大方。她是在一家高檔夜總會遇上王富貴的,聽說他的老婆早就死了,又舍得在她身上花錢,她也就使出渾身解數刻意逢迎。王富貴對她挺滿意,走到哪裏都喜歡帶著她,她正覺得再要不了多久就有希望搞定他,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看她的神情,魏明覺得這次她應該說的是實話。他默不作聲地又檢查了一遍房間,這才道:“如果我估計的不錯,這個房間其實是個大型電梯。剛才趁我們三個人都在房間裏,有人偷偷把門關上,然後遙控電梯下降。表麵上我們還在同一個房間裏,但其實已經是在地下,所以門後的走廊才變成了水泥牆。我想,王富貴在這個房間失蹤也是同樣的道理,樓上應該有個跟這一樣大小、一樣裝修的房間,當他乘電梯下來以後,樓上的房間就取代了剛才的臥室,等你進去察看的時候,就完全發現不了破綻。”


    盛誠和黃秀琴聽得張大了嘴巴。他們不知道,魏明雖然隻是一個司機,平時卻非常喜歡看推理小說,他在某個外國作家的小說裏就曾看到過類似的手法,隻是一開始完全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花大價錢布置這種機關。


    見兩人還在發愣,魏明再次開口:“把電梯偽裝成臥室,這隻有別墅的主人也就是王富貴有辦法做到。我看他並沒有失蹤,而是正躲在什麽地方觀察著我們。既然他走進這個房間以後能讓自己消失,這裏一定會有操縱電梯升降的開關,我們分頭找找。”


    三人立即搜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黃秀琴甚至把掉在衣櫃下麵的幾包餅幹都翻了出來,最後還是盛誠叫了一聲:“你們快來看,這是不是……”


    魏明和黃秀琴急忙跑過去,盛誠已經把高高的裝飾燈挪到了一邊,在它擋住的那麵牆的上端掛著一小幅裝飾畫,現在那畫像扇門似的被翻轉了過來,露出裝在牆壁裏的一個小鐵盒,上麵隻有三個按鈕:向上的箭頭、向下的箭頭、分別指向兩邊的箭頭,看上去跟普通電梯裏的操作鍵完全一樣。


    盛誠按下了代表開門的按鈕,卻半天沒有反應。


    “試試上去的。”魏明急道。


    仍然沒有反應,最後每個按鈕都被用力按了無數次,盛誠才憤怒地咒罵了一聲,放棄了努力。


    “肯定是從外麵鎖住了。”魏明心裏更加不安。雖然還不知道對方把他們三個人困在這裏的用意,但被困的時間越長,他們的處境就越危險。


    “死老頭兒,你躲在哪裏?快放我們出去!”盛誠終於忍不住開罵了。


    黃秀琴則可憐兮兮地叫:“富貴,你在哪裏,別開玩笑了,我好害怕,快把門打開吧……”


    然而無論他們怎麽罵怎麽求,始終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strong>敵意</strong>


    從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看,三人被困在這詭異的地下密室裏已經超過三天了。經過頭一天的煩躁不安、第二天的相互安慰後,現在魏明、盛誠、黃秀琴已經到了連說句話也嫌費力氣的地步。


    幸好還有黃秀琴從衣櫃下麵找到的幾包餅幹,第二天他們不死心又把房間搜索了一遍的時候,又在床邊那個還沒打開的行李箱裏找到了幾瓶水,這才支持到了現在。


    但食物和水越來越少,三個人的心裏都十分焦急。黃秀琴可能從沒吃過這種苦頭,第二天起就開始發燒,起初魏明還試圖照顧她,但現在他自己都快撐不住了,也就顧不上再理她。


    盛誠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忍不住打開自己的礦泉水瓶,貪婪地喝光了最後一滴,然後意猶未盡地歎了口氣,憤怒地把空瓶向牆角一扔。


    魏明看了他一眼:“別舔,越舔越幹。”


    盛誠卻盯著倚在對麵牆角的黃秀琴看,半晌才低聲道:“我看,她恐怕不行了……她的水和食物還剩不少,不如……”


    魏明立即打斷了他:“胡扯!我們每人分到的水和食物都一樣多,能撐多久就是多久,別打人家的主意。”


    盛誠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黃秀琴緊緊攥在手裏的半瓶水和幾塊餅幹:“我們分了她的水和餅幹,至少還能多撐個幾天。否則,我們三個都撐不過明天。”


    說著,他扶著牆慢慢站了起來,準備向黃秀琴走過去。黃秀琴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忽然醒了過來,警惕地盯著他,悄悄把水和食物向身後藏了藏。


    魏明一把拉住了盛誠,因為用力過猛,虛弱的盛誠又沒能站住腳,頓時被他拉得一屁股坐了下來。魏明向黃秀琴看了一眼,低聲警告盛誠:“你省點力氣,我絕對不會讓你去搶她的水和食物。”


    “你這是想讓我們三個死在一起!”盛誠憤怒地大叫一聲,忽然把手伸進了口袋裏,臉上的肌肉也扭曲了起來。


    魏明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盛誠隨身總帶著一把多用途的瑞士軍刀,一起送貨時還看見過他拿出來開罐頭食品,現在到了生死關頭,難道盛誠對自己也起了歹心?


    他警惕地盯著盛誠,悄悄做好了防禦的準備。雖然手上沒有武器,但憑年輕時當過幾年兵,盛誠也沒這麽容易把自己放倒。


    不過盛誠最終還是沒有從口袋裏掏出任何東西,他若無其事地把手抽了出來,跟魏明坐開了些,向牆上一靠,就不吭聲了。


    魏明暗暗鬆了一口氣。但他知道,這隻是短暫的平靜,不要說盛誠,就連自己也已經快把分到的水和食物消耗完。等到又渴又餓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他不知道求生的欲望會不會令自己良心泯滅,也跟盛誠一樣開始打別人的主意,就像他曾經在哪本探險小說裏看到過的,到了最後,人與人之間甚至會自相殘殺,用同類的血肉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這麽可怕的局麵,魏明真不願意親身經曆。


    這天夜裏,他始終不敢睡得太沉,不遠處的盛誠稍有點動靜,他就會警覺地睜大眼睛。次日一早,魏明趁盛誠和黃秀琴都沒有注意,偷偷把身旁茶幾上的煙灰缸藏進了口袋裏。


    既然盛誠有刀,那他也總該拿點什麽以備不虞。


    小小的密室裏,開始被無形的緊張氣氛和濃濃的敵意所籠罩。


    第四天下午,盛誠終於忍不住了。他再次站起身,挑釁地看了魏明一眼,便向黃秀琴走去。


    魏明緊張地摸摸口袋裏的煙灰缸,也站了起來。


    他一起身,盛誠就停下了腳步,轉身警惕地麵對著他,魏明看見他的右手又伸進了口袋裏。


    魏明想說點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但看著盛誠凶狠的野獸般的眼神,他忽然意識到再說什麽都是白搭。幹渴和饑餓已經激起了他們身體裏最原始的動物本能,為了生存下去,他們都不惜做任何可怕的事情。


    劍拔弩張,房間裏的某處卻忽然響起一陣“軋軋”聲,一麵牆壁向兩邊分開,現出了一個出口,魏明和盛誠都驚呆了,連一直半睡半醒的黃秀琴也睜開了眼睛。


    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走進房間,看上去正符合黃秀琴所描述的王富貴。他微笑著看看房間裏的三個人,輕輕鼓了鼓掌:“恭喜三位,你們都通過了我的人性考驗。你們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並沒有壞到底,善良的人還是存在著的。”


    魏明摸不著頭腦。


    王富貴轉向黃秀琴:“我故意在你麵前失蹤,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丟下我一走了之。結果很讓我滿意,你肯在半夜獨自走下山帶人來找我,誰說婊子無情?我看我在你身上花的錢,值!”


    他又轉向魏明和盛誠:“還有你們倆,深更半夜遇上這麽一個美女,竟然沒有起歪念,反而還肯跟她一起上山來找我,佩服!”老頭兒蹺起了大拇指,接著道,“然後我故意把你們困在這密室裏,就是想看看你們這三個本性善良的人,真到了生死邊緣的時候,是不是還能堅持做好人?這也是我退休以後一直想研究清楚的一個課題,人性究竟本善還是本惡?結果,你們的答案很讓我滿意……”


    不知為什麽,魏明忽然覺得有股無名火直向腦門上衝。自己無緣無故被困了好幾天,在死亡的邊緣掙紮,竟然隻不過是給這個有錢老頭兒當退休後的消遣品?


    沒等他說話,盛誠已咬著牙開了口:“這麽說,我們都是你的實驗品?”


    王富貴笑笑,從口袋裏掏出幾疊嶄新的百元鈔票:“放心,我會給你們每人一大筆錢作為補償……”


    “老子的精神損失,你的臭錢補償得了嗎?”驀地,盛誠一聲大吼,整個人向前一跳,手中的瑞士軍刀已經深深插進了王富貴的腹部。


    魏明想拉時已經太遲。王富貴喘著粗氣、瞪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中,一臉詫異的表情,無數紙鈔從他手中散落下來,鋪了一地。


    恐怕他至死都沒能明白,人性無法隨便考驗。即使本性善良,經過一番變態的折磨,也難免會崩壞。環境可以令人善,更可以令人惡。金錢,並不能彌補所失去的一切。


    魏明有些後怕地看著王富貴的屍體,心裏清楚,隻差一點兒,自己就會像盛誠一樣被逼瘋,做出會後悔一輩子的事情來。幸好,自己還沒被逼到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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