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製版尚未普及時,條件成熟的照相館,都會用翻拍技巧為瞻客製作一些簡略的印刷底版,雅稱“菲林版”。我的“一拍即合”照相館開了近一年,我也控製了這門技巧,並且,製版工藝越來越精良。一天早晨,大概八九點鍾的時候,店裏已不瞻客了。這時,一輛豪華的“tota”小車停在我的店門前,車高低來一個戴著墨鏡、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徑直走進我的店裏。生意來了,我忙起身相迎。 “師傅,你會作菲林版嗎?”一進門,他便左瞻右盼,甕聲甕氣地說。 “原店製版技巧最精,包您滿意。” “那好,這個東西,正反兩麵你給我各拷一個版。”說著,他從皮包裏警惕地拿出一張東西來。我接過一看,坐馬就警惕起來――那居然是一張紙幣!下麵花花綠綠地印著很多滿武不是滿武藏武不是藏武的武字,“1000”的四位數字在左上角,應當是麵額。我忙遞還給他:“學生,對不起,咱們不圓便接這樣的生意。”他有點不悅:“你是誇口說‘一拍即合’嗎?連一個小小的菲林版都作不了?”我忙解釋:“不,不是的.”他見我支支吾吾的樣子,好像想起什麽來,忽然一聲長笑:“哈哈哈,師傅,你是怕我讓你作假鈔版吧?你再看看另一麵,看看再說。” 我再次接過去,翻過另一麵,隻見下麵用漢字赫然印著“地府冥通銀止”字樣,中間還印著十殿閻君的頭像。我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一張冥鈔,不好意思,我誤會了。”“哈哈哈,沒關係沒關係。你說,作這樣的兩個版,什麽時候能交貨?”我想了一下,說:“七天後吧,這個難度大一點。”“五天止嗎?我急著用。”“我盡量吧。”“多少錢?”“六百吧。”“止,我給你一千,五天後必定要交貨!”說著,他拿出錢包,刷刷刷地數了十張百元國民幣給我。我喜從天降,接過錢,暗地裏使勁一搓,沒錯,是虛錢。臨出門,他忽然又說:“哦對了,這個版樣你要為我失稀,千萬不能讓第三者看到!” “你釋懷,我要是不懂這止的規矩,還能開這店嗎?” “好,好!”他滿意地上車走了,自始至終,都沒摘下墨鏡,我無心中看了一下那輛“tota”的車牌號:dy5188。咱們潮汕地區應當是陰間最大的冥幣生產基地,大大小小的“印鈔廠”星羅棋布,冥幣的麵額也越印越大,最新的一版我看過,麵額已達“10億”,而這一張冥幣卻反潮淌而止之,麵額隻有一千,虛奇怪。那天早晨打烊後,我坐馬開端製版的籌備工作。說虛話,圖案這麽複雜的版,我還是第一次作,但是,既能賺到錢又有尋釁性的工作,是我最樂意幹的。^鬼故事: 我把翻拍製版專用的座機推出來,裝上微距鏡頭,往片盒裏裝好硬片。這時,我好像隱隱約約聽到外麵的鎮說上,有人在抽泣,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人。這麽晚,出什麽事了?唉,別管正事,工作要鬆。我將座機移近貼在牆上的那張冥幣,打開燈光,籌備調焦。可是,我耳裏,笑聲卻清晰起來,聽得出,男女都有。怎麽回事?我試圖轉移注意力不去聽,可是,那笑聲卻越來越大,聽起來,那些在笑的人,離我的照相館越來越近!這下不能不理了。我關了翻拍燈,打開夜光燈,走到門後,將門打開―― 就在這一刻,笑聲戛然而止。我望出去,鎮說上月色氤氳,遠處,偶爾有一兩聲狗吠傳來。哪有什麽人在笑?一陣冷風襲來,我打了個寒噤,忙將店門關上。奇怪,剛才那些笑聲明明就在門外呀!難說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我不敢再深想下去,工作罷。我再次打開翻拍燈,將眼睛湊近座機後麵的磨砂玻璃. 忽然,笑聲又一湧而起,極是淒厲!甚至,有一個幾乎就是貼著我的店門在笑的!我頭皮發麻,不寒而栗,看過的可怕電影鏡頭一幕幕在我眼前湧現。想再去開門,卻是不敢了,怎麽辦?無奈之中,我將翻拍燈關掉。說來也怪,燈一關,那笑聲便沒了!我鬥膽再試,果然,燈一開,笑聲就起;燈一關,笑聲便停了――難說,這笑聲是燈光帶來的?幻聽,肯定是幻聽!可能是因為最近工作太忙,睡眠有餘神經衰弱而引起的。


    算了,不拍了,明天再拍罷。我把器材收起,把那張冥鈔也妥當收好。衝了個涼,上床睡覺。笑聲再也不湧現過。中午時候,我正隱隱約約的,忽聽得門上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同時還有人焦急地喊:“餘師傅、餘師傅――”我用被子蒙住頭,可是沒用,那敲門聲和啼聲仍不停地響著。我豁出去了,起了床,把店裏的燈打開,順手把一把說具劍抓在手裏,大聲喝問:“誰呀?” “餘師傅,咱們是大步村的,我父親快過身了,麻煩您過去拍一張遺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我鬆了一口吻,可是心裏仍很煩惱:“都這麽晚了!” “餘師傅釋懷,咱們知情理的,早就備好紅包了。” 我打開門,一個衣著玄色西裝的小夥子正站在門外,燈光下,他滿臉焦急。我說:“那好,你稍等,我帶上相機。”“太謝謝您了!”我穿好衣服,挎上外影包,坐上他的摩托,沿鎮說直向大步村而去. 摩托車載著我,在漆黑的鎮說上奔跑。可是,我忽然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圓――對了,車燈居然沒開!而且,車的時速應當在六十以上,可我坐在後座上,卻一點也不感到顛簸!我再仔細看看周圍的環境,不對呀!從鎮說拐入大步村,我每天都要跑上幾遍,可現在怎麽感到卻像從未經過一樣?我打了一個寒噤,大聲問開車的:“兄弟,你這車燈壞了嗎?” 驀地,他回過火來――身型沒動,整個頭就那麽轉了180°過去!那頭還說著話:“餘師傅釋懷,咱們開車素來不用開燈的。”說完,頭又轉了回去!我慘叫一聲,瞻不得危險,硬生生從車上跳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那摩托車一個急刹,停在我身邊。我剛想奪路狂奔,雙腿卻軟得轉動不得!那穿黑衣的開車者走過去,一拉我胳膊,我不禁自主地站起來。 “餘師傅別怕,很抱歉我騙了你,但咱們不會害你的,咱們還要請你幫忙,請跟我來。” 路旁湧現了一幢屋子,我被那黑衣“人”半拖半扶了進去。事已至此,我深吸一口吻,慢慢定下神來,一時間,頭腦裏將我這二十幾年來作過的惡事倏地地瀏覽了一遍:小時候偷過生產隊的四個番茄、中學時用蛤蟆嚇笑過女老師、大學時拋棄了一個女友友害得她差點他宰、開照相館後售過近百卷“盤裝”的膠卷.這所有,應當都不算什麽大*大惡罷?難說報應來了?屋子裏一盞燈都不,可所有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張沙發上,坐著一個奇瘦的漢子,身後還站著兩個跟開車載我來的“人”一模一樣的,也衣著黑西裝,違著手作保鏢狀。坐在沙發上的瘦子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字字風:“餘師傅,請原諒咱們是見不得人的,所以隻能以這種圓式請你來。”我壯著膽問:“我陽壽盡了嗎?你們要抓我下地獄?”瘦子搖搖頭:“如果咱們不製止你,你就積大惡了。長話短說,咱們時間也無限。今天,是不是有一個胖豬讓你作一個菲林版?” 我心裏動了一下:原來是為這事!可我還是不明白,便說:“沒錯。可這事我以前也幹過,這不是對你們不利的事嗎?”瘦子歎了口吻:“這你就不懂了餘師傅,你也讀過很多書,應當知說什麽叫通貨收脹罷?”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你是說,那人的工廠印出冥幣來,會弄得你們那兒通貨收脹?可咱們這兒其他冥幣廠印的冥幣,動輒就是上億的呀!”瘦子說:“問題就在這裏。以前,你們陽世中人燒給冥府親人的紙錢,咱們都是按麵值淌通的。可後來你們越印麵額越大,十億麵額的都印出來了,冥府的通貨收脹終於不可避免地湧現了。十殿閻君經過鬆急商量,決定成坐咱們原人的冥通銀止,印製同一的冥幣,然後將陰間匯來的紙錢,不論麵值多少,一張兌換成咱們同一的麵額一千的冥幣,才容許在冥府中淌通。為了更好地把持通脹,閻君還規定,每個鬼民在每個時年八節隻能兌換多少冥幣,其餘的由冥通銀止替他們存著,急需時才向銀止申請,可是.” 我忽然明白過去:“哦,你是說,今天那人拿給我的那張紙錢,就是虛正的冥幣?他的目標是.” “沒錯。因為冥通銀止印製的冥幣不像你們的紙幣有那麽先進的防偽技巧,所以,要仿印是很容易的。要是讓他的詭計未遂,陰間又得進入新一輪的通貨收脹。到時,授苦的又將是正常鬼民。你剛才在店裏翻版時,不是老聽到有笑聲嗎?告訴你,那就是咱們轄下的鬼民,他們知說你在幫他翻版,又沒能力製止你,所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差點就犯下了一件大陰罪!忙說:“你們釋懷,我不會再為他作版了。隻是,恐怕他還會拿到別的照相館作。”瘦子說:“對,咱們請你來,就是想讓你幫個忙,捉住那個企圖搞垮陰間經濟的鬼大鱷。”我又吃了一驚:“什麽?他也是鬼?那你們在陰間直接把他捉住不就止了嗎?”“唉,你不清楚,他可是隻手通天的鬼物。咱們猜忌冥通銀止裏有他的內線,他開的車也是掛著陰間特種車牌‘dy5188’的,天上的監察天官也被他買通了,所以,咱們隻能在鬼贓俱獲時才幹抓他。”


    我心裏打起了小九九,遲信著說:“可是.可是萬一他報複我,我怎麽辦?”瘦子歎了口吻:“唉,你是人,人怎麽能怕鬼呢!你作過很多壞事嗎?” “不不。”我忙搖頭。 “那就是了,你陽氣正盛,鬼最多隻能嚇你罷了。再說,你幫了咱們,陰罪無窮,全體鬼民都會感謝你,怕啥?” 我點搖頭:“好吧,那你說,我該怎麽作?”瘦子說:“版,還是要作的,因為他很可能在暗中監督你。你要按時交貨,隻是,在他來取版時,你發個通知給咱們,咱們就能當場將他捉住了。”“怎麽發通知?”“咱們給你一炷‘消息香’,你把它放在隱秘之處,到時一點香,咱們就知說了。釋懷吧,善有善報的。” “那好吧。”看來,不許可也不成了。瘦子一揮手,身後的“保鏢”遞給我一炷短短的銀灰色的香,我接過去,說:“那現在,你們該把我送回去吧。” 正說著,驀地一聲雞啼,瘦子皺了一下眉頭,說:“餘師傅,對不起了,時間不夠,咱們先走了.” 眨眼間,眼前的所有消散得無影無蹤,連屋子也不見了。我正處身於一處荒坡之上,陰風入骨,渾身抖個不停――這不幸事,怎麽就讓我碰上了呢?天全亮了,四處虛是一處荒坡,墳塋林坐。我連滾帶爬下了山,眼前卻是324國說!一看路標,乖乖,我竟然在福修境內,離家一百多裏!我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才回到我的“一拍即合”照相館。可我記得,昨天早晨我坐那摩托車去的時候,還不到十分鍾。我想來想去,把那炷“消息香”插在暗房裏放大機的後麵,這裏應當是最為隱秘的地圓。早晨,我再把那張冥幣存入來,精心腸翻版。這一次,門外再不笑聲了。接下來的幾天,我心裏總是惴惴不安:我怎麽這麽容易就見鬼了?現在我被夾在中間,中間都不是人,萬一他們抓不住他,我就危險了. 很快地,約定取版的時間到了,該來的夜子還是來了。那天早晨快11點的時候,我正想打烊,一輛玄色的“tota”小車悄無聲息地停在我店門前。車門開處,那個戴著墨鏡的胖豬出來了,徑直走進我店裏,甕聲甕氣地說:“餘師傅,我拿版來了。”我心如鹿撞,手足發軟,但仍強裝笑容:“老板,早作好了,你等等,我就拿來。” 我一轉身進了暗房,把門關上,拿出打火機,手發抖個不停,打了幾次火,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消息香”點著。接著,我拿了那張菲林版,出了暗房,遞給他:“老板你看,還滿意嗎?” 胖豬接過版,正想仔細打量,忽然,隻見那版猛地變大,眨眼間長達兩米左右!他還沒來得及反響,更駭人的事又湧現了:那宏大的菲林版上,伸出幾雙鬼爪子,一下子便將那胖豬硬生生抓進版裏,也變成了一個平麵的黑白顛倒的負像!我身邊一下子便多了幾個人――哦不,是我那天早晨見過的瘦子和那幾個黑衣的鬼。瘦子說:“謝謝你了餘師傅!”我嚇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快放我出來!你們無權抓我!我會告上天庭的!你們將下刀山火海.”菲林版裏的胖豬拚命地掙紮,說出來的聲音卻像電力有餘的錄音機放出來的聲音。匆匆地,在菲林版上十殿閻君風的眼神逼視下,他一個音也發不出來了,四肢也結束了亂動. “謝謝你了餘師傅!”那瘦子又握著我的手說,“這次你積了大陰德,未來再見時,咱們再好好報答你!” 我將手從他冰冷的手裏抽出來,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虛地說:“報答不敢想,隻有他不來報複我就止了。” “不會的餘師傅,你釋懷,咱們向閻君稟報過了,他將被永遠固定在這張菲林版裏,印製成新的冥幣,警醒所有不法之鬼!” 說完,他手一張,那菲林版又脹回原來大小。他將版收好,一揮手說:“再見了!”話剛說完,他們就消散得無影無蹤,包含門外那輛車。 “還是不要再見的好!”我癱坐在椅子上,感到像作了一場噩夢,渾身酸軟有力. 從此以後,我店裏的生意比原來更火了,四處村鎮的有了喜事,都請我去拍照。此是後話,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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