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n1


    這一陣子,我常常做同樣一個夢,每次醒來總不記得夢裏的詳細情形,但隱隱約約中,我知道自己又做了同樣的夢,因為,每次醒來,我的嘴裏總是泛起一股淡淡的水仙花香氣。


    今天,我又從同樣的夢境中醒來,但不同的是,我的腦海裏,多了一個影像,那是一株長得像稻穗的植物,它擁有深綠色的莖葉和類似米粒的橘色果實,我舔舔幹澀的嘴唇,今天嘴裏的水仙花香氣,特別濃鬱而且甘甜,我的心底對那份香氣有股欲望,非常迫切地想品嚐帶有那種氣味的食物。


    我爬下床,跑進廚房打開冰箱,將所有的食物排在餐廳桌麵上,麵包、餅幹、蛋糕、爸爸的洋酒等,我坐在餐桌旁,把每一樣食物都打開來,但是東西一放到嘴裏,又馬上吐出來,撒得桌麵上全是食物殘渣。我吐吐舌頭,感到胃酸異常得高漲,腹部隱隱作痛,這些東西都沒有我想要的味道。


    於是,我隨便拿個背包,將餐桌上的食物塞進背包裏,開著家裏的老舊轎車,把死黨——加菲、蠻牛、山風叫醒,開始今天的旅程。車窗外的景色不停地轉換,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就是一直開車,當遇到十字路口時,如果當時直覺叫我右轉,我就會右轉,直覺要我左轉,我就會左轉,就這樣任憑直覺亂走。幾個小時過後,我們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上,而蜿蜒狹窄的山路上,就隻有我這台老車,時間已經不早了,我的大腦知道應該要回頭,或是找個落腳處,但是直覺就是不讓我這麽做。


    “阿比,到了沒啊?”加菲渾圓的身體,大大地伸展,有點不耐煩地問道。


    我搖搖頭,就在這個時刻,車子突然停住,大家的身體由於慣性倏地倒回椅背上。我看看油表,糟糕!我忘記加油了!


    蠻牛迅速地由後座探頭出來,瞄一下油表,大聲在我耳邊喊道:“不會吧!沒油了啊?”


    坐在後座右方的山風,蹙眉,接著她冷靜地說道:“帶備用汽油了嗎?”


    我搖頭,說道:“沒有……”此言一出,車內瞬間一片寧靜,加菲、蠻牛錯愕地麵麵相覷,山風一貫冷靜地看向窗外。晚上六點半,車子停在沒有人煙的山區,山上又沒有訊號,沒辦法打電話求救,車上我帶的零食跟飲料也都被加菲吃光光,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呢?照理說,遇到這種“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狀況,我應該很著急,但莫名其妙的是,我不但不著急,反而覺得這樣很好,心情異常寧靜。


    突然,我感到脖子一緊,蠻牛兩隻大手緊緊掐住我的脖子,奮力搖晃,他氣憤地說道:“靠!死阿比、臭阿比,被你害死了啦!這下怎麽回家啊?!”


    “我肚子好餓啊……”後座左方的加菲,摸著肚子哭喊道。


    “下車吧,我們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加油站,或是小鎮之類的地方。”山風平靜地說道。


    天色這麽暗,我們如果待在車上,鐵定是沒飯吃,又加上山上晚間氣溫會降低,一定會很冷,這邊人煙這麽稀少,手機又不通,要想呆在原地獲救,至少也是明天的事,但也有可能更久,所以,下車主動尋找救援,應該是最好的選擇。看在有機會可以吃到飯、找到汽油的份上,加菲和蠻牛乖乖跟著下車,在我鎖好車門之後,我們緩緩地沿著山路走。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但沿路除了樹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建築物,加菲不停地喊餓,走兩步停一步,力氣大的蠻牛隻好拖著加菲的領子走路,我跟山風則並肩走在前方。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把我們找出來,然後還亂開車?”行走間,山風突然問道。


    被發現了……


    我搔搔後腦勺,說道:“我也不知道……”轉頭間,忽然,我眼角的餘光瞄到一個缺口,我立即跑上前去查看,山裏的樹木通常是雜亂地排列,但是,在這個缺口上,樹木卻非常整齊地生長在缺口的兩邊,放眼望過去,就是一條筆直的泥土道路。


    這……應該是人為的吧,如果是人為的……我看看山風,她點頭,示意一起走進去看看。於是我對著後方的加菲跟蠻牛喊道:“這邊有路,可能有小鎮!”


    接著,山風和我一前一後地走上泥土道路,望著看不到盡頭的遠方,我不禁猜想,路的盡頭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站在泥土路的盡頭,向前方望去,一片漆黑模糊,伸手幾乎不見五指。眼睛適應黑暗環境之後,約略可以看出前方有建築物的樣子,但奇怪的是……為什麽這裏沒有燈?當今應該沒有沒電的地方吧……還是,其實這裏並沒有人住,是個空城?沒有燈也罷,為什麽連月亮都沒有?我抬頭望向天空,不隻看不到月亮,而且連雲的影子都沒有,怪哉、怪哉……


    蠻牛拖著加菲,好不容易走到我跟山風的身旁,一看到前麵全黑,他倏地喊道:“什麽鬼地方啊?連盞燈都沒有……”


    加菲看著前方,心底的委屈一股腦兒地湧上,他哀怨地說道:“沒有燈的地方,真的會有人嗎?我好餓……走不動了啦!”


    我看著加菲充滿怨憤的表情,心底也有點內疚,為什麽今天的我這麽奇怪?亂開車開到這種地方……真是莫名其妙,我轉頭望向山風,她不發一語地望著天空,我跟著她的眼神看去,空中似乎有什麽東西,但是看不太清楚。


    “山風,那是什麽?”我好奇地問道。


    “我不知道。”山風緩緩地說道。山風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一個,如果連她都不知道,那天空中的玩意兒,鐵定很罕見。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山風說道。


    語畢,我們一行人,緩緩走向建築物,還沒抵達第一個建築物,前方突然冒出一個光點,而那個光點先是停頓一會兒,接著就直朝我們飛來!


    “媽啊!有鬼啊!”加菲忽地大聲喊叫。


    被加菲這麽一吼,我跟蠻牛心裏也毛了起來,是鬼火嗎?雖然我沒有宗教信仰,但神鬼之說,真的是寧可信其有,我趕緊閉上雙眼,嘴裏念起阿彌陀佛,並迅速躲到山風身後。


    光點越靠近我們,火光越大。鬼火要來了,該怎麽辦?!山風,你要頂著啊,我不可想英年早逝,而後我閉上雙眼,也不知道該跟誰祈禱,隻好拿起某個女孩送我的便宜護身符,說道:“如果我逃過一劫,下山我就去受洗。”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過去,耳邊突然響起山風的聲音:“請問這附近有加油站嗎?”


    聞言,我迅速睜開雙眼,自山風身後探出頭,眼前是個年約六十的老頭子,穿著黑色馬褂,布滿折痕的老手,提著一個白色紙燈籠。


    原來……隻是燈籠啊,我拍拍胸口,自嘲地笑了笑。身後的蠻牛、加菲兩人還抱成一團,活像一坨大肉球,我不禁提起腳跟,狠狠地朝蠻牛踹下去!拿我當擋箭牌?找死!找死!我一麵踹他們,一麵踩他們的腳趾,心情大為爽快。


    被我踹倒在地的兩個人,正想還手,卻被山風製止,她說道:“別玩了,加油站好像很遠,老先生說明天再帶我們去,現在要帶我們去吃點東西。”


    說到吃東西,沒有人比加菲更高興,剛剛還死賴著要蠻牛拖著走路的加菲,現在如同一條活龍般,身手靈活地緊跟著老先生的步伐。我在蠻牛身後走著,目光盯在他腦袋的正上方,久久無法移開。


    聽老先生說,這個小鎮名為“橙金鎮”,這裏的一切都保持著早期的原貌,除了建築物都是木製的之外,這裏沒有電源跟瓦斯,他們耕種農作物,自給自足,生活非常原始淳樸,而剛剛在空中看到的怪東西,算是現代社會的路燈,這個燈非常奇特,燈是由一條鐵鏈由上方垂掛下來,燈罩裏用的是蠟燭,外表覆蓋著一層布,老先生說,鎮裏街道的照明,全靠這些燈。


    但是蠟燭的亮度很低,怎麽能照亮街道?而且橙金鎮裏大多數的燈,都沒有亮,隻有稀稀疏疏的幾盞有火光,為什麽不把那些燈點亮呢?


    老先生領著我們,走進一間酒館,酒館裏的一切,桌、椅、吧台、杯子、餐具,全都是木頭做的,店內的照明,就靠幾盞油燈,昏暗的燈光下,也頗有幾分浪漫的氣氛。


    我們在吧台坐下。


    酒館老板看到老先生,熱情地招呼道:“村長,你好、你好。”


    “好、好,巫裘,這幾個是落難的朋友,給他們幾份招牌菜。”老先生笑開了,指著我們一群人,緩緩地說道。


    “沒問題。”巫裘拍拍胸脯,中氣十足地說道。


    突然間,我想起皮夾裏好像隻剩幾十元和一張信用卡,這裏……應該不接受刷卡,如果用餐價格太貴的話,那……我看看錢包,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道:“呃,要多少錢?”


    村長輕笑,拍拍我的肩膀,說道:“這裏金錢是沒有用的,幫忙做點雜事就好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村長,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情嗎?


    “好啦,你們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就在這邊住下,明天我再派人陪你們去加油站。”村長和藹地說道,語畢,他便離開了酒館。


    我望著村長離去的身影,村長年紀雖然大了,但是身體還很硬朗,步伐也很快,我又看看酒館裏的顧客,每個人的年紀似乎都很大,回想剛剛來酒館的路上,我所看到的每個麵孔,似乎都是老年人,這個城鎮的年輕人呢?都到哪裏去了?


    我回過頭時,麵前已經擺上飯菜,橙金鎮的米飯很特別,是金黃色的,而且米粒都是圓球狀,我不禁開口問道:“這是什麽米?好特別。”


    “這不是米,是‘黃金栗’,橙金鎮的特產,別的地方吃不到哦。”


    我點頭,拿起筷子,嚐一口老板口中的“黃金栗”,入口的那一瞬間,可以感覺到,我每個味覺細胞,都被滿足了!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碗裏的黃金栗,為什麽可以這麽好吃呢?每一顆黃金栗,口感非常有咬勁,而當咬碎之後,整個口腔都充斥著穀類的香氣,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加菲不用說,連最挑嘴的山風都吃得津津有味。滿滿的一碗黃金栗,很快就見底了,桌麵上的菜,也幾乎掃空,我拿起木製的杯子,裏麵的液體清清如水,是白開水嗎?吃完這麽好吃的菜肴,喝開水有點……


    老板似乎看出我的疑問,他笑著說道:“放心啦,這不是開水,是我們自己釀的酒,叫作‘橙金釀’是用黃金栗釀造的,非常好喝。”


    我點點頭,輕輕搖晃木杯裏的液體,輕啜一口。天啊!這是……這就是我夢裏的味道!清澈的酒汁沒有酒精的苦澀,滿溢著清爽的甘甜,吞下橙金釀,那淡淡水仙的香氣,在嘴裏散開,久久不退。


    我閉上雙眼,享受這美妙的一刻,原來是這樣,所以我才會開著車子亂跑,難道真的是天注定?要我一定得品嚐到這不似人間有的美妙滋味。於是,我跟老板要了好幾瓶橙金釀,一杯接著一杯地喝。


    離開這裏的時候,我一定要帶一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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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餐過後,大家的精神都非常放鬆,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女服務生,坐在蠻牛大腿上,打情罵俏,加菲似乎永遠都吃不夠,同樣的飯菜,他現在正在吃第三份,山風則拿著酒杯,斜靠在吧台邊。


    這時,老板又走到我們麵前,笑嗬嗬地說道:“想洗澡的話,出去店門口,左轉第三棟建築物,就是澡堂。”


    “走,去泡澡。”山風抓住我的酒瓶,說道。


    大概是酒喝多了,我竟然有那麽一點暈眩,我模糊不清地說道:“不……不了,你帶加菲去吧,叫他別再吃了。”


    山風凝視著我說道:“死酒鬼。”


    接著她又指著加菲、蠻牛說道:“餓死鬼、風流鬼。”


    “太好了,我的朋友都是鬼。”山風留下這麽一句諷刺的話,便離開酒館。


    望著山風離去的方向,我又回頭看看吧台上已經喝空的三個瓶子,真的是喝太多了,我昏昏沉沉地放下酒杯,往酒館二樓走去。在二樓的長廊上,不管我怎麽調整步伐,總會撞到牆壁,身體如同氣球般,輕飄飄地浮動,視線也愈發模糊,我扶著牆壁行走,摸到的第一個門把,想也不想就把它轉開,整個人撲向我覺得應該是床的地方。


    現在,我的視野隻剩下一條細縫,很快地……連細縫都消失,隻剩下無止盡的黑暗。


    頭……很疼。我扶著腦袋瓜,緩緩地爬起身,腦袋像是有許許多多小蟲在開派對似的,酸痛不已,這就是所謂的宿醉嗎?我甩甩頭,昨天真的喝太多了,我看看手表,七點?是早上七點,還是晚上七點?


    我看向房間的窗戶,外麵依舊是漆黑一片,是晚上七點。我竟然睡了一整天,加菲、山風、蠻牛應該在吃晚餐吧,不知道他們拿到汽油了沒?我拍拍身上的衣物,昨天,我似乎把地板當成床了,難怪背有點酸。


    到了酒館一樓,我發現整個酒館除了兩三盞油燈亮著之外,空空蕩蕩的。現在是晚上七點,用晚膳的時間,怎麽酒館裏一個人也沒有?蠻牛、加菲、山風人呢?我又跑回二樓,把二樓十間房間通通打開,一間一間地進去查看,但都沒有人影,床鋪、廁所也沒有動過的痕跡。


    我站在第十間房門外,仔細地思索。現在是晚上七點多,蠻牛、加菲、山風都不在酒館,那麽他們有可能會去哪裏?去拿汽油?不可能,如果要晚上,那麽昨天晚上就可以去拿,所以,他們應該是在鎮上的某處。


    走下階梯,木製的台階嘎嘎作響,一樓酒館仍然空無一人,我隨意拿起桌麵上的一盞油燈,緩緩步出酒館。在黑暗的鄉村街道上,陣陣微風輕輕拂過我的臉龐,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肺部盈滿清新和舒暢,我舉起油燈,試圖看清楚周遭的地理位置,但微弱的燈光,僅能照亮以我為圓心,半徑一米左右的範圍。


    該怎麽辦?這裏的路我都不熟,如果亂走的話,會不會迷路?應該找個人帶我,但是該找誰呢?村長嗎?可是,村長家在哪?突然,右方傳來一個聲音:“阿比!”聞聲,我倏地轉頭。是山風,她奮力地跑到我麵前,一手搭著我的肩,氣喘如牛。


    “阿比,我們……快……快……離開這吧……”山風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加菲、蠻牛呢?”


    我拍拍山風的背,說道:“不知道,我也在找他們,你沒有跟他們一起行動?”


    山風勉強站直身軀,深呼吸調整氣息,她搖頭,說道:“沒有。”


    “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喘?為什麽突然急著要走,你找到汽油了?”我看著麵色蒼白的山風,不禁問道。


    “沒有,這裏很怪。”山風顰眉,說道。


    “很怪?”我不懂山風的意思,橙金村的飯菜、酒釀很棒,所以很怪嗎?還是橙金村不使用金錢交易,這一點很怪?


    “你打開手機,看時間是am還是pm。”山風撥動她的長發,雙手抱胸,說道。


    現在不是晚上七點嗎?當然是pm,不過我還是從褲口袋拿出手機,將手機解鎖之後,屏幕倏地亮起。


    時間顯示著——am 7:50。


    怎麽可能?!天色這麽暗,怎麽會是早上7點50分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天沒有亮,太陽跑去旅行了嗎?我詫異地看看手機,又看看山風,陰森與詭譎悄悄占領我的心頭。


    “是am對不對?這個村子沒有白天,你想想看,我們的地理位置、經緯度,怎麽可能會沒有白天?我不知道這個村子為什麽會這樣,但是其中一定有古怪。”山風肅穆地說道。


    我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思考,有什麽理由可以解釋沒有白晝這件事?我努力地驅使大腦運作,但大腦就像不是我的一樣,仍舊是一片空白。


    “會不會是我們的手機壞掉了?”我喃喃地說道。


    山風冷笑,她說道:“有什麽壞掉的理由?”


    我微微輕歎。我們究竟到了什麽地方?一個沒有白晝的村子,這代表什麽意義?是村子裏的人都是鬼怪嗎,橙金村隻不過是陰界的一個村落?還是……我們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各式各樣的想法,湧進我的腦海,不論這個地方為什麽沒有白晝,我隻想知道我們會有危險嗎?


    最後我與山風決定分頭去找加菲和蠻牛,約定不管找到與否,都要在酒館集合。走在看似沒有盡頭的街道上,望著上空的燈,我猜想也許是上方有鋼絲,而燈就掛在鋼絲上,很好奇這些燈離地這麽高,要怎麽點上?又是怎麽吊上去的?


    村裏的住戶,好像都還沒起床,走到現在幾乎沒看見有住戶室內亮燈。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見前方有一隻吊燈亮著,我加快腳步,走到燈的正下方,轉頭一看,在燈附近的住戶,門是開著的,我走向離我最近的住戶,有一位老婆婆,坐在自家前院的藤椅上,搖動手中的扇子。


    我緩緩走向老婆婆,說道:“請問……您看到一個跟我差不多高,很胖的男孩子了嗎?”


    “沒有。”老婆婆的視線並沒有停在我身上,她緩緩說道。


    我點頭,又接著問道:“那看到另一個,理平頭、戴耳環的男孩子了嗎?”


    “抱歉,也沒有。”老婆婆搖頭,說道。


    我凝視著老婆婆的雙眼,她的眉毛是橘色的,這個村子的老人很前衛,還會染眉毛。我可以感覺到,老婆婆的視線一直掠過我頭頂,於是,我順著老婆婆的視線望去,是那盞吊在空中的燈,我凝神仔細地看,發現空中……好像沒有鋼絲……


    我看著那盞燈,蹲在老婆婆身邊,小聲問道:“婆婆,那盞燈……是怎麽吊上去的。”


    “我也不知道,我出生的時候它們就在那了,我隻知道傳說……以前村子的上方可以通往靈界,那些燈是靈界的燈,是祖靈吊在那裏的,隻要燈亮著祖靈就會保佑村子平安、穀物收獲豐厚。”婆婆停下搖扇子的動作,語氣相當平淡。


    原來如此,我點頭,而後我又問道:“那……為什麽不點亮其他的燈呢?”


    老婆婆輕笑,說道:“小朋友,這是祖靈的燈,不是隨便說點就能點上的,要經過祭拜儀式才有辦法點亮。”


    我和老婆婆一起望著那盞燈,忽地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人,跑到老婆婆家門口,大喊道:“孟婆,你快來,阿拉曦難產了!”


    聞言,老婆婆即刻起身,跟著男人離開。而我也拍拍褲子,離開老婆婆家,我繼續往前走,當快走到盡頭時,遠方又看見一盞亮著的吊燈,我疾步走到吊燈底下,好像有吊燈的地方,就有人住,“叩叩叩”敲擊木門,不消一分鍾的時間,我聽見腳步聲。


    太好了,裏麵有人。木門一開,出來的是村長,他關切地說道:“小兄弟,怎麽了嗎?”


    “村長,你看到我朋友了嗎?一個胖胖的男生,和一個理平頭的男生。”我問道。


    看著村長,我心底不禁莞爾,村長的胡子也染成橘色,很有趣,這個村子流行橘色嗎?


    村長笑開了,他緩緩說道:“喔,他們啊,我讓山豬帶他們去拿汽油了,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到酒館了。”


    聽到村長這一段話,我心底的石頭總算放下。雖然現在天是黑的,但也是外麵世界的早上,所以村長讓山豬帶加菲、蠻牛去拿汽油,村長很信守承諾,這樣看來,這個村子應該隻是單純很奇妙的沒有白晝,不是什麽鬼城或是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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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村長道別過後,我沿著原路要走回酒館跟山風會合,擔心的情緒散去,腳步也跟著輕快許多,微涼的清風帶來一陣淡淡的青草香氣,被這股氣味吸引,我停下腳步,循著氣味的方向望去。


    是田,黃金栗的田嗎?我好奇地走進田地裏,彎腰細細端倪田裏的植物,橘黃色稻穗般的果實,深綠色的莖葉……這是……我夢裏的植物。等等……天色如此灰暗,為什麽我看得清楚顏色?


    我舉頭,原來田地上方也有一盞吊燈,這個吊燈真不是蓋的,小小的蠟燭亮度竟然能照得如此清楚,我不禁走向橘黃的吊燈,忽然腳下一陣不自然的觸感,一個重心不穩,我整個人朝著田地撲倒!


    “呸呸呸……”我的嘴巴裏都是泥土,惡心!我坐起身,感到手心裏有種奇異的觸感——濕軟、滑溜。不會是什麽蟲子吧?!我攤開手心,躺在掌麵上的是……一隻人類的耳朵。


    我雙眼睜得巨大,盯著這隻耳朵,倒抽一口氣,呼吸急速加速,心跳得飛快!這隻耳朵上……有蠻牛的骷髏耳環。我丟下耳朵,沒命似的拔腿就跑!那是蠻牛的耳朵嗎?雖然有耳環,但是也不能就此認定是蠻牛的,也可能是別人的耳朵,可是……為什麽田裏麵會有人類的耳朵呢?不管了,先回酒館吧,隻要蠻牛和加菲都回來就好,趕快拿著汽油離開這個地方。


    回到酒館,山風似乎還沒回來,我走進吧台,劇烈的跑步,讓我的呼吸絮亂不已,我扶著吧台邊緣大口喘氣,此時,我眼角的餘光,瞄到角落邊緣有一個白色的桶子,我走向牆角,拿起桶子一聞——是汽油味,但是裏麵的汽油呢?加菲、蠻牛沒有裝到汽油嗎?


    “小兄弟,你是被狗追嗎?你瞧你身上髒的。”巫裘自廚房走出來,說道。


    我抱著汽油桶,望向巫裘,說道:“老板,我那兩個去裝汽油的朋友,回來了嗎?”


    “回來啦,他們跟山豬去澡堂了。”巫裘爽朗地說道。


    在澡堂嗎?我丟下汽油桶,飛快地跑到澡堂,經過女生浴池,來到男性浴池,偌大的池子裏,卻隻看見一個男人,加菲、蠻牛呢?


    我走向那個男人,問道:“請問你是山豬嗎?”


    “有事嗎?”男人點頭,說道。


    “我的朋友呢?”我急切地說道。


    “他們回酒館了。”山豬似笑非笑地說道。


    回酒館?!剛剛在酒館,巫裘說加菲、蠻牛在澡堂,現在,山豬又說加菲、蠻牛在酒館,那到底加菲跟蠻牛人在哪裏?巫裘跟山豬……哪一個在說謊?還是兩個都說謊?


    離開澡堂前,我又看了眼山豬,發現……山豬的頭發是橘色的。胃裏一陣翻滾,一股惡心感湧上心頭,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橘色……很礙眼。


    走回酒館,山風仍然沒有回來。田裏麵的那隻耳朵,不斷地在我腦海浮現,那真的是蠻牛的耳朵嗎?不能說蠻牛已經死了,也不能說他沒事,畢竟我沒有看到屍體,加菲呢?他現在安全嗎?我趴在吧台上,腦子裏充斥著各式各樣得不到答案的問句,山風為什麽還不回來?我一個人根本無法想透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肚子有點餓,也難怪,從醒來之後我就沒有吃任何東西,也沒喝水。廚房裏……應該有吃的吧,我站起來走向廚房,才剛打開冰箱,外麵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拖行的沙沙聲,我趕緊躲進一旁的掃帚櫥櫃,狹長的縫隙中,可以窺見村長以及巫裘的身影。


    “這個胖子夠重的,我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巫裘抱怨般地說道。


    “辛苦了,唉,村子裏的燈幾乎快熄光了,阿拉曦確定小孩保不住,孟婆家門那邊的燈又熄了一盞。”村長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無奈。


    我稍稍把櫥櫃縫隙再打開一些,加菲?!我雙手捂住自己的嘴,深怕自己忍不住驚叫出聲,加菲靜靜地躺在那長型的料理台上,肥碩的脖子裂開一道血紅大口,斷裂的血管、肌束表露無遺!麵容失去以往的紅潤,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灰暗……


    加菲……我的天啊,是加菲。為什麽要殺他呢?加菲雖然愛吃,不算是心腸太好的人,但也不壞呀,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麽要殺他?!


    “要是年輕人能都回來就好了,這樣我們也不必這麽辛苦。他們都跑去大都市幹嘛,搞得燈都滅了,留下來的人,孩子也生不出來……燈也……一盞一盞地……”巫裘搖搖頭,幽怨地說道。


    他一麵說話,一麵高高舉起牛刀,“刷——”的一聲,加菲的頭顱應聲斷落,墜落在地麵上左右滾動,我咬住自己的手指,身子不禁往後移動,即使已經貼到櫥櫃壁,我仍然不住地想要後退。


    “這次可以點起四盞燈,再等等看吧,點燈之後應該還會有人回來。”村長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說道。


    巫裘不再發話,他專心地拿著牛刀,用力地往加菲胸膛一砍!加菲的胸部瞬間裂開,瑰色瓊汁飛濺,讓巫裘的臉上沾滿碎花般的鮮紅,他使勁扒開加菲的胸腔、腹腔,取下覆蓋著鮮美汁液的心髒、肝髒、脾髒、胃、腎,將這些內髒丟進一旁的水桶裏,接著,巫裘拿著牛刀在已經空空如也的軀體裏,快速劃下數十刀,隨後他又自加菲的皮囊裏,拿出塊塊如同蜜李果肉般的肌肉、碎脂,不消幾分鍾的時間,加菲變成一攤水桶裏的碎肉。


    我仍然捂著自己的嘴巴,眼眶的熱潮高升,清澈的淚珠滾落,腹中的酸液翻騰得即將呼之欲出,我緊繃著全身的肌肉與神經,壓抑著嘔吐的欲望,豆大的汗水自眉梢滴落。


    此時,廚房門外傳來一個男音,說道:“搞定了,要先帶去點燈嗎?”


    村長說道:“先把這個胖子倒進田裏,等下再處理女的。”


    女的?難道是山風?我把眼睛貼近櫥櫃縫隙,但無奈就是看不到廚房外的情形,於是,我在櫥櫃裏蹲下,靜靜地——等待。


    我必須要救山風。躲在村民聚集的田地附近,我這麽對自己說道。但是……該怎麽救呢?


    村民們都身穿黑鬥篷,上麵繡著奇異的幾何圖形,他們抬著山風,將山風安置在未亮起的吊燈下方,隨後村民們開始手舞足蹈,唱起奇異曲調的歌謠:“祖靈、祖靈,偉大的祖靈啊!保佑,我們的孩子,健康長大;保佑,我們的物產,豐厚量大;守護,我們的家園,平安繁榮,濃於水的血脈,回歸家園吧……”


    歌曲進行當中,山風的身體飄起如同煙霧般的細密分子,縷縷輕煙緩慢地攀升,在覆蓋著白布的吊燈周圍盤旋,每轉過一圈,煙霧似乎就少一些,而當煙霧完全消失時,吊燈倏地亮起!覆蓋在山風身上的白布瞬間染上亮眼的橘色。


    好個橙金村、橙巾村……我隨手抓起幾把泥土捏成球,就扔向與我相反的方向,“啪!”一聲砸過去,村民倏地同時轉身,此時我再往另一個方向丟一顆土球。


    “有人,去追!”巫裘喊道。


    這時村民紛紛往土球的方向追去,抓住這個空檔,我立即跑向山風,就在抵達的那一刻,我抓著山風的肩,她睜著雙眼,卻不再如往昔般美麗,一隻鐵箭硬生生地由山風的下巴穿刺致頭頂。


    山風早已經死了。


    我呆愣地望著山風,雙手鬆開山風的肩。我到底做了什麽?隻為了一個夢,隻為了滿足口欲,我帶著著死黨亂跑,帶著他們踏進這個死亡之地,天啊……是我害死了他們……


    我粗糙的聲東擊西之計,很快就被村民識破,我知道他們正在朝我聚集,但是,我……我卻沒有辦法逃跑,來的時候有四個人,回去……怎麽可以隻有一個人呢?我怎麽能丟下山風、加菲、蠻牛呢?他們是這麽的……信任我……我們是最佳死黨啊……


    村民很快就將我包圍了,巫裘一把抓住我的領子,任憑他抓著,我無力反抗,巫裘一拳又一拳地重擊我的腹部,很疼,可是我叫不出聲,喉頭泛起一股帶點甘甜的鹹味,我知道,我在吐血,最後,巫裘把我摔在地上,他跨上我的身體,舉起那把砍加菲用的牛刀,就要往我的胸口刺!


    我閉上雙眼,殺了我吧,這是……我害死朋友的代價。


    過了許久,牛刀並沒有如預期般地刺進我的胸膛,於是,我睜開雙眼,跨坐在我身上的巫裘,打開自己的衣襟,他看看自己胸膛的橘色胸毛,又看看我的鼻子。


    他緩緩地說道:“你的鼻毛……是橘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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