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香蘭,別因為名字就以為我是女人,其實我是男的。中國有給孩子起歪名和給男孩起女孩名的習俗,我爹沒給我起名字叫“狗剩”或者“如花”,我都已經老高興老高興的了!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那裏有我的父老鄉親,具體在什麽地方,我說了你也找不到。因為那個地方早就被社會和諧掉了,或者用一句文縐縐的話說,就是已經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了。但當她還在的時候,她的本名叫做玉溪村,不過這個名字遠不如她的歪名來得響亮,方圓幾百裏之內的人都知道,在群山環繞之中,有一個神秘而恐怖的村落——僵屍鎮!


    在這個小村中,每家每戶都要日夜不停點著一盞燈。燈芯在蓮花形的玻璃盞中,燈油裏浸著道符,這燈叫做引魂燈。這燈不能滅,因為燈一滅。僵屍就會失去控製,而在僵屍鎮中人人都要點引魂燈。


    養僵屍是我們村裏的習俗,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先留下來的,隻是傳說有個道行高深的道王傳給了我們能讓屍體不腐,以及控製僵屍的辦法。至於具體情形就無從考究了,誰叫這位老祖先一不留個《九陰真經》讓我們練練,二不開道觀讓我們看看。過了千八百年。誰還記得他是個什麽來頭?


    在我們村子裏富不富有標準,不是看身上是不是穿著綾羅綢緞,也不是看午飯後嘴上有沒有油,而是看誰家裏的僵屍多,誰家裏的僵屍強。我們可不是把僵屍當擺設。它們有很大的用處,雖然它們不能思考、身體僵硬、隻能蹦跳,但是它們同時也力大無窮、不知疲倦、不怕傷痛。設想一下,有這麽幾個僵屍站在村門口。有誰敢打我們村子的主意?當然,僵屍對我們來說不止是看門所用,山上種樹、路邊耕田、打井開山、拉車拎包,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而最為刺激的就是我們獨創的一種競賽——屍王爭霸戰,每到逢年過節我們就會擺開擂台各家將自己的參賽僵屍領到台上搏鬥,勝利的就獲得“屍王”的稱號,而其主人將有大筆獎金。每次看著比賽的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挖了陸小鳳、楚留香這樣生前是大俠的人的墳,把他們做成僵屍那一定很厲害!不過,村裏僵屍的主要來源是我們自己人的屍體,活著的時候由僵屍來為我們服務,死後就被做成僵屍為活著的人服務,這也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習俗。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些人到我們村裏來買僵屍,用途我們不去管,反正是天價賣出,且貨物出門概不負責。不過我們會隨屍贈送一盞引魂燈和一包散屍丹,引魂燈定屍,散屍丹散屍。如果引魂燈不小心熄滅了,或者因為什麽其他原因僵屍已經不再昕話的時候,就用散屍丹扔向它,這樣僵屍就會馬上被散屍丹吸走屍氣。


    我是個道士,從小就跟著師父學習養僵屍和煉散屍丹,這也算是子承父業吧。說到道士,道士和和尚都是出家人,本不應該結婚,更不應該有孩子。可惜我娘偏偏就是那麽一個傾國傾城、閉月羞花的美人,我爹就這麽一下把持不住,於是失身了,當然生我的還是我娘。後來大概我在三歲的時候,娘就拋棄了我們孤兒寡父走了,我真的不怪我娘,因為後來知道了。跟著我爹生活。那是整天離不開僵屍,還一三五吃素,二四六畫符。這樣的日子誰也受不了啊,但我畢竟還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堅強地生存下來了,真不容易啊!


    師父,也就是我爹,因為僵屍鎮中沒有人比他養屍的水平更高了,所以門下弟子眾多,我隻是其中一個。雖然每天和師兄弟姐妹們一起跟著師父學習,但我並不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而且他總說我不務正業,有時間搞亂七八糟的發明,都不如幫他將藥材揉成團好煉散屍丹。在眾多弟子中,有一個叫董清風的,無論養屍、煉丹、畫符,還是劍術,樣樣都學得師父的精髓。不過,他並不知道。師父教徒弟都要留一招,這絕對是真的。養屍散屍的真正奧秘《僵屍密典》。爹是不會外傳的。而我私下已經悄悄地學會了。


    我可沒心情去想那個什麽清風,同門師妹中有個叫菱兒的,長得那叫一個漂亮啊,大雁飛過她家房頂都噗啦啦掉下一堆來。咱個子不如那什麽清風的高,本事不如那什麽清風的強,長相雖然多隨了我娘,但估計她更喜歡充滿陽剛的那種,反正她和清風是一對公認的才子佳人。但在我的腦海裏永遠保存著一段記憶,有一次我爬到樹上去為她摘果子,她揚著頭看著我,那時她臉上的微笑如此明媚嬌豔,起碼我知道,她並不討厭我。


    出售僵屍是我們村最主要的經濟來源,而我製作的僵屍卻總是大爆冷門賣得最好。原因很簡單。我就是——不走尋常路。別人的僵屍隻會跳,我的僵屍就會穩穩當當地走:別人的僵屍雙手伸平直楞楞,我的僵屍雙手就能放下很自然,別人的僵屍渾身僵硬,我的僵屍就柔韌有彈性。雖然有很多人問我,這是不是我爹教給我的獨門秘方,我都是一笑而過沒有回答。別說他們,就連我爹都很奇怪,為什麽我能做出這樣的僵屍來。其實我不過是一直在發明創新罷了,比如有人剛死。我就在將屍體做成僵屍之前充分活動他的身體,再加上我自己製作的丹藥,等做成僵屍之後,還要不時的用攝魂鈴控製著它,左三圈右三圈地活動。久而久之,我的僵屍就變得更加好用,更加像活著的人了。不過就算生意再怎麽火暴,僵屍再怎麽供不應求,有一具屍我是絕不會賣的。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莫林子。十二歲那年他得了急病,死之前他拉著我的手說要我親手將他做成僵屍,就是死也要繼續和我做朋友。於是,林子就以僵屍的模樣陪伴我度過了很多年。


    大概是在我十六歲那年,村子裏發生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的一個師兄觸犯了禁忌擅自用活人做出了吸血屍和風化屍!外人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隻要是僵屍鎮裏的人都知道,這兩種屍乃是僵屍中之王者,僵屍本就是鬼怪,本就不該留在人間,而我們偏偏要他們為人服務,一般的僵屍還好控製,但屍王就很難了。吸血屍和風化屍剛剛出世就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我師兄,一個吸血一個吞陽氣,師兄很快就變成了一具皮包骨頭的幹屍。


    兩隻屍王橫行鄉裏。鄉親們都拿起自己手中的攝魂鈴,操縱著僵屍們抵擋屍王的攻擊,可是普通僵屍哪裏是吸血屍和風化屍的對手?霎時間。整個僵屍鎮中屍橫遍野、哀號漫天,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


    吸血屍向我衝來。情急之下手中的攝魂鈴被甩到地上,保護我的僵屍們的動作也在一刹那停了下來。來不及撿起地上的攝魂鈴了,我跌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成為吸血屍口中的美餐。突然一個身影擋在我身前,是林子!


    林子用他那紫青色的指甲緊緊地捏住吸血屍的喉嚨,回頭望著我,他的眼睛中閃爍著光芒,張著嘴,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我知道他想說什麽,真的知道,可是我實在不忍心丟下他一個人逃走!吸血屍的力氣比林子大多了。我眼睜睜地看著林子的指甲和手指都被吸血屍給掰斷了,那早已死去的身體不會有痛苦的感覺,但我的心中卻在流血。林子沒有退縮,他用沒了手的胳膊緊緊地抱住吸血屍的腰,他的嘴角掛著一絲笑容。他的眼神中充滿懇切,本不該屬於死人的眼淚,正從他臉上一滴滴滑落……我悲傷欲絕地大吼一聲,站起身子,沒命地逃走了,我聽得見身後吸血屍的怒吼和鋒利的指甲撕裂皮肉的聲音。


    我逃回爹身邊,他正在準備黃泉水葬式,這是唯一能消滅吸血屍和風化屍的方法。要將那兩個屍王生前的衣物放在特製的小船上,船身內貼滿道符,外用朱砂寫上經文,船中立著招魂帆,讓這船隨著玉溪自東向西流去,就可以驅散二屍的屍氣。不說到這裏,我都快忘記僵屍鎮本名玉溪村了,這條溪溪水清澈無魚,蜿蜒流經村子,卻一路由東向西而去。


    準備這些東西並不麻煩。最棘手的是。要想完成這個鎮魂儀式就必須要將二屍引到玉溪旁,那二屍速度極-陝、力大無窮。引領者必然生死懸於一線。但我不怕。我懇求父親讓我來做,沒有一個父親是不疼愛兒子的。他寧願自己去。可我對爹說,我是要為我的朋友報仇。為一具死屍報仇也許別人都會覺得可笑,但對我來說,這卻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憤怒和悲傷。就算死也要為林子報仇。父親撫摩著我的頭,答應了我的請求,並說我將來一定會成為最好的僵屍道人。我接過爹的攝魂鈴,驅使著我的和活人一樣會跑會跳的僵屍。又特地在它們身上灑上一些豬血,以便引誘二屍。


    村子裏的人都回避到村外山中,二屍正在村中吃牲畜的屍體,草垛中似乎有東西在微微顫抖,吸血屍用爪子猛的將草垛打翻。裏邊躲著一個七、八歲的紅衣小女孩,正在抱著頭瑟瑟發抖。眼看小女孩就要被殺掉,兩張道符飛來,正貼在二屍的額頭上。我知道那符撐不了多久,連忙抱起女孩逃跑。二屍屍氣太重,又喝了血吸了陽氣,道符剛貼在頭上馬上就被燒掉化了灰燼。被人這樣捉弄他們怎肯罷手,他們記得那鮮豔的紅色衣服,一路咆哮著追趕過來,一直追到玉溪邊。它們撲向那紅衣女孩,將她撕了個粉碎,可沒想到那不過是我養的一個僵屍罷了。


    一見送靈船與船上自己生前的衣物。風化屍瞬間被吸去了屍氣倒在地上變成普通的屍首,而吸血屍趁被風化屍擋住的機會逃離了。送靈船已經隨水流飄遠,如果不在夕陽西下之前將吸血屍引到船邊,這次做法就失敗了,要是到了夜晚,那吸血屍再吸收了月亮的精華可就真的所向無敵了!


    同門師兄弟們都一起出動四處尋找吸血屍,我卻沒有一起去,因為我知道更有效的方法,爹傳給我的《僵屍密典》中有一段引屍術,通過特殊的咒文可以引來指定的 僵屍。我測量了玉溪水流的速度,以及如果能順利完成引屍術所需要的時間。計算好之後,我在恰當的溪畔設下了法壇。


    引魂燈火點燃,攝魂鈴聲響起,咒文在口中,寶劍於手上。陰風呼嘯而過,妖氣彌漫其中,吸血屍被我的法力引來了!它蹦跳著慢慢向玉溪邊靠近,我放下手中的劍,拿起攝魂鈴,口中念著法訣。將它帶向溪邊,目力能及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送靈船上白色的引魂帆了。


    可就在即將完成的一瞬間,師兄清風也找到了這裏。在他一驚之下,我的咒語停止了。吸血屍清醒過來,它鋒利的指甲插進了我的胳膊,就在它要咬斷我的脖子的時候,送靈船剛好經過了,及時吸走了屍氣,我才得以活命。雖然傷勢比較嚴重,但是好在我命大,在糯米和藥缸裏泡了個把月之後便可以下地了。


    這次經曆也不完全是壞事,因為從那之後我不僅是村裏僵屍賣的最好的商人,也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但即使這樣也沒有換來菱兒師妹的青睞,她依然緊跟在清風身後。吸血屍和風化屍搞出來的亂子,讓村子受到重挫,恢複的速度比我的傷勢還要慢,人與僵屍支離破碎的肉塊遍布村中。花了很久才能再住人。我收集齊林子屍體的碎塊,但是爹對我說屍氣一散就不可能再次聚魂了,還是讓死者入土為安吧,雖然什麽“入土為安”一類的話,從一個僵屍道長嘴裏說出來怎麽聽都覺得可笑,但是能讓林子安心西去確實也是我所想的。我將他的屍首火化了。因為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再次被挖出來利用,然後我為他念了整整三個月的經文。


    當我念完經文從山中回來的時候,村子已經恢複了元氣,人有精神了,僵屍也開始到處亂蹦了,而清風也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了。爹是不願意他走的,對他說外邊並不比僵屍鎮好,又說外麵世道險惡。我明白爹的意思。一方麵是舍不得心愛的徒弟,另一方麵外麵確實沒有僵屍鎮好,僵屍鎮好在多年聚集的靈氣非常適合養屍,在外邊做的僵屍未必會有在這裏一樣的效果,而這裏的靈氣中又混雜著屍氣,隻是我們這裏的人已經完全習慣了,而外人到這裏來的話一兩個時辰還能湊合,若是過上三五個時辰,非上吐下瀉大病一場不可。但勸說畢竟是勸說,清風最後還是離開了。也帶走了菱兒。


    菱兒離開之後。我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了。就一門心思紮在對僵屍的研究上。研究如何讓僵屍更接近人類,除了不會衰老不會痛苦以外,人能做的它們都可以做,當然死人永遠是死人,他們不會複活過來。


    就這樣一晃三年過去了。我已經年近二十,也許是我沒有像當年爹遇到娘那樣的因緣,也許是我的愛人已經離我遠去。總之,我沒有成家,但我也總算不辜負爹的厚望,繼承了他的衣缽。成為了村裏首席的僵屍道長。


    有那麽一天,我房間裏的引魂燈火苗突然竄的有一尺來高,這可是大凶之兆。我忙推開房門,隻見頭頂烏雲密布。耳邊雷聲隆隆,狂風席卷漫天飛沙走石。一股巨大的邪氣正在步步逼近村莊!我和爹趕到村口時,眼前的一切令我們驚恐萬分。是清風。他回來了,而在他身後的是成百上千的僵屍大軍!那天在玉溪邊看我使用了引屍術後,清風就知道爹一定有秘籍沒有傳授給他。他要那秘籍,他要成為最強的僵屍道人,這三年來,他一直在外麵暗暗蓄積力量。外麵的世界更寬廣,外麵的戰爭更可怕,今日為人。明日就為鬼,僵屍的數量就再不僅僅限於死去的同鄉和盜來的屍體。一場權力之爭下,累累屍骨橫臥於荒野,聚魂丹服下,引魂燈燃起,千萬僵屍大軍從血海中站立起來。


    “交出《僵屍密典》,否則這個僵屍鎮將不再會有活人!”


    那書正藏在我懷中,我有些猶豫了,爹和我一樣,因為對方的僵屍數量實在大的驚人,又是從戰場上取來的士兵之軀,且裝備精良,我們這些鄉下的老屍又怎能與之相抗衡。


    我正在解開衣服的手卻被一個老人給擋住了。他那雙枯黃蒼老的手緊緊按住我的胸口,顫抖的嘴中發出嘶啞的聲音。這書不能給他,為了一本書,他就能操縱群屍殺害父老鄉親。那麽為了奪得天下,他就能將所有人都變成僵屍!不光是這位老人。所有的鄉親看著我的眼神都是那麽的堅定和從容,他們紛紛拿起了攝魂鈴準備迎戰,也許害怕,也許顫抖。但絕不退縮!


    此刻,我真的為自己那一瞬間的猶豫而感到慚愧,我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毅然地從衣服裏拿出《僵屍寶典》,將其撕了個粉碎。我搖動攝魂鈴。僵屍們紛紛站起身來。“看看眼前的敵人,再看看身後親人,他們其中有些是你們的兒子,有些是你們的孫子。生前你們沒有能保護他們,難道死後也要讓他們被清風這惡賊殺害嗎?”僵屍們的眼睛中充滿了血色,喉嚨裏發出嗡鳴。無論是生者還是死者,他們都要保護這片深愛著的村莊和人們。


    烈火燃燒,黑煙滾滾,風狂卷,黃沙陣陣。廝殺聲、哀號聲不絕於耳,那些從戰場上揀回來的死屍卻沒有僵屍鎮中的僵屍那般的靈氣,雖然雙方數量上差距很大。可真的拚殺起來實力卻不相上下,我的僵屍護衛將衝殺過來的僵屍軍一一斬殺。


    突然一個紅衣僵屍,手中握著寶劍,以迅捷的身法一閃而來,我忙提起寶劍應戰,可沒想到那僵屍卻將寶劍停在了半空。那紅色的衣裳,那如滿月般的臉龐,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是菱兒!為什麽連你也變成了僵屍?為什麽!


    我憤恨地咬著嘴唇,殷紅的鮮血流淌下來。菱兒看著我,她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是喜,喜於見到故人;是悲,悲於已經生死兩隔;是恨,恨於情人背信棄義;是悔,悔於錯過真愛。


    菱兒的手在顫抖著,她死死抓住寶劍,抵抗著攝魂鈴的控製,清風不想要我,隻想傷我,他要的是我腦子裏的記憶。菱兒的臉扭曲著,她不肯傷害我。她想哭卻沒有眼淚,想喊卻沒有聲音,她隻能用那雙眼睛盯著我,哀求我。我知道她想說什麽,就像知道當年林子想說什麽一樣,她試圖阻止過清風,但沒有成功。她和清風爭吵甚至大打出手,最後竟也成了清風驅使的僵屍……而現在她求我殺了她,求我結束她的痛苦。


    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手中的道符點燃,金紅色的火焰竄起,我閉上眼睛將符丟向她。火焰燃燒的劈啪聲,燃燒在她的身上,也燃燒在我的心上。痛苦,悲傷。不忍,但我還是要睜開眼睛,看我心愛的人最後一眼。火映著她豔麗的衣裳,映紅著她嬌媚的麵頰。她臉上的微笑宛如那天果樹下一般明媚,原來我愛著的人始終不曾改變。火光燃盡,紅衣隻剩灰燼,隨風飄散,而她的微笑依然在我的心頭。


    殺戮。無盡地殺戮,雙方都損失慘重,父親受重傷毅然地用劍在脖子上一抹,帶著密典的記憶共赴黃泉了,我燒了爹的屍體讓他最後也得到了個入土為安。


    此時,我和清風手下都已經沒有可以驅使的僵屍,兩個人手持劍。站在獵獵風中。充滿著仇恨與欲望的殺氣在空氣中猛烈地碰撞著。風卷雲殘,大雨破空。步如飛,劍起舞,刀光劍影中飛花,手起刀落間鎮魂。兩人同時舉劍刺向對方心口,霎時間血花飛濺,兩把劍皆深深刺入對方的身體——但是,還是清風技高一籌,他在被刺中的一瞬間向右偏了一寸,劍沒有刺中他的心髒。清風不想殺我。他的劍隨著身子左歪了一寸,但他的傷在肩頭,我的傷在胸口。他拔出劍來,仰天大笑,用所有壞人都善用的威逼利誘想讓我說出密典的奧秘。


    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真正的我出現在他的身後,他驚恐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人,竟然長得和我一模一樣。易容術未必隻能用在活人身上吧?這麽多年同門師兄弟還分辨不出,看來你從來沒有重視過,我,不過這樣也好,否則你也許不會上當。雖然我的劍術不及清風,但他銳氣已消,身又帶傷。我終於戰勝了他,我用僅存的一點法力燒了他的屍體,不然真怕誰用了他做了僵屍後還會作怪。


    贏是贏了,但我已經傷得很深,深到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醫治的方法。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山中林子的墳墓後,隨後便倒在了地上。我掙紮著睜開眼睛,能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吃力,心跳越來越微弱,身體越來越冰冷。這就是死亡嗎?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呐喊著。我用盡全力從口袋裏拿出一顆聚魂丹,吃,還是不吃?死。還是不死不活,


    那之後不知過了多少年,我聽到頭頂有響聲,兩雙手一使勁,把壓在我頭上重重的棺材蓋掀開了。還好是黑天,否則我的眼睛一定受不了,不過這兩個人敢在大半夜挖墳膽子也真不小。沒等他們伸手來探察有沒有值錢的陪葬品,我就已經坐起了身子,本想對他們說聲謝謝,誰知道其中一個當場嚇得昏死過去,另外一個哭爹喊娘地跑得飛快,恐怕連擅長輕功的武林高手也未必能追得上他。我站起身來,有樣東西從身上掉下來,是一對白璧。大概就是它們召來了盜墓賊。反之想想。也許埋我的時候還是風光大葬也不一定。


    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我到玉溪邊洗澡洗衣服,一身的泥臭怎麽去見鄉親?月光下,溪水反射的影子中,我沒有絲毫改變。隻是皮膚蒼白了些。


    歸心似箭的我加快了腳步,心中想象著鄉親們見到我時的驚訝和喜悅,僵屍鎮中一定還有認識我的人吧,一定還是僵屍到處亂蹦吧?我想一定是這樣!但當我來到村口時,眼前的一切讓我愣住了,我看到的隻有死亡,靈氣消失了,屍氣重得連天上飛過的鳥兒都會落在地上。沒有生命,沒有僵屍。隻有正在慢慢腐爛的屍體和悲號的鬼魂。


    我低下頭看著雙手發紫的指甲。還要欺騙自己到什麽時候,僵屍道人已經成了僵屍,僵屍鎮已經不複存住了鎮中的鬼魂,也封住了進村的去路……


    僵屍鎮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僵屍和村子都成了風中的塵埃,而我卻依然“活著”。若有一天。你見到了一個會說話,會走路,能哭能笑,不吸人血的僵屍,那麽請記住,他的名字叫李香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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