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房梁上垂著一雙輕薄的絲襪,結結實實地綁成一個圓環。灰蒙蒙的晨光裏有個人緩緩地站了起來,逆著光,麵目不清隻剩剪影。那影子手裏有個凳子。顫巍巍地挪到絲襪下,哆哆嗦嗦地站到凳子上。然後,那影子的頭伸進了圓環。


    時間仿佛凝固,窗外晨光大盛。腦袋的主人卻遲遲不肯把凳子蹬翻。那是張皮膚鬆弛瞳孔放大的臉,極度猙獰的表情誇張卻不失秀麗,她看到了什麽?圓環的那頭是另一個世界,無數的咒罵聲匯合在一起,怨氣衝天。無數個怨靈用怨毒的目光注視著她,向她吐著唾沫,向她伸出鬼手,試圖揪住她的頭發,把她往裏拖。


    她怕了,退縮了。這個體型高大的女人把頭從那個致命的圈裏掙脫出來,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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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莉下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身為醫生,她有點職業病的潔癖。雖然在醫院下班時已經洗過一次,可一路上還是會碰到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知道那些東西上麵有沒有hn流感病毒或支原體衣原體病毒呢。這些玩意兒根本不用親手觸摸,打個噴嚏就能汙染方圓好幾米。為了能在回家後的第一時間洗到手,雪莉甚至把洗手池安置在了門口。


    強效洗手液的晶瑩泡沫清潔過每一根手指後,雪莉又掏出醫用酒精,打算把包和鞋噴灑一遍消毒。剛噴了一下。就聽到屋裏傳出一聲驚叫。那是媽媽的聲音,雪莉趕緊扔掉酒精瓶衝進屋。


    沙發上,一個表情驚恐的中年婦女正不知所措地盯著屏幕,手指著屏幕上的老婦人,她臉上還有沙發靠墊的印跡。雪莉舒了口氣,一定是媽媽看dv看得睡著了。又被噩夢嚇醒。電視上正播放著自家dv,屏幕上滿頭白發的老婦人慈祥地把曲奇餅送進孩子嘴裏。


    “媽,這已經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我真得把你送去康複 中心。”雪莉憂心忡忡地在她身邊坐下。


    “不。我不去,我不要看醫生,醫生會殺人。”媽媽把身體蜷縮在沙發裏,麵露懼色。


    “媽,別說傻話了,我已經回來了,誰也不能傷害你。”


    雪莉捧著媽媽的手,安慰道。


    “可你要去上班。”媽媽的樣子就像個自閉的孩子。


    “沒錯,所以我更要把你送去康複中心。放心,我已經給你


    找好了醫生,那家夥正在追我,肯定會好好照顧您。”雪莉在脆


    弱的媽媽麵前倒像個長輩。


    “不,我不想離開家,法院的禁製令隻能保護到這個範圍,隻有在這兒才是安全的。”媽媽歎了口氣,又朝窗外看了看。


    “實話跟您說吧,我得出趟差,大概要一個月,您不去康複中心的話。我不放心。”雪莉隻好把這個消息說了出來。


    “一個月?去哪裏要這麽久?”


    “去非洲,國際兒童援助機構的新計劃。”


    “好吧,我去。”媽媽無奈地點了點頭。


    安頓好媽媽,雪莉開始為自己打包,她帶上了禦寒的厚衣服和厚手套。晚飯時,媽媽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非洲用不著羊絨帽吧。”


    “我不去非洲,還能去哪兒?”雪莉反問道:


    “我怕你又要……”媽媽看到雪薪的眼睛,後麵的話也沒說完。


    “媽,非洲有乞力馬紮羅,也有雪的。”雪莉換了個柔和的表情,笑笑。


    “那就好,在外麵多加小心。”媽媽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看了女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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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蒼蠅停在玻璃上,剛一降落,就伸出兩隻前爪不停地搓著。蒼蠅是最肮髒的生物。依靠嗉囊液溶解食物後再吸食進去,進食時都是邊吃邊拉邊吐,但凡蒼蠅駐足過的地方,都可以被歸於汙染區。


    雪莉嫌惡地看了一眼。


    小店老板娘看出雪莉的不快。卻繼續抽自己的煙。三天前這姑娘突然出現在這個北歐小鎮上,這裏地處偏僻,沒有購物中心也沒有娛樂場所,整個鎮子唯一熱鬧的地方就是這幾條小街,遊客喜歡這裏的幹淨和安寧,也算得上新興的旅遊熱門地。


    這姑娘不去看風景,每天守在這家不幹不淨的小店裏,一杯咖啡喝一下午。她的眼睛是綠的,湖水般清澈,毫無疑問她很美:可她的冷讓人不舒服,透著股說不清的邪,被她盯上有種涼颼颼的感覺。這兩天好幾位熟客都被她的眼神趕走了,老板娘本想趕她走,又摸不清她的底細,怕鬧出是非。


    雪莉的咖啡早就涼了,她不是來度假的,更不是來喝這又酸又澀的咖啡,她來這裏是找人。三天來。她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男女老少,喝各式咖啡和各種酒,卻唯獨沒有她期待找到的那個人。


    “嘿。小妞,你在等誰?”一個穿皮夾克的金發胡子男拿著啤酒,大咧咧地坐到了對麵。


    “如果你想搭訕的話,我想你找錯人了。”雪莉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想殺人的話。找我就找對人了。”胡子男像是沒讀懂雪莉的拒絕。


    “為什麽我要殺人,”雪莉重新打量這個男人。


    “你的眼裏有殺氣。”男人湊近了些,小聲說。


    “看來外科醫生和職業殺手有著同樣的氣場。”雪莉放鬆僵硬的臉,繼續看窗外,“讓你失望了,我不需要請殺手。”


    “其實我的主業是私家偵探。這鎮子是我的服務區,價格合理童叟無欺,這是我的名片。”胡子男笑了,笑是最好的溝通方式。


    雪莉並沒接過那張名片,就在這時,一個頭發花白的影子在對麵的街口晃了一下。就那麽一下,等雪莉追出去時,那人已經加快腳步,消失了。那是個十字路口,雪莉選擇這家小店就是因為這裏是小鎮的中心,坐在窗旁可以看見每一個街口。現在,她站在街心茫然四顧,哪裏還有白頭翁的影子。


    “看來你是來找人的,肯定會幫襯我生意,這頓我請。”隨後趕到的胡子男手裏拿著剛為雪莉買的單。現在,她欠他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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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傑克,你可以先付五成定金。事成之後再付五成,沒完成任務定金可以全部退還。”胡子男坐在辦公室裏,說道。


    “可以先談談你的成功案例嗎?”雪莉挑剔地審視著這間小小的辦公室,十來個平方米,除了一張寫字台一部電話機,再就是一台電腦了,牆上貼著些亂七八糟的照片。


    “當然,你有權利了解合作夥伴。”傑克掏出一支煙塞進嘴裏。“我主營的項目是幫那些打離婚官司的主婦偷拍丈夫的出軌照片。我當過三年警察,如果不是跟頭兒鬧翻了,現在也能做到警長的位置。我們這裏是小地方,大案沒出過。但我也有我的優勢,那就是了解這個地區,另外當年的老同事們也願意幫我忙。”


    “就這些,”雪莉顯然很不滿意。


    “就這些,我覺得已經夠了。我們這種地方,就算你請來全世界最貴的大偵探也是浪費,他也沒我了解本地情況。性價比我絕對是最高的。”傑克癟癟嘴,吐出個煙圈。


    “你很自信。這是定金,如果你能幫我在三天內找到這位老人的話,我會馬上把剩下的五成付給你。”雪莉爽快地開出了支票。


    照片上是位花甲老人,戴寬邊墨鏡,穿普通的polo衫,身材高大,麵目慈祥。他站在一個廣場上,正笑盈盈地看著身邊蹣跚學步的小孩子。這種長相的老人在北歐比比皆是。沒什麽特別,傑克拿起照片來端詳一番,問道:“是你的家人?”


    “這你不用管,隻要幫我找到他就行。半個月前。有消息說他在鎮上出現過。”雪莉冷冷地說。


    “好,隻要他在,我就是掘地三尺,也會把他找出來。”傑克掐滅煙頭看著雪莉,炙熱的眼神中有著別樣的意味,“你覺得,我們之間除了生意,還可能有其他發展嗎?你的眼睛很特別,很漂亮。”


    “我看你還是現在就把定金還我好了。”雪莉站起身來,伸手去拿桌上尚未收起的支票。


    “別別別,咱們隻談生意,生意。”傑克趕緊把支票收好。這是近兩個月來第一次接到工作,他很需要錢。


    “三天,如果沒有第一手的消息,我就打電話給銀行讓支票作廢。”雪莉完全是公事公辦的口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好。三天。”傑克也收起吊兒郎當的態度。認真地點了點頭。


    一隻蒼蠅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嗡嗡嗡地飛來飛去。這麽冷的天,哪來的蒼蠅?


    傑克正想著。蒼蠅忽然停在雪莉的咖啡杯上。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但雪莉似乎已經看到了那隻蒼蠅正在不停地搓著手。對於肮髒的生物,她是極端排斥的,忙揮手趕走,隨手抓過一份報紙卷成圓筒,硬是把蒼蠅拍死在地板上才肯罷休。


    “希望下次我來的時候不會再看到蒼蠅。”門被雪莉摔得山響,留下傑克有些茫然。她這是發的哪門子火?


    人一緊張就容易熱和渴,目送看美女顧客離去,他端起杯子一口喝幹了裏麵的咖啡,完全沒有發現杯沿上的小黑點。那是剛才蒼蠅停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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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傑克再出現在雪莉麵前時,眼前這個滿臉皺紋、禿頂、憔悴的男人,看上去有五十歲了。


    “你確定不是傑克的父親?”雪莉差點兒認不出他,唯一眼熟的隻剩他身上的皮夾克。


    “那天你走後我就不太舒服,這幾天可是帶病工作哦,你可以考慮再給我一些加班費。”傑克雖然麵如菜色,說起話來卻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這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已經找到了。”


    傑克甩出一疊照片。雪莉眼前一亮,這的確是她要找的人。


    “他是一個月前來的,在山腳下租了個小公寓。每周有三天去醫院看專家門診,是名醫生。我找醫院的熟人看過他的檔案,他叫瓦格爾,外科大夫。有歐洲通用的行醫執照。”傑克一邊介紹著,一邊拿出文件夾,那裏麵有他偷拍的資料。


    看得出,傑克為了交差還是付出了不少努力,他欣賞著雪莉滿意的表情。卻咳嗽不止。


    “你該不會得傳染病了吧?這兩天我看鎮子裏不少人咳嗽得厲害,新聞說禽流感又卷土重來了。”雪莉想起昨晚看到的本埠新聞。


    “你見過禽流感還毀容的嗎?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總之這三天內我沒一分鍾舒服的,就算是半夜三點,我也能聽到一大群蒼蠅在耳邊嗡嗡。根本睡不著。”傑克沒精打采地抱怨著。


    “蒼蠅?”雪莉提起了興趣。


    “是的,就說現在吧,這裏根本沒蒼蠅。可我還是能聽到一大群蒼蠅在叫。我終於理解你為什麽討厭蒼蠅了。”傑克聳聳肩。苦笑道。


    “真有蒼蠅啊,你看。這蛋糕上就有一隻,你看不見嗎?”雪莉指著蛋糕上的一個小黑點說。


    “從昨天起,我眼前就經常冒出飛來飛去的小黑點,這算是幻覺吧。我聽說這刪飛蚊症。”


    “可是這裏真有一隻蒼蠅,這幾天我看到的蒼蠅也越來越多了。”雪莉嫌惡地揮了揮手,趕走了那隻蒼蠅,她是絕對不會再碰那塊蛋糕的。


    蒼蠅獨特的進食方式可以每分鍾排便四五次,碰上豐富的食物,甚至可以在十一秒內完成進食消化到排泄的全部過程,正因為食物混亂,霍亂和痢疾,還有數百種細菌性感染都跟蒼蠅有著直接的傳播關係。


    “可以把餘款付給我了嗎?我想去趟醫院。”平日裏最愛和美女們調侃的傑克也開始縮短對話了,他的確很不舒服。


    “當然可以,如果你的病情有消息。請跟我保持聯係,我也是有執業執照的醫生,沒準能幫點忙。”雪莉馬上掏出支票簿。她覺得傑克身上發生的變化很是蹊蹺,想找出原因。


    “謝謝你,我不多說了,現在肚子又不舒服了,我得盡快去醫院。”臨走時,傑克忽然想起了什麽,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打量著她,“對了,你為維森塔爾中心工作?”


    “你調查我?”雪莉敏感地問道。


    “不是,隻是隨手在網上找了找你的資料而已。”傑克疲憊地笑笑。“放心,我是猶太人,我感謝你們所做的一切。絕對保密。那家夥是逃亡的納粹戰犯嗎''”


    “早點去醫院吧,你真的很需要治療。”雪莉和善地笑笑,打算結束對話。


    “很奇怪,你看起來像日耳曼人……”傑克被雪莉難得一露的笑容迷住了。那白暫的皮膚,亞麻色的頭發,襯得一雙碧眼宛如天人。


    “老板,埋單。”雪莉假裝沒聽見傑克的話。把桌上的照片全都揣進包裏。


    告別傑克後,雪莉並沒直接回酒店,而是根據傑克給的地址去找那位瓦格爾醫生。根據傑克給的工作時間表。今天是瓦格爾醫生的工作日,這個時間段,他應該還在工作,人一定還在醫院。


    雪莉做好了準備,包裏硬邦邦的那個東西能給她安全感。那是一把已經裝好了消聲器的槍,就算出現意外,她也可以隨時保護自己。雖然對方是個花甲老人,但他絕對是真正的惡魔,成千上萬的人死在他的手上。雖然中心有規定,抓到人後必須交給警方,按照合法的步驟進行引渡回國,再交法院和陪審團進行公平公正的裁決。但這一次,她希望出現意外,她想親眼看著那惡魔死在自己麵前。


    沒想到病人出奇的多,保安都出來維持秩序了,必須掛號才能進入接診區。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給自己更多時間做準備,雪莉掛了個號。坐在候診區的時候,她一遍遍地在腦海中演練著即將出現的可能。


    身邊的病人。有人不停地咳嗽,有人虛弱得直不起腰來,雪莉還看到了傑克,他已經躺在長椅上睡著了,臉色鐵青。雖然病人這麽多,但廣播裏還在一個勁地呼叫著住院部有需要,護士們也忙得誰也顧不上。


    等了好一會兒,雪莉有些擔心,沒看到瓦格爾醫生的辦公室裏走出病人來,剛才明明有個大媽進去了的,為什麽要這麽久,


    趁護士們不注意,雪莉來到接診室前,從門縫裏看進去。哪還有醫生,那位大媽仰脖坐在椅子上,渾身是血。她的喉嚨被切成了兩段,根本不能呼吸。也不能發出呼救。


    雪莉心道不好,來不及施救,衝到走廊大叫了一聲有人殺人。就朝著走廊另一端的醫院後門追去。那個老狐狸不知何時得到了風聲,等到雪莉追出門。他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雪莉手裏還有住址,趕緊叫了輛計程車朝那邊追去。趕到後才發現那地方隻是個空架子,看起來像有人住而已。狡兔三窟,更何況是逃亡了幾十年的老狐狸。那惡魔一定有其他的藏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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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莉又做了那個夢。穿著黨衛軍製服的士兵駐守在小樓的大門外,陰森刺骨的實驗樓,黑氣繚繞。


    雪莉像個幽靈飄蕩在走廊上,在她身邊,有無數同樣看不清麵目的幽靈在飄。他們相互指點麵露懼色,圍繞在一扇漆黑的鐵門外。等待著什麽。門裏,有撕心裂肺的慘叫傳出。


    那扇門終於開了,門縫中可以看到,雪白的實驗室牆上掛滿各種顏色的人眼球。一具擔架床被送了出來,床上擠著兩個漂亮的猶太小姐妹,她們身上什麽也沒蓋,赤裸的身體骨瘦如柴,肚皮上像被怪獸咬去了一塊,有個血淋淋的大窟窿。那群穿著白大褂的人甚至沒有縫合。任由傷口敞開著。


    小女孩們眼角的淚已經幹了,她們連哭的力氣也沒了,自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已經連痛苦的表情也沒有了。


    人在將死之時會看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牢牢地盯著虛空中的某處,雪莉看到,她們見到了自己的父母。


    父母已不再是正常人,母親的半邊腦袋已經不見了,傷口暴露在外,她卻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痛,笑眯眯地衝女兒們招著手。父親的半邊肩膀連同整隻右手都不見了,白色骨頭和紅色筋肉裸露著,他也感覺不到痛,隻是擠開旁邊的人往小女孩身邊走。小姐妹被這奇怪的景象驚呆了,她們癡癡地看著久違的父母,忘記了痛楚。露出甜甜的微笑。


    “老師,手術過程中沒使用任何麻醉藥物,可您看她們笑了。這是什麽反應?”一個金發碧眼的少年穿著白大褂,跟在擔架床旁邊。


    “這不是藥物反應。人體在極度痛苦中腎上腺會分泌大量腎上腺素,大腦中也會分泌超量的內啡肽以減輕痛楚幫助人體渡過難關。這兩種激素除了具有天然鎮痛的效果,也可能讓人體產生幻覺。”被稱為老師的是一名頗有氣質的少婦。


    “明白了,老師。那要不要繼續留著她們作觀察。”少年畢恭畢敬地說著。看得出他對少婦相當尊重。


    “可以。你可以試著再刺激一下她們的神經,看看這年齡的兒童對痛苦究竟有多大的耐受度。”少婦的美豔下藏著顆蛇心,對猶太人沒有絲毫同情。


    “是,我會做好實驗,把記錄交您檢查。”少年雙腿一並,敬了個軍禮。


    “我累了,先去休息。”少婦點點頭表示滿意,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


    雪莉福至心靈,以她透明的身軀跟在少婦後麵飄然而去。聽完剛才的話,她不放心地回過頭看了看那對可憐的小姐妹,她們還不到十歲。


    少婦拐上小樓的頂層,進入一扇雕花的木門,裏麵有個獨立的大套房。溫馨的光芒映照出滿屋子精致的工藝品。票夾,錢包,手套,裝飾畫,一堆堆地放在各個角落,細細看來,每件工藝品都不是黑色,而是近乎透明的肉色,上麵不知用什麽顏料畫善精細的圖案。


    少婦的視線停留在落地燈的燈罩上。那上麵有一艘正待起航的大船,在燈光的照射下,燈罩上居然顯示出一個個細小的毛孔。


    沒錯,那是人皮製品。屋裏所有工藝品都是人皮製品,是少婦親手取下來的皮,精心製作而成。那個年代。幾乎每個醫生都有自己獨特的愛好。有人喜歡收集各種顏色的眼球,有人喜歡用頭發編織地毯,還有人喜歡收集漂亮的牙齒,為了那牙。他們可以把活人的頭切下來。直接扔進鍋子裏煮到皮開肉綻,隻剩頭骨。


    那個狂熱的年代,每個納粹醫生都是這樣,誰最瘋狂最投入誰更容易得到鐵十字勳章。


    元首說過什麽,沒有什麽醫學上的事是不可以嚐試的。真正的醫學應該是完全顛覆的科學,為此可以付出一切代價的科學。


    少婦欣賞著自己的收藏,嘴角牽出動人的微笑。鏡中的她,有雙和雪莉驚人相似的眼睛,綠得澄明。可少婦的笑隻保持了短短一秒就露出了愁容。窗外,天已經快亮了,她呆坐了好一會兒,從抽屜裏找出長筒襪來,又找來椅子,把絲襪在房梁上係出一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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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莉在火車上醒來時。額頭上有著豆大的汗珠,她奔波在追尋“瓦格爾”醫生的路上。那並不是他真名,他叫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幾十年的逃亡,他至少使用過一百個假名。


    “需要幫忙嗎?”對麵臥鋪的眼鏡哥關切地問道。


    “不用,謝謝。我隻是做了個噩夢。”雪梨每次做那個夢都會很累,不想多說。


    “可以跟我說說嗎?也許可以幫你分析分析,我是學心理學的,免費谘詢師。”眼鏡哥亮了亮手裏的專業書,討好地打聽若。


    “謝謝,那隻是個經常做的噩夢。”雪莉疲憊地應答著,眼睛盯著窗外看風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淡淡地說了句:“在我之前。那個夢是我媽媽做過的,她做了幾十年,現在。這夢變成了我的。你說。夢也有遺傳嗎?”


    “當然沒有,如果是這種情況,我猜是因為你們家族有個沒打開的心結吧。”眼鏡哥推了推眼鏡,饒有興趣。雪莉卻已經沒有興趣再往下說,她隻是把頭靠在車窗上。用那雙美麗的眼睛,望著窗外不停飛逝的風景。


    啟明星已經升上天空,在時間的長河中。人是渺小的塵埃,可即便是塵埃。也有它存在的權力,沒有人可以剝奪,一切淩駕在他人權力之上的,不論科學,國家。還是其他任何借口。


    眼鏡哥不會明白,在他麵前的這個美麗姑娘微微蹙起的眉頭中,究竟隱藏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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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天後,雪莉來到法蘭克福國際機場。這裏不僅是歌德的故鄉,也是整個德國的交通樞紐。


    三天前。雪莉在漢堡一家酒店裏找到個垃圾筒。筒裏有好幾張被撕成碎片的酒店預訂票根。尋著票根上的地址,雪莉馬不停蹄地來到法蘭克福。如果時間不錯的話,兩天前,那個行走於人間的惡魔就已經到了法蘭克福,行事謹慎的他一定更換了酒店。不過沒關係,雪莉一定會找到他的。


    “現在是緊急通知,現在是緊急通知。近日來,一種新型傳染病在整個歐洲迅速擴散。目前已知的症狀是嘔吐,咳嗽,高燒,皮膚迅速老化,脫發。根據歐洲流行病研究中心的報道,這種傳染病的主要傳播媒介是蒼蠅。眾所周知,蒼蠅免疫力極強大,體內常攜帶大量病原,而蒼蠅本體遇上具有快速繁殖能力的細菌時,免疫係統就會自行產生bf64、bd2兩種球蛋白。據科學家稱,這兩種球蛋白的殺傷力比青黴素強一千倍,這也就是蒼蠅終日與病毒為伍卻不會感染的原因究竟是什麽病毒居然能繞過bf64、bd2這兩種球蛋白呢,科學家們正在研究中,目前暫無抗病毒疫苗和血清,請各位觀眾多多留意身邊蒼蠅,避免食用和亙接接觸蒼蠅接觸過的任何事物。一旦發現有嘔吐,咳嗽。高燒,脫發,以及皮膚老化的傾向,請立即就醫。請立即就醫。”


    在航站大廳等待機場大巴時,雪莉聽到了緊急通知。這讓她想起了半個月前在那個北歐小鎮上遇到的傑克。廣播裏說的症狀傑克全都有,莫非他也是接觸到了蒼蠅接觸過的東西?不知他現在怎麽樣,對了,報紙上說這種傳染病的首發地就是北歐。莫非……


    雪莉從包裏翻出傑克的名片,按照上麵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卻始終無法接通。


    那個家夥該不會已經掛了吧。雪莉沒法不擔心。那個吊兒郎當的家夥,辦起事來還挺靠譜。一位漂亮的空姐推著輪椅在雪莉麵前經過。輪椅上是位老人,滿頭白發,整個人歪斜著,靠著胸前的固定帶才能勉強坐穩。


    就在輪椅從她身邊經過的瞬間,雪莉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關注的目光。那目光來自輪椅上的老人。


    雪莉回頭瞟了一眼,老人的臉已經皺縮得厲害,看起來有些嚇人。老人的眼皮塌了下來。擋住了他的大部分眼睛,不過一絲晦澀的綠還是在眼皮底下閃了出來。


    雪莉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不過馬上她就意識到這是德國,到處都是日耳曼人。一雙綠眼睛不算什麽。


    老人多看了雪莉一眼,可惜那枯樹皮般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算起來,雪莉要找的魔頭也才七十出頭,上一次見到他時,強壯又矍鑠的樣子讓人印象深刻。眼前這位病懨懨的老人,跟他八竿子也打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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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雪莉的調查沒有想象中順利。平時健康的她居然病倒了。雖然她很注意飲食衛生,隨身還帶著消毒液噴霧。接觸過公共設施馬上隨時消毒,但畢竟身在異鄉,很多東西不能自己把握。


    在地球上,蒼蠅比核輻射的汙染範圍更大。更難搞定。雪莉吃過午餐後本打算去附近的酒店找線索,卻因突如其來的惡心吐了一地,腹痛如絞。再後來的兩個小時裏,她把綠色的膽汁都吐了出來。身為醫生。她知道出問題了。很嚴重的大問題。


    醫院人滿為患,走廊上都堆滿臨時加鋪的病床,即便如此,還是容納不了越來越多前來就診的病患。


    虛弱的雪莉躺在長椅上,身邊還有其他病人,她隻能盡量蜷縮起身體。手腕很疼,因為注射液裏含有大量的氯化鉀。幾乎每個有嘔吐症狀的病人都被加注了這種刺激血管的藥。除此之外,剛才護士坯加了劑量雙倍的退燒藥,冰涼又刺激的注射液流經血管。就像血管裏爬滿了千足蟲,痛。卻觸摸不得。


    雪莉長長地歎了口氣,真是造化弄人。一年多來,她為找這魔頭幾乎繞著地球跑了一圈,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出事。萬一魔頭也中招了,在接受審判前死掉,那不僅自己會失望,地下的數萬陰靈也不會善罷甘休。


    眼前人滿為患的醫院,耳邊不停的痛哭聲,還有那一張張痛不欲生的臉,真正的地獄也就是這樣了吧。雪莉的眉頭深深地擰在一起,為什麽會這樣?不是說善有善報嗎?不是說真有因果循環嗎?上帝,正義的天平已經傾斜。你看到了嗎,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耳邊,雪莉閉上了眼睛。不願再看這人間煉獄。


    “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在投我。”


    耳邊忽然飄來一陣聲音,雪莉一個激靈,趕緊睜開眼睛。


    天哪。擺在她麵前的那張臉,分明就是那天在機場時見到的輪椅老人。老人不知從哪裏弄來件白大褂,他手裏還拿著一支一次性注射器,正往雪莉的吊瓶裏加注著透明的藥水。


    “你,你要幹什麽?”雪莉用盡最大力氣想喊出來,可她的聲音微弱得比蒼蠅揮動翅膀的嗡嗡聲強不到哪兒去。她認出來了。眼前的白衣老頭正是老魔頭。任憑那張臉再怎麽變化,那雙精光四射的綠眼睛也是不會改變的。


    “孩子。這幾天我也在調查你。我知道你為維森塔爾工作,我還知道你也是日耳曼人。”老頭倒是很輕鬆。


    “魔鬼,你想做什麽?反正你已經殺過成千上萬的人,不在乎多欠我一條小命吧。我想知道,在你愚蠢齷齪的腦子裏,真沒有害怕和恐懼,”雪莉有滿腔的怒火,包裏有一把槍,如果現在能坐起來,她一定毫不猶豫地把子彈射進這個魔頭的心髒。


    “恐懼?孩子,我比你想象得要善良。每次我看著那些猶太人在我麵前死去。那些老人、孩子、婦女,那些強壯的瘦弱的男人,我的眼裏都含著淚水。他們不是豚鼠,他們的死是為整個人類,強生弱死,物競天擇,他們的民族不夠優秀,注定要被清洗。和漫長的地球進化史中,那些消失的物種一樣。這並不能說明什麽。”老頭凝視著雪莉的臉,像在給她上課。


    “人之所以和動物有所不同,就是因為人類擁有道德。你們自以為高尚,可最基本的人道都不講。你以為你還能像個若無其事的人那樣生活下去嗎?不。你一定會被懲罰的!”雪莉才不想聽他的狡辯,事實勝於雄辯,那麽多無辜的人死在這個魔頭的手下,他應該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因為我當年做過的那些事。我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這些年東躲西藏。我沒過上一天安心日子,相對於我對人類科學作出的貢獻來說,已經可以抵消了。”老頭不以為然道。


    “貢獻?別再為自己找借口了。你這隻肮髒的蒼蠅,應該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接受全人類的審判。”雪莉太激動,聲音都在發顫。


    “孩子,別詛咒我,先聽我說一些事情好嗎?”老頭忽然抬起頭來,凝視著遠處的虛空。“六十年前。一位元首親自認可的天才日耳曼少年被送往集中營,跟隨一位優秀的女醫生研習。女醫生對少年很偏愛,少年對女醫生也很敬仰,雖然女醫生有著異乎尋常的愛好。但在那個瘋狂的年代,超人道德和超級科學觀才是整個德國的真正主流,這對他們的感情絲毫沒有影響。幸運的是,戰後的軍事法庭上,少年和女醫生因為銷毀了大量物證,麵對不夠有力的人證,他們隻接受了不算太長的牢獄之災。由於表現良好,他們提前出獄。出獄後,女醫生和少年隱姓埋名相依為命,在一起生活了好幾年。那是他們最幸福的日子,白天在社區醫院工作,晚上還可以在車庫進行秘密研究。不論生活有多殘酷。他們從沒放棄過夢想,一直堅持著自己的研究。有一天。一位猶太老婦人認出了當年虐待過自己的女醫生,把她告發了。被抓的前夜,女醫生讓少年趁還沒有暴露身份,獨自逃生。為了生存,為了夢想,少年痛苦地離開了他最愛最尊敬的女醫生,從此開始了長達五十年的逃亡生涯。”


    “你該不會想說,你就是故事的男主角吧。”雪莉忽然意識到老頭對待自己的態度很反常。


    “那個女醫生異乎尋常的愛好,就是收集人皮製作成藝術品。”老頭終於說出了最關鍵的部分。


    “你在說,女醫生就是我外婆?”雪莉猶如遭到當頭一棒,有些懵了。她從沒想到過。自己苦苦追蹤的居然是……


    “是的,你是我的親孫女。”老頭認真地看著雪莉,同樣的綠眼睛,同樣的好皮膚。同樣的亞麻色頭發,這些過於明顯的特征。藏也藏不住。


    “不,這不可能。有一個魔頭外婆已經夠可怕的了,如果連外公也是魔頭。那簡直……”自從懂事後,雪莉就在為外婆所做的一切贖罪。誰能想到,那個看似和藹可親的老太太,經常把自製曲奇送給孫子孫女的老奶奶,居然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加入維森塔爾中心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但她沒想到,要替祖輩償還的罪孽遠比她了解的要多。


    “我知道你討厭蒼蠅,可在我看來,蒼蠅是地球上最先進最具優勢的生物。即便整個地球堆滿人類的屍體,即便人類滅絕。它們也照樣飛舞。時間會證明,誰才是真正的強者。”談到科學,老頭變得表情嚴肅,“知道蒼蠅為什麽不停搓手嗎?蒼蠅每一條腿的前端,都有一個由茸毛遮住的軟墊,為了能增加粘附力。茸毛尖會分泌出一種特殊的中性脂狀液體。這種液體能增加粘附力,也會沾染許多增重的髒東西,蒼蠅必須經常清除那些東西,才能保持輕盈的體重自如飛行。你看,蒼蠅雖然髒,可它是多麽先進完美的生物,如果它的體型再大些,怕是人類都不會進化到如今的程度。”


    “你真變態。”雪莉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有個喜歡蒼蠅的外公。


    “東奔西走,不容易找到人體做實驗,於是我找到了全世界到處都能找到的蒼蠅作研究。想必你已經猜到。我的實驗成功了,我很開心。本來我打算回到祖國。回到故鄉,把這個偉大的成就獻給國家,但現在,我打算把這畢生的成果送給你,我的親人。”老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瞟了瞟周圍痛苦的病人們說道。


    “你瘋了,想再發動一次世界大戰,用蒼蠅軍團做生化武器?”雪莉冷笑道。


    “孩子,你想錯了,這麽多年來我已經想明白了。是否要通過戰爭來達到種族清洗的目的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那隻是形式而已。真正的進化已經在上帝的安排中,你看。這幾年來天災不斷,這都是上帝的傑作。不用我費心,總有一天真正優秀的人類會自己活下去。”老頭執著地看著遠處的虛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得的溫柔,“我要的,隻是不想辜負當年你外祖母的期望。證明子的能力而已。我已經做到了,現在。讓我把這榮譽送給你,你就當做是我和你外祖母留給你最後的禮物吧。”


    說完,老頭把一隻白色的塑料小瓶放進了雪莉隨身的包裏,又掏出另外一隻小玻璃瓶,用注射器吸取裏麵的藥水,注射進點滴瓶。“好好睡,別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說不定,下一次我真的會被你抓到。我等著,你來抓我。”


    雪莉的眼皮越來越重,心裏卻明白得很,如果老頭說的是真的,那他留給自己的就是能夠治愈這超級傳染病的血清。正是因為擁有血清,那天在機場她才沒能認出他來,用自己進行人體試驗,這是身為研究者最後所能付出的代價了吧。


    他,魔頭,外公,真的成功了。身邊的他看起來已經恢複了健康。唯一不同的是麵部皮膚更加鬆弛,這樣能讓他最快地更換麵孔,以往認得出他的人現在誰也認不出他來了吧,如果再讓他逃走,自己還能找到他嗎?


    意識變得模糊。雷莉感覺那隻蒼老的手離開了自己,連同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輕。尾聲一個月後,恢複健康的雪莉帶著一捧新鮮的康乃馨去康複中心見她的母親。


    “據最新報道,一位匿名女科學家將自行研製成功的抗病毒血清,送到了德國法蘭克福的醫院。血清療效顯著,現已大規模複製,免費提供給全球感染者使用。”


    雪莉走進病房時。電視裏正在播放午間新聞。母親抱著大大的枕頭,孩子似的睡姿。多年來,她都被那個同樣的噩夢困擾,外祖母的身份曝光之後,她們的家就開始遭到反納粹組織和猶太人後裔的攻擊。不論她們搬幾次家,那些人總能找到她們。這些日子裏。母親都快被逼瘋了。


    “媽,我回來了。”雪莉爽朗地微笑著。


    “我的寶貝,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母親揉了揉惺忪的眼,驚喜地張開了雙臂。


    “我也想你。”雪莉投入母親的懷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吻。


    “這次再也不走了吧,你知道我多擔心你,現在外麵正流行超級傳染病。”母親捧著女兒的臉,細細地看著。


    “不用擔心,媽。你還得在這裏住上一陣子。我的公差還沒出完。你等著我,隻要你等著,我就肯定會回來。”雷翦把花塞進母親手裏,抱歉地聳了聳肩。


    “孩子。你……”母親的眼裏充滿了無奈和憐惜,她何嚐不知道女兒在饊什麽,隻是她的反對是沒有用的,什麽也阻攔不了雷莉的決心。


    電視裏,畫麵一切,出現一位漂亮的女播音員:“最新消息,因為近期的超級傳染病影響,全球殺蟲劑銷量迅速上漲,同時帶動的還有相關化工品供應產業鏈條。這段時間以來,各式滅蠅劑和蒼蠅誘捕器迅速上市,為切斷傳染病傳播方式起到了相當積極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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